“买口香糖?买吧。”
迟思又看了他一眼, 拿了一条口香糖, 丢进篮子里结账。
江丞被他给逗笑:“你买什么东西还问我?”
“你喜欢什么味道?草莓的行不行?”迟思问他。
“行啊, 你不怕给你学生看见了, 就行。”
迟思见他仍然是平常时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害臊, 好像是“事不关己”, 可实际上却有些像默许的意思, 心里一热, 蹲身选了个尺寸,拿了一盒, 想了想又拿了一盒。
他才不管什么学生不学生的,看见了也就看见了,都是成年人了, 老师买个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结账过后,迟思提着一大口袋的战利品去了路边诊所, 他自己带的购物袋, 结实。
江丞感冒的症状反复,迟思觉得是不是药没吃对,他还不上医院, 就带他上诊所看看。
医生问了几句,用手电照他的喉咙, 说喉咙红肿, 然后给他开了药, 说了忌口, 很多东西都不让吃了。
喝着口服液,二人穿过马路,一起回家了。
上楼的时候,对门邻居家的门是大打开的,江丞很好奇似的,往里头看了一眼,里面挺热闹,人很多,一个不大的客厅挤着七八号人,还有两个小孩儿。
是一家老小的氛围。
妈妈正在炒菜,罐子里没味精了,正准备叫女儿去:“没味精了,涵蕾,你出去上超市——”
话还没说完,女儿直接说了:“超市太远了吧,我去隔壁借!”
“隔壁借?你跟邻居关系还挺熟?”
“是我爷爷的同事。”张媛媛说,“不过很年轻。”
奶奶听见了,忽然插嘴:“小迟教授吗?我瞧着不错!”
张媛媛没听见里头在说什么,似乎是一家人在关心她的婚姻大事,奶奶在科普迟教授何许人也。
她敲了敲隔壁的门,没人回应。
不在吗?
可隐约能听见一点什么响动。
她又敲了几回,真不在?
这时,门打开了。
迟思被人打断了亲吻,现在很不高兴,一张脸黑着,开门,见到是邻居,浑身低气压地问:“什么事?”
“迟教授,那个……我们家没味精了,您家里……有吗?”张媛媛仰头看着比门框都高的迟教授,平日见他总是很礼貌,客客气气,这会儿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好像有点被冒犯到了的意思,她非常不安。
“你等一下。”迟思回身去厨房,拿了一罐调料出来,给她。
“谢谢谢谢,”她说,“等会儿用了就给您还回来。”
“不用。”迟思说,“我这儿还有,你明天还吧。”
说完他点了个头,把门关上了,这回还锁了一下。
江丞坐在卧室里,有瞄到一眼,来借味精的女孩子,和他那天见到的、粉色Mini的主人是同一个人,他就忍不住问了句:“人家找你借个调料,你那么凶干什么?”
“没有凶,你看错了。”迟思刚压下来的火还在,一言不发地俯下头,还没亲上去,江丞嗅了两下睁开眼说:“对门炒的什么菜,好香。”
迟思停住:“饿了?”
“嗯。”他看着迟思点点头。
“我去弄饭。”迟思犹豫,还是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
他刚打开冰箱,还没来得及拿出原材料,就又一次听见了敲门声,江丞就坐在客厅,刚打开电视机,听见就站起来,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白发的老太太,长得慈眉善目,见到江丞还稍微愣了几秒,第一反应是抬头看门牌号。
“阿姨您好,您找……迟思吗?”
这声阿姨把那老太太给逗乐了,简直是喜不胜收:“对的对的,我找小迟教授。”
“我去叫他。”说是叫,就是喊了一声,“迟思,有个阿姨找你。”
迟思走出来,一看这位阿姨,原来是对门蔡教授的老伴,迟思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蔡教授跟她之间有情趣,叫他周老师,所以平日他管老太太也叫老师。
“周老师,”迟思走过去,语气放得很轻,“这么晚了,您是来?”
“在做饭呢?”
迟思点头,瞥见旁边的江丞正在探头探脑地拼命闻对门传来的炒菜香:“正准备做。”
“那正好!我们家饭好了,还做得多了,小迟教授,你上我们家吃吧?还有这位小朋友,也一起,我们家桌子大,坐得下!”老太太笑眯眯地看向江丞,心说这小孩长得真好,太好看了。
家里头闹哄哄的,大家都想见见二老赞不绝口的小迟教授,看看是什么样,到底是真年轻还是说已经高龄了,总要见见才知道配不配的上他们家大女儿。
江丞还不知道对门一家人是什么动机,还单纯以为迟思人缘很好,这都派老太太出马了,哪里能让人拒绝。
迟思有几分犹豫,看向江丞。
江丞倒没什么,点了下头:“阿姨,我换件衣服就来。”
别人宴请,正装出席是个礼貌,江丞现在不怕这种人多的场合了,在外的那几年,他和路边一个语言不通的流浪汉都能聊上,还能比划着侃一个小时。
迟思只好也应了一声,江丞在自己的行李箱里扒拉衣服,基本没有正装,都是休闲的,他随身衣服通常带的都不多,厚薄都有,一般是到了当地再买,离开的时候舍弃。他选了一条稍微正式一些的白衬衫拿出来穿上,又拿了一罐在秘鲁当地买的咖啡,打算当成礼物。
“对门的张教授,是临大的退休教授,他爱人也是退休教师,”迟思简单介绍了句情况,“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
“那刚刚那个来借调料的女孩儿呢?”
迟思说:“是他们的孙女。”
江丞寻思有点不对,好端端的怎么来请迟思去吃饭,但也没说出口。
一进门,看见这些人望向迟思各式各样的眼神,江丞立马觉出味来了。
定然是拿迟思当上门女婿了。
“哪位是迟教授?”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士眼睛看向进门的两个男人,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老太太说帅,帅得像明星,会发光,原来是真的。
“妈,你别这样,白的那个是。”
“难怪你奶奶赞不绝口,”妈妈小声说了一句,“你奶奶年轻时候就追星……帅是帅,不过也不能光看脸。”
“你说什么呢妈,别说这些了!”张媛媛脸已经涨红了,看了眼迟思,又看向迟思旁边那个,眼神有些飘忽了。奶奶说的时候大家还不信,她刚刚跑回来说小迟教授家来了个朋友,跟天仙下凡似的,她心里一紧,就听见奶奶激动地说:“那男孩儿长得太漂亮了!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好看的。”
哦,男的啊,她安心了些。
听见漂亮,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以为是个娘娘腔朋友,结果人一进来,她才知道这个词原来用得很贴切。
迟教授的朋友,看起来像少年,年纪不大,小麦色的皮肤,紧致的皮肤,让她一个女的看着都羡慕,身材偏瘦削,人也高,眼睛形状很温柔,笑起来格外好看。
这家人非常热情,江丞把礼物给老太太,说这是他亲手烘焙的咖啡豆,从秘鲁带回来的。老太太就温声问他:“刚从秘鲁回来啊?去旅游的吗?从来没见小迟教授带朋友回家。”
“我们一起长大的,”江丞坐在一把椅子上,看见迟思已经被那个老爷爷叫走了,应该就是蔡教授了,“他大我一点,不过前几年我就出国了,到处旅游。”
老太太已经被他俘获,指着电视上的小鲜肉说:“你看,这个长得有些像你,不过没你灵气。”
江丞也夸她,说阿姨长得像林青霞。
她马上翻出年轻时候的照片给他看,高兴得脸都笑烂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吃完饭,两人回家,张媛媛回房间哭去了,她不知道迟思有对象了,刚才她妈妈嘴快,说了句迟教授这么好,怎么不找个女朋友,迟教授就说有对象了。
这是多久的事?
他们一家全不知道!平日看迟教授总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别说对象,就是暧昧的人,都不存在。
好像他对任何人都不感兴趣。
张教授就在外头说:“我早就说了,迟思他心里有人,上回还跟我说,在等他回来。”
奶奶就训道:“你当时是这么说的?你当时说的是小迟教授这个人重情重义,是个好的,让媛媛多找他说说话。”
“那、那我也不知道……”张教授摊手说,“兴许是他的初恋,又回来了呢?”
妈妈对迟思倒是满意,就是觉得他没什么钱,读书人好归好,没钱日子也难过,就来了句:“我看迟教授他朋友,也很不错嘛!不问不知道,他看起来都不到二十,原来都二十多了,他也可以嘛!”
这迟教授的朋友,一看就和节俭的迟教授不大一样,能看出来是少爷做派,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但是治礼懂礼,还特别乖。
奶奶马上赞同地说:“行!我看行!”
张教授气得手抖,又很无奈:“感情的事,讲究的是一个你情我愿,就迟思那样的,他家庭出身一般,但他自己努力啊,所以涵蕾喜欢他,可以争取一下,她要是喜欢那个小段,我一看就知道没戏!这么好一个富家公子,他缺什么?他什么都不缺啊!这得多好的才能打动他?”
“爸,您这意思是我们媛媛配不上?这我就不同意了……”
张教授跺脚:“不是配不配的上的问题,是人看不看得上,我这么多年,看人就没错过!”
奶奶:“那就得迎难而上!”
江丞还不知道,打消了对迟思的想法后,这一家子开始琢磨起他的可能性来了。他进门就笑开了:“你说你有对象,她爸爸都石化了。”
“本来就有。”迟思换了拖鞋,“我只是说了实话。”
“你哪里有?我什么时候同意了?”他靠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
迟思看向他:“你走的久,可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有,一直都有,”想忘忘不掉,一直都没能对第二个人产生相同的感觉,“可我一直觉得,我对你的爱不单纯,里面有很多东西,不光是爱情。”
“不单纯就不单纯吧,爱就行了。”迟思俯下身吻他,“江丞,我爱你。”
属于男人的低音,带着侵略性,粗粝而磨人,江丞的眼神逐渐迷离起来,捧住他的脸回应他。迟思伸手摘了眼镜,江丞靠在他身上:“我还没问,你不近视吧,为什么戴眼镜?”
这眼睛明亮漆黑,有神,一看就知道视力很好。
“眼镜是别人送的,我之前工作的实验室,经常见到各种领导,我们团队的头,说我不爱笑,冷冰冰的,眉眼看着太凶,送我的。”迟思的眼角清晰地传达出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感觉。
江丞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原因,顿了顿说:“不过戴上眼镜,是显得像读书人了,像个教授……斯文。”
一开始他以为迟思是讲师,毕竟太年轻了,教授什么的,有些不切实际。
最后发现他真的是教授,也觉得理所应当,迟思这水平,不给他评个教授职称,这学校肯定不行啊。
被评价为斯文的迟思,气息渐重,一边深深亲吻他的唇,边去解他身上的白衬衣,一颗一颗的纽扣在他手指尖上挑开,迟思的吻从脸颊到耳后,掌心在在他后颈的皮肤上摩挲着,这时,他忽然瞥见了江丞的耳后,多了个东西。
“这是什么?”他用拇指蹭了蹭,就在耳朵后面的那块皮肤,摸着很滑。
那块皮肤上却画了一个笑脸,特别特别小,上面两道弧,下面一道弧,是个很开心的笑。迟思试着抹了几次,没抹掉。
“哎你别摸了好痒啊,是纹身。”江丞捉住他的手。
“纹的?”这么小一个,还没小拇指指甲盖一半大,也配叫纹身?
迟思又摸了几下:“疼不疼?”
“纹了几秒钟,就一下,没感觉。”江丞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深深地呼吸。
“怎么想起纹这样的?”
“想开心一点。”
迟思怔了下,揉了揉他的头发。
江丞脑袋后仰,抬头对上迟思黑色的双眼,忽地一笑:“不过都是假的,纹身师推荐的,没什么用,他要我纹大的,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