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整，总部一楼的电子感应大门缓缓拉开，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清脆脚步声响起，前台大哥诧异地抬起头。却看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戴着个墨镜踏入了大门。她的豹纹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一身包臀短裙，就这样昂首挺胸地走到了前台。前台大哥第一次遇到这样气势汹汹就闯到黑\帮总部的女人，一时也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表情，只是颇为无所适从地开口道：“呃，这位女士，请问你是来……”
话音未落，程宸就打断道：“我是来讨债的，王金花人在哪呢？你让他出来见我。”
“王金花？”前台大哥觉得这名字耳熟，但怎么也想不出这个名字是哪来的。
“王金花啊！”程宸又重复了一遍：“那个外号是什么来着，毒，毒狼？”
“哦，对，毒狼。”前台大哥不自在地笑了笑，总算回忆起这个名字了——王金花，毒狼的本名，因为这名字过于招笑，和黑\帮大哥的调性不太搭，所以毒狼刻意把这个名字隐瞒了下来，知道的人并不多，前台大哥乍一听还真没想起来这码事。
“我们都聊好了，包我的价格是一个月十万，结果这个月的钱现在还没到账，我也找不到他人，一周都没见他人影了。”程宸快言快语地抱怨，说到情深处还抓起自己的墨镜，在前台男人惊愕的注视中一把丢了出去，中气十足地骂了声脏话，叱道：“屁事这么多！搞得好像我很稀罕被他包养一样，那个破麻子脸，看着都没兴致！快让他把这个月的钱结了，我不想被他包了！”
“呃……”五大三粗的前台大哥拿起自己兜里的小白绣花手帕尴尬地擦了擦自己头上的冷汗，大概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了，这个女人或许是毒狼生前包养的情妇，还不知道毒狼被人暗杀的消息，所以跑过来要钱？
要钱要到黑\帮头上了？
“这位女士，你平时混社会吗？”思索片刻，前台大哥还是这么委婉地说道。
“不混。”程宸坚定地摇摇头，自信道：“我可是高学历人才。”
“高学历？那为什么会……”前台大哥欲言又止。
“我以前是做会计的，后来坐了三年牢，出来还没找到工作，所以给人当当情妇而已。”程宸一挑眉毛：“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没，没意见。”这都给前台大哥整不会了。
看着前台大哥手足无措的样子，程宸内心乐得不行。
在下车前，她问了宋子白一个问题，到时候自己该扮演个什么设定，要是和上次一样演个富气的太太，还掏出□□那一套，她真受不了，她是军人出身，又不是表演学院出身。上次她回去复盘了一下扮演富太太的经历，发现自己简直是漏洞百出。宋子白闻言，上下扫了她一眼，轻笑道：“你随心所欲就行，想演成什么样都行……你的眼睛太灵动了，没有烟尘味或者铜臭味，烟尘女也好，富太太也好，都演不来。”
“烟尘味，什么是烟尘味？”程宸眨巴眨巴眼睛：“铜臭味又是什么？是不是得喷喷香水？我也喷了啊，你闻闻有没有那股味。”
“不是香水的问题……准确来讲。”宋子白顿了顿，才说出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只要你是独立自由地活在这个世上，不仰仗任何人鼻息，也不需要对任何人献媚讨好，你就不会有那股气质。”
噢——”程宸拖着长音点点头：“那看来没有那股气质是件好事。”
“对啊，所以你随机应变就行。”宋子白走下车，对着程宸笑道：“反正，也没人敢指责你什么。”
收回思绪，程宸洋洋得意地看着前台大哥，觉得宋子白真没说错，这个场面完全被自己带着走了。
想了想，自己出现的目的也就是帮宋子白多吸引点注意力，胡搅蛮缠就行了。便清了清嗓子，准备继续开口。却听到身后的电子感应门拉开，一个阴柔的男声裹着消毒水味飘来，道：“高学历人才？还是做会计的？”
前台大哥循声望去，脸色一变，满脸恭敬地鞠躬道：“堂主好！”
堂，堂主？程宸的表情僵硬了一瞬，扭头看去。
这个变数可不在计划之内啊！
一个脸色苍白、西装革履的男人踏入大厅，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小弟。他玩味地看向程宸：“这位小姐挺面生，请问你是？”
旁边的前台大哥连忙道：“堂主，这位是毒狼的情妇，来讨钱的。”
“情妇跑来讨钱？”男人嗤笑一声：“这个毒狼也真是……没出息。”
男人又把视线抛向程宸，淡淡道：“你知道，毒狼平时是做什么生意的吗？”
“不知道啊。”程宸摊手道：“我问别人毒狼在哪里，别人都让我来这里找。”
“这样啊……”男人了然地点点头，嘴角勾起：“那你可真是来对地方了，毒狼欠你多少钱？我帮他结。”
“十万。”
“张虎，给这位小姐拿二十万，记我账上。”男人漫不经心地对前台大哥说道。前台大哥则是忙不迭从抽屉里拿出两个分量破足的大信封塞到程宸手里。
“这位小姐叫什么名字？”
“我叫……”程宸眼睛滴溜溜一转，说道：“我叫柳如烟。”
男人文质彬彬道：“柳如烟小姐，你也不用找毒狼了，你要不要……跟着问问走一趟？”
程宸退后了一步，谨慎地打量着男人。
“柳如烟小姐不用担心，我没有恶意，你不是找不到毒狼吗？”男人轻笑道：“我可以告诉你，毒狼已经死了。”
“什么？”程宸张大眼睛，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这，怎么死了？”
男人笑了笑：“一些意外而已，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小姐现在也当不了他的情妇了，不如做点正经的勾当，我们公司很缺会计，如果你感兴趣，可以来我这里应聘，我这边不管你坐没坐过牢，或者是什么别的出身，只要你有能力，那我就愿意要你。”
言罢，男人推了推眼镜，露出了一口尖锐的白牙。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什么不重要，柳小姐可以叫我病狼……我们公司主要的业务是，杀人放火。”
……
野狼帮总部的西侧大门。
无所事事的安保人员站在岗哨里，漫无边际地走着神。直到眼前出现了一个新来的安保人员，似乎准备走入大门。他才回过神来，眼睛一亮，向那个新来的安保大声问道：“喂，兄弟，你是来提前换班的吗？是接门口岗哨的班还是控电室的班？”
新来的安保止住脚步，憨笑了一下：“我是接门口岗哨的班的……我看时间差不多，所以我就提前来了。”
“噢——”安保人员点点头：“那你接的就是我的班，别往里边走了，再里边就是控电室了……那我们现在换班呗，离八点半也就只有三分钟了，你多站这一会也没事。”
“换吧，三分钟而已。”新来的安保人员扭扭脖子，无奈道：“就算不在这里站岗，也得在四周巡查，那还不如在岗哨里站着呢，好歹还能发发呆。”
“行，那我就出去巡逻了，刚刚好站累了。我现在就想散散步，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好嘞，兄弟你去吧。”
安保人员就这样走出岗哨，迈入了昏暗的夜色中。或许是一时疏忽，他没有留意到新来的那个安保人员袖口上的淡淡血迹。
直到看见那个安保人员渐渐走远，新来的那个安保人员才敢喘一口粗气。把帽檐压低了一些，再戴上口罩，遮住自己的五官。
“八点二十七……不对，是二十八了。”贺嘉煜确认了一遍时间，喃喃地自言自语说了这么一声，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口罩下格外清晰。在来的路上，他很快就把巡逻的那些安保人员都解决了，只不过把衣服从尸体身上扒下来，再穿到自己身上的这个过程着实难办，浪费了不少时间，幸亏，他还是在八点半前赶到了西侧大门，没有迟到。
把绑在腰后的手枪拿出来，再从兜里掏出消音器，贺嘉煜将消音器旋入枪管，金属螺纹咬合的咔嗒声令他后颈发紧。装完消音器，贺嘉煜又看了眼表，八点二十九分了。
深吸一口气，贺嘉煜把手枪上膛。走出岗哨，向控电室的方向走去。控电室有四个安保守在门口，看到贺嘉煜就这样直愣愣地走过来，为首的一个安保人员顿时眉头一拧：“喂，你……”
为首的守卫话音未落，贺嘉煜的枪口已炸开三簇幽蓝火花。第一发子弹穿透为首的那个安保人员眉心时，第二发正撕裂第二人的喉管，第三发钻进第三人张开的嘴里——飞溅的脑浆和血液在半空中飞溅而出。最后那个守卫的手指堪堪摸到警报器，子弹便从他指缝间穿过，将手掌钉在金属门框上。
“你……”守卫瞪着血红的眼，尖叫声卡在喉口吐不出来，看着这个幽灵般的男人踏着满地血泊走来。贺嘉煜抬脚碾碎他挣扎着摸向对讲机的手指，枪管抵住太阳穴补上最后一发子弹。温热的血液汩汩地流出，贺嘉煜移开脚，走到了控电室门口。又是一枪打向控电室的门锁，门锁应声而开，把门用力蹬开。贺嘉煜自然地给枪换了个弹匣，上膛，又是两发子弹，控电室的摄像头应声而碎。
走到总电闸前，贺嘉煜看了眼表，眼底带上了点笑意。
这次我可靠谱得很。
手掌覆上总电闸的开关，整栋建筑的灯光如潮水般退去，黑暗吞没了贺嘉煜身后蜿蜒的血迹。
八点三十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