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波特遇到大麻烦了。

这一切都要归咎于11月3号那天的大暴雨，把他淋得发了烧，让他忽略了朋友们近期的状况。所以当西里斯告诉他，今晚莱姆斯就会多出一个狼人同伴的时候，他甚至以为这是个玩笑。

“——什么叫‘等斯内普变成狼人就好了’？”詹姆近乎茫然地问道，“是我听错了吗——你想让莱姆斯去咬人？……莱姆斯平时连只小白鼠都不舍得杀，你却要把他变成一个毁掉别人一生的罪犯？……你以为他会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他的秘密安全了，这样有什么不好？”西里斯挑起眉毛，不以为意地说道，脸上的表情既不激动也不疯狂，看起来简直有点无聊，“我可没逼着鼻涕精闯进尖叫棚屋，是他自己偷偷地藏在禁林里，想抓我们的把柄，所以我才好心地把突破打人柳的办法教给了他，帮他节约点时间。如果他因此受伤或者死亡，只能叫自作自受，哪能怪得着莱姆斯？”

“可是莱姆斯又不是你，他当然会觉得这是自己的错！——你不能把莱姆斯的痛苦当成杀人的刀！”当时的詹姆气急攻心，完全是口不择言地吼道，然后一把推开了西里斯，抄起隐身衣就往尖叫棚屋里跑——然而在二十分钟以后，当他趴在尖叫棚屋的地板上、感受着从狼人嘴里呼出的热气时，他难得地产生了后悔的感觉。

看来今晚他是要把小命交代在这了——都怪鼻涕精！那家伙分不清敌友，刚跟他打了个照面，就误解了他的来意，当即念了个飞沙走石咒，把他和狼人炸去了同一个方向！

果然啊，队友不靠谱的话，有几条命都不够死的——那道咒语直接掀飞了詹姆的魔杖和眼镜，而他是先天的高度近视，不戴眼镜什么都看不清！……等到詹姆终于把眼镜按回脸上，抬头就看见狼人的獠牙近在咫尺，而他的魔杖却滚落在两米以外的地方。

好的，所以他真的要死了，詹姆想。永别了，亲爱的爸爸妈妈和莉莉，请不要为我伤心；永别了，莱姆斯，请不要怪我把你变成了杀/人犯。还有西里斯……想到西里斯，詹姆不禁感到了一阵后悔——刚才自己不应该吼他的，他本来就因为家庭的缘故带有一种自厌的心理，会不会以为自己到死都在生他的气？……

“——羽加迪姆，勒维奥撒！”就在此时，一道沉静的男声突然喊道，在詹姆听来简直是天籁之音！旁边破烂的木桌应声而起，挡在了詹姆面前，重重地砸到了狼人的脸上！

“咣当！”伴随着木头碎裂的巨响，詹姆死里逃生。他一秒钟都没犹豫，立即拿出了天才追球手的反应速度，扑向了自己的魔杖！只听他的救命恩人在身后喊道，“斯内普，我们三人必须互相掩护，否则谁都跑不掉！”……是的是的，连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想着过去那点恩怨有什么用？詹姆心中赞同，隐隐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一时半会却对不上号……

没时间细想了，狼人再次向他扑了过来，极速的奔跑带起了一阵劲风。詹姆不管不顾地继续扑向了魔杖，把自己的生命完全托付给了身后的两人。只听“盔甲护身！”“昏昏倒地！”两声大喊，这次他的救命恩人和斯内普同时出手，阻碍了狼人的全力一击。而詹姆在拿到魔杖的瞬间就活了过来，从地上一跃而起，挡在了狼人面前，大声叫道，“障碍重重！障碍重重！！快退到门厅外面去，不要直接攻击狼人！狼人的魔法抗性非常高——”

“四分五裂！”詹姆话音还未落，就见一道切割咒擦着他的耳朵飞了出去——他的救命恩人是听不懂人话吗？！詹姆气得快要抓狂了，下一秒却见这道咒语精准地打在了窗帘杆上，杆子当即断成了两截，厚重的窗帘整个掉了下来，又被斯内普的一记飞来咒控住，严严实实地盖在了狼人的脑袋上！

詹姆呆了一瞬，马上反应了过来，“速速禁锢！”他高声喊道，变出绳子在狼人的脖子上绕了一圈，把窗帘做成了一个结实的头套。可怜的莱姆斯这下什么都看不见了，站在原地疯狂地晃着脑袋，用爪子刨着地，甚至被灰尘呛得直打喷嚏。詹姆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梅林的帽子啊！竟然还有这么有创意的攻击方式！我说这位朋友，你很幽默嘛——我靠，怎么是你？！”

……艾德蒙·克拉布正站在门厅的阴影里，冷冷地向他投来了一瞥。詹姆感觉那一刻他其实也想说几句阴阳怪气的话，但是忍住了，只是简单说道，“撑不了多久，快走，我们轮流施咒。”

三人一起冲了出去。斯内普最先对着地面施放了一个冰冻咒，把狼人摔了个大马趴；然后是詹姆用了个障碍咒，把好不容易爬起来的狼人推远了几米；最后是艾德蒙，用飓风咒吹散了他们身上的活人味，让狼人迷惑了几秒钟——整个过程简直变得有点好玩起来，等到房门近在眼前的时候，艾德蒙突然伸手拽了詹姆一把，在闭耳塞听咒的加持下，低声对他说，“不要对斯内普承认莱姆斯是狼人。”

“……什么？！”詹姆愣住了，“可是斯内普他亲眼看见——”

艾德蒙蓦地加重了语气，“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千万不要承认莱姆斯是狼人！等到安全以后，立刻找机会解除斯内普的武器！”

他们冲出了门厅，詹姆飞快地把门掩上，往门上补加了好几道防护咒语。这时狼人终于摆脱了窗帘的束缚，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长嚎，用全身力量往门板上撞去！只听“咣”地一声震响，门板剧烈地发着抖，但终究是撑住了。詹姆连忙从怀里掏出三瓶药水，大声叫道，“都把药水撒在身上！狼人是依靠视觉和嗅觉来分辨人类的，这种药水能遮掩我们身上的人味——”

其实这是阿尼马格斯变身药水制造失败后再利用的产物。最近一年来，就是因为有这种药水，掠夺者们才敢待在一门之隔的地方，陪伴莱姆斯度过变形的夜晚。当下见形势危急，詹姆直接打开了瓶塞，把药水泼向了他的两个同伴——今晚真是一个奇妙的夜晚，他们三个彼此讨厌的人不得不携手逃出生天——詹姆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这个念头，回过神来时就看到斯内普正阴沉着一张脸，勉强忍受着药水从头发上流下的感觉，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声轻笑简直像条导火索，引爆了斯内普压抑多时的怒气。他一把拽住了詹姆的衣领，掏出魔杖直指他的咽喉，“好啊，詹姆·波特，好啊，你觉得这一切很好笑是不是？”他喘着粗气、浑身发抖地说，手背上甚至爆出了青筋，“我一辈子都会记住今天的，你和你亲爱的朋友想要谋杀我……我绝对不可能原谅你们。你们所有人、所有人！！都要在天亮之前滚出这个学校！”

“……别激动，斯内普，我向你道歉，”詹姆快要被斯内普勒死了，但他不仅没有挣扎，反而表现出了一种令人吃惊的平静，“今天的事是我做错了，是我一个人做的。我看你不顺眼就让西里斯去挑衅你，事后后悔了就跑过来拯救你——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任性妄为。但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别把我的过错怪到别人头上——”

“……你当我傻吗？这种时候你还要护着你的那个杀/人犯朋友？！”斯内普咆哮着，目眦欲裂，“放心吧，他跑不掉——无论是布莱克还是卢平，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除你武器。”艾德蒙说道。

正在对峙的两个人愣住了，缓缓地扭过头来瞪着艾德蒙。只见艾德蒙手里同时拿着三根魔杖，正用一个有点别扭的姿势靠在墙角，淡淡地说道，“都别吵了，在这里等一会，邓布利多马上就到。”

詹姆这才醒悟过来，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衣兜——之前他掏药水的时候，随手把魔杖揣进了兜里，现在已经不见了，果然是被这家伙趁乱摸走了！詹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朋友，你有点过分了吧？未经允许就从别人兜里拿东西，这叫偷好不好？……再说了，邓布利多为什么会来？你用分身术通知他了？”

“……”艾德蒙正觉得脚踝疼得厉害，懒得回答他这些愚蠢的问题，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这时昏暗的屋子里突然冒出了一点微光，引得三个人齐刷刷地抬头看去——一个身形修长的少年正从洞口那里跨进来，杖尖上闪烁的光芒照亮了他俊美的脸庞。

“西里斯！”詹姆叫道，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他忘记了之前的不快，立刻冲过去抱了对方一下，“你放心，没事了，我们谁都没出事！”为了不让斯内普听见，他贴在西里斯耳边，小声说，“但你以后可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了，知道吗？只要牵扯到了人命，那就不是恶作剧了。今晚斯内普真的差点死在这里——”

西里斯灰水晶似的眼睛里有什么一闪。“你没事就好，”他轻声说道，抬起手臂轻轻地回抱了詹姆一下，“我现在就来修补我犯下的错误。”

“——一忘皆空！”

“西里斯，不要！！”

尖叫棚屋里顿时乱成了一团。斯内普在看见西里斯的同时就提起了十二分警惕，当下及时地往侧面一扑，险险躲开了这次攻击；詹姆勃然变色，慌忙去拉西里斯挥舞的手臂；而西里斯的眼里闪动着疯狂之色，用一只手挥开詹姆，第二道遗忘咒又追着斯内普打了过去——

半空中闪过了一道轻盈的红光。西里斯的魔杖脱了手，他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往角落里看去——艾德蒙正把他今天缴获的第三根魔杖放进统统加护咒的保护范围里，保护罩上幽幽的蓝光映着他的眉眼，他的神色看起来无悲无喜。

“……艾德蒙·克拉布？你攻击我？”西里斯的脸上残留着一种如梦初醒的表情，他朝着艾德蒙走了几步，声音发着抖，“——在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在我和你一起出生入死过之后？……现在你再一次遇到了这种我和别人对立的情况，却依然还要站在别人那一边，用魔咒攻击我？……”

“我始终站在你这一边，西里斯，”艾德蒙平静地说道，“严重的遗忘咒可能导致中咒者精神失常，你今晚不能再犯任何错误了。”

西里斯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艾德蒙，良久之后，突然毫无笑意地笑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原来这就是你今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你一直在追查我犯下的错？”西里斯说，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艾德蒙面前，把两只手腕往前一送，“那你现在如愿了，克拉布级长——你通知魔法部了没有？要不要当场逮捕我？”

詹姆：“西里斯，别这样，克拉布他刚才——”

“——来啊！你已经夺走了我的魔杖，我随便你处置了，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是没带镣铐吗？”西里斯怒火中烧地喊道，长长的睫毛抖得像蝶翼一样，“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危险分子，一个试图利用狼人谋杀同学的罪犯，你把我关进阿兹卡班里去，可是大功一件呢！没准魔法部会给你颁发一枚梅林勋章，让你从此前途无量——”

“统统石化。”艾德蒙叹了一口气，说。

西里斯的全身立刻遭到了咒语的束缚，声音突兀地断在了空气中，身体像块木板一样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只不过被艾德蒙及时接住了。艾德蒙揽着他的后背，把他稳妥地放在了地上。这时詹姆走过来拍了拍艾德蒙的肩膀，“不用这样吧，克拉布？”詹姆有点不忍心地说，表情显得很纠结，“你别跟西里斯计较，他就是一时冲动，没考虑清楚后果……斯内普又没真出什么事，你不会真的要把事情闹大吧？”

“哦，多么英勇正义的格兰芬多啊，”斯内普讥讽地说，“原来试图谋/杀我不算什么大事，真是受教了。难怪卢平想被分去你们的学院，这样一来就算他咬死再多人，不也是小事一桩吗？……”

詹姆：“斯内普，你——”

“斯内普，不要把无关人员扯进对话里，”艾德蒙突然说，“莱姆斯·卢平今晚不是回家去看他的母亲了吗？我看不出来这里的事情跟他有一丁点关系。”

詹姆：“……哈？”

尖叫棚屋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詹姆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紧锁的房门（它正被狼人撞得咣咣直响），又看了看艾德蒙，被他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心理素质惊呆了。就连斯内普也没想到艾德蒙会在这个问题上嘴硬，在震惊之下，竟没想好该从哪个部分开始反驳，“他回家去看母亲了……？莱姆斯·卢平每个月离校的理由都不一样，有时候说他母亲病了，有时候说他自己病了——难道真的会有白痴相信？”

“我认为相信同学的话是一种美德，”艾德蒙面不改色地说，“再说了，一个人和母亲轮流生病也很正常，很多遗传病都会表现出家族聚集的特征。”

“你这完全就是强词夺理！”斯内普怒了，“那你倒是解释解释，现在被关在门厅里的那头怪物是什么？！”

艾德蒙：“一头误入尖叫棚屋的狼人？”

“误入？误入！？”斯内普怒极反笑，猛地指向了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