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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Chapter 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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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9

宁池不会愚蠢到以为是因为自己的表白让郁故槿不高兴,那样太看不起郁故槿,也太看不起自己。只可能是这句话传递出的连自己都没预料到的某种深意,如同一根冷刺般精准触碰到了郁故槿的在意的那个点。

——但凭十六那种万事随缘的豁达性子,能戳中她的会是什么呢?

郁故槿脸侧的骨骼动了一下,她没有办法告诉宁池在那个瞬间内心几乎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眼前如同老式电影般乱糟糟的蒙成一团,方才站在楼梯间逼仄灯光下的几张人脸在她脑海深处来回浮现。

“……她就是跟了方总啊……这事我亲眼看见的……”

那些人嘴唇开开合合,眼神空洞而狰狞的盯着郁故槿,面部肌肉痉挛的活活扭曲了形状,从虚空中飘来的如同魔咒般怨毒的话在她耳畔盘旋缠绕,一圈又一 圈,最后生生勒紧在她的心脏上。

但这种话她不愿意跟宁池提,甚至连想到这一点都感觉是种龌龊。

郁故槿竭力按耐住胸口发涨的感觉,深深吸了口气,说:“没什么啊。”

宁池沉默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宁池实在是过于敏锐,郁故槿知道自己这个说法根本没办法说服宁池,便存心想要把她注意力引去别处,于是往前走了两步,把手掌贴在宁池的手背上,温柔又带着点玩笑地口吻说:“不过虽然是没有,但你要是能牵住我的手的话,我会更开心。”

宁池久久地凝视着郁故槿,一动不动。晚风吹起她晚礼服的丝带,轻柔的飘拂在半空中。

良久后宁池突然笑了起来,她没有丝毫插科打诨的懒散,就那样认认真真反手将五指从郁故槿指缝里穿过,轻轻牵住了郁故槿的手指,低声道:“我愿意为了让你开心做任何事,只要不违背天理人伦。”

——没关系,宁池心想:尽管我们彼此都有一些不能诉诸于口的话语隐瞒对方,但我还是最想让你开心。

郁故槿:“…………”

感受到掌心皮肤相接处传来暖洋洋的热度,一丝酥麻混杂着酸涩的滋味由心脏迸发,犹如电流般含光带电的瞬间蹿过每一寸皮肤和中枢神经。郁故槿闭了闭眼,五脏六腑仿佛都在不断下沉,旋即被山呼海啸般的情绪席卷了一切。

身后出租车的鸣笛声仿佛渐渐远去,空气中弥漫着高档香氛散发出的醇香,几乎能令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心醉。

从这个视角看过去,依旧能透过玻璃窗看见晚会璀璨灯光下一派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以及更远处墨色苍穹掩映下的香车宝马人潮涌动,这里目之所及的一切看上其都那样的奢侈、美妙、繁华而诱惑,以至于身处其间,人们很难记得自己从哪里而来,又最终要到哪里而去。

“……宁池。”

郁故槿紧紧握着宁池的手,那力度几乎能听见宁池骨骼不堪重负而发出的咯吱声。半晌之后,才像是终于结束了某种思想斗争,近乎于无声的、叹息着的沙哑道:“答应我,宁宁,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走正道。”

“我知道这很自私,世间道路千百条,我却只允许你走最难的那一条,规矩是用来约束自己的,我却用来约束你……但是对不起,我真的经受不住第二次背叛和抛弃,我真的会受不了的……”

那是宁池第一次看见郁故槿示弱,

“我不会。”宁池打断她,声音低沉的几乎快要听不见。

她此时的气场跟方才温润的爱意隐隐有些不同,就像是被戳重软肋而引发警觉的大型兽类,几乎不用细看都能感受到她此刻占有欲是何等强烈。她踮起脚尖鼻尖跟摩挲但声音依旧有种极度压制下的冷静而笃定:“不怕,十六……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我答应你。”

***

可能是元旦节的缘故,十点过后主干道上依旧热闹非凡。宁池到酒店之后把身上的礼服换成了休闲装,顺带把脸上有些浮夸的妆容简单卸了,清清爽爽的只带着个防霾口罩跟郁故槿一块去街上晃荡。

俩人都是兴致所至没来得及做攻略,不过好在酒店就在整个市区中心,周边设施完善便也没有打出租,随心所欲的顺着缓坡往前走。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的时间,在街头拐角处偶遇一个支着小桌煮红酒的帐篷小屋。

帐篷四周挂着暖黄色小灯泡,风一吹光就碎成了星星点点的亮色,摇摇欲坠。樱花粉的小锅里咕咕滚着红酒液,茶几上的水晶碗里分门别类放着切好的橙子、苹果、桂皮等小料。帐篷外旁边的草坪上围坐了一群人。

酒香的醇厚混杂着果香的清甜在空气中弥漫开,宁池被香味勾着馋心大作,便兴致盎然拉郁故槿过去瞧瞧。

不过等她们到了帐篷前却着实被惊了一跳:只见那群人有的衣着靓丽,有的简单朴素;有的席地而坐,有的坐在马扎上;用的优雅的执高脚杯,有的豪放到把红酒当作啤酒往喉口灌,甚至连肤色都不尽相同,一群平日里根本不会接触到的人,此刻却不分亲疏贵贱,一样的以天为盖地为庐,温着红酒聚在一起喝酒聊天,等待新年钟声的敲响。

这种氛围过于轻松愉快,天地辽阔自由亲近,没有人会去关注你是谁,没有人关注你们是什么关系,也没人去窥探你的私生活。人们只是在茫茫人海里有幸坐在一起喝一杯酒,趁着醉意谈天说地,谁要是有感而发的便参与进来,没什么感触便靠着椅子或静静的听或仰头看看星空,仅此而已,简单幸福。

宁池能感觉到郁故槿在这个氛围里放松许多,甚至沉了一个晚上的眸子都不由自主的亮了起来,于是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

她捏了捏郁故槿的手掌心,当即点了杯煮红酒,往里面加了苹果和肉桂,又在摊位租了两条马扎,拎着走到一处避风口,跟郁故槿悠闲地并肩坐了下来。

郁故槿的确就是这样一个人,生性清淡平和,温柔隽永,身上有种深入骨髓的浓厚书卷气和匠气。她跟莫思岑或是宁池不一样,郁故槿对宏大叙事并不感冒,她没有太大的野心,从没想过扬名立万,反倒是迷醉于烟火人间的琐碎。

此时一群人正在玩成语接龙,答不出来的意思性罚口红酒,或者唱首歌讲个笑话。

这种游戏如果一群中国人坐在一块玩来玩去不过比的是知识储备而已,但要是中间夹杂几个外国人,时不时眉飞色舞地来个夹生词或者望文生义,整个过程就会一下子有意思许多,一群人哈哈嘎嘎笑得肚子疼。

后来宁池跟郁故槿也加入其中,传递顺序就按照坐的位置依次轮下去。郁故槿对这个游戏倒是有恃无恐的,宁池虽然词汇量不多,但她胜在反应快,身边还有个现成的外挂,因此俩人玩了三四轮都没被寻出错处。

到了第五局打头开始的时候,宁池仰头喝了一口红酒,半眯着眼靠在郁故槿肩头,咂咂嘴说:“我感觉我这局可能要输。”

郁故槿垂眸看她:“为什么?”

“色令智昏。”宁池现学现卖。

“色令智昏?你那是酒令智昏。”郁故槿用关节敲了下宁池红酒的杯壁,调侃她:“少喝点,红酒也是有度数的,就你这喝法一会儿回去还能走直线吗?”

其实这个量对宁池来说根本不值一提,郁故槿知道,但就是存心想要逗人。

宁池默默看了郁故槿一会儿,半晌之后恃宠而骄,大放厥词的反问道:“你这也太强人所难了。我来的时候就不直,回去怎么会是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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