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乐读小说

繁体版 简体版
美乐读小说 > 老婆总想抢我江山怎么办 > 第70章 休言女子非英物

第70章 休言女子非英物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朕指引你?”佐雅泽被气笑了,“这是舞弊!”

——而且,她怎敢明着提出要他偏帮她?

“臣有不得不赢的觉悟和理由,相信圣上如是。”罗黛一脸凛然,理不直气也壮。

“朕亲自督办的射柳,岂能容你公然作弊!”

“圣上圣度如天地,又有什么不能容?”

“好,好!难怪世代言官都要劝谏帝王亲贤臣,远小人,正圣心。否则,奸邪不鉴,人主不察,岂不是贻害国家?”

“圣上视臣为奸臣,想必灞原王该是忠臣了?”她小小嘟囔一声,不以为然。

佐雅泽听了直摇头——怎么又来了?

先前自己为平息李昊对朝廷无钱投入海防一事的不满,向襄太后讨要战船时,被灌输了好一通忠奸论:“自古奸贤同一辙,贤时用之,不贤黜之。”

大忠似奸,大伪似真,大诈似信,混沌难分。

与其纠结名分上的忠臣奸臣,不如着眼他们能不能用,好不好用,为谁所用。

屋内静极了,静到要听出静的声音来。

半晌,皇帝朗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顺意在门外作答:“回圣上,丑正三刻了,再过两个时辰,射柳就快要开始了。”

“嗯……”

佐雅泽点点头,心道:四更天,鸡鸣狗盗之时,正适合干点坏事。

那厢的罗黛保持着举笔欲投的姿势,陈情以打动皇帝:“俗话说的好,不蒸馒头争口气。

“灞原王故意派人挑衅臣、阻挠臣、破坏臣的备赛,却很难遭到什么实质性的处罚,臣就只能忍辱负重,只求在万众见证的赛场上不叫他如意。

“旁人或许难以领会,但是圣上一定了解:臣的这颗私心,是于圣上最无害的一个。”

言下之意,她做这些不为谋私利,只为结私怨,损害不到皇帝分毫,皇帝何妨成全呢?

“使君总是出乎朕的意料,”他感到啼笑皆非,“朕以为你冷静沉稳,结果你鲁莽从事,动辄打人伤人;以为你襟怀坦白,结果你挟冤记仇,见不得别人好。

“一场兴起而办的射柳,输赢与否,未必有你臆想的那般重要吧?”

她直白地反问他:“那圣上看见灞原王成为射柳的冠军,会高兴么?”

这一问就问到点子上了。

佐雅泽设想了佐扬弘赛后大胜、重执断佞的画面,承认在不爽那家伙上,自己和罗黛是统一战线的。

看来他确实得用一用她。

她乘胜追击:“因此呀,恰恰是胜果最重要,过程或手段不重要,再说圣上明知臣不是没这个实力!

“圣上这次先帮臣赢下来,等臣下次使出真本事,照样赢!赢的他们心服口服!”

“你还真不心虚!……罢了,忠臣良将所执如是,朕何敢违?”佐雅泽含糊地认了。

罗黛计谋得逞,激动道:“臣愿略尽绵薄之力,以报皇恩于万一!”

说话间,他从侧面目测,定位着她的站位到甲牀的距离,开口提示她目标的中心位置在哪儿,不断调整笔头的准头及力度。

她视力下降,听力完好,根据他的指令除错后,毛笔稳稳地疾射而出,正中甲胄上的护心镜!

“成了!”她兴奋地喊了一嗓子,“臣谢过圣上!”

一转念,她生出新的疑虑,“到时看台和赛场间隔甚远,臣应当如何伏请圣上明白示下?”

皇帝故作高深地说:“君臣不相疑,有朕替你作担保,你尽管放手竞技便是。”

她不敢轻信,缠着他旁敲侧击:“圣上是不是江湖学艺之际,机缘巧合跟青人学过两招,一直苦于无处施展,现今终于得空露一手啦?”

“你不困么?”他敷衍着,“万一睡眠不足,射柳时又失一感,可就糟了。”

他越是顾左右而言他,她越是心痒痒,非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圣上两度提及昌王元妃青氏,这里面不会没有渊源吧?”

佐雅泽咂摸着,罗黛介意青九枝,莫不是在吃醋?

唉,女人的心思,就是别扭……

“你当朕是什么人?朕从未见过她。

“朕只是想,如果你听说她的生平,会否同朕一般感想?”

……

*

昌王元妃青九枝,自幼长于山林,与虎豹赛跑,与豺狼搏斗,养成了野性难驯的性子,以及一身能战善战的本领。

东南战火初起,佐扬弘带兵增援缗城当地守军,因逞匹夫悍勇,中了敌人奸计,反被一并围困城中,断水绝粮月余。

直到十六岁的青九枝亲率八名象兵山水兼程,自盘护山赶至缗城,犹如神兵天降般冲破敌军大营,躏藉死者甚众,逼其仓皇撤兵,救下整整一城军民。

“象兵?”罗黛简直不敢置信,惊服,“她仅只十六岁,竟然能够驯服大象作战,以九破万?实在太惊人、太了不起了!”

她性急起来,一迭声追问着,“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那一城获救的人们为了感谢青九枝的救命之恩,纷纷把她画成连环画、编进戏剧唱曲,甚至联名请命要给她塑像立碑。

她的事迹以极快的速度传回太京,轰动了整个宫廷,尤其内命妇,几时见过闺阁中杀出如此女杰?

她们轮流催问襄皇后有没有得着信儿?定天帝预备以何等空前的赏赐,嘉奖这位一战而霸的另类儿媳?

那年的佐雅泽刚满八岁,在长秋宫听得青九枝的惊人战绩,内心满是孩童对英雄的崇高敬意,一记就是十个春秋。

众人翘首以盼,等啊等啊,等来一纸敕谕:“青人服象,为虐于粱州。今令昌王佐雅弘以师逐之,不复出焉*。”

定天帝对青族的态度可见一斑。

他一直视青人为心腹之患,眼见九名象兵就能大破万人军队,哪里坐的住?

能够不奖不罚轻轻揭过,就是青九枝的大幸了。

诛灭粱州境内所有大象不久,定天帝又诏汉王佐朔入粱州宣抚,强征全体青族壮丁投入东南战事。

青九枝则跟她的夫君一道留在东南前线,且于一年后染急病去世。

她死后未能回归故土,而是就近埋葬在缗城。

作为某种隐秘的补偿,定天帝册封了佐雅弘大将军王。

再后来,便有大将军王在东南大乱中大放异彩,立下丰功伟绩。

至于他的亡妻,单给后世留下“十三而婚,十七而亡,无子无女”的扁平印象,生前生后都不再拥有自己的独立的姓名。

毕竟一个女人究竟是谁,理当由她是什么人的女儿、什么人的妻子、什么人的母亲来定义,不是吗?

京城内外逐渐无人记忆,曾经有这么一位英勇的异族少女,骑战象驰援东南,救黎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

这笔历史旧账被彻底翻了过去,浑似从没发生。

……

罗黛听完青九枝的故事,终于读懂佐雅泽当时递向她的眼神。

他在她身上,投射了她。

“使君初入战场的时候,正是青氏一样的年纪。”他旧事重提,问她,“你为什么会去战场?”

你为什么会去战场?

这个问题,她也问过自己无数遍。

你认为自己参加的是光荣的盛会、正义的庆典,收获的是鲜花、勋章、赞美诗吗?

事实上,战争覆盖的地方全是残酷的谋杀和死亡。

鲜血浸透的土地寸草不生,饥荒逼得人把□□老鼠都吃光了,人要么一村一村的死掉,要么偷吃马粪来求生……

“我意识到,不想被人杀死,就必须杀人;不想无能为力,就要成长为有能力的人。”

这是罗黛人生中,首度开口袒露心声。

她没有尊称“圣上”,没有自称“臣”。

与其说她在回应他的好奇,不如说,她透过他的叙事语境,穿越时空生死的界限,试图与另一名勇敢的战士交谈:你为什么会去战场?

流亡的那一年,罗黛也是八岁。

母妃护她在怀里,搭乘马车向哈萨图城的西南方面撤离,一路面临无止境的追杀。

这一批外逃的琉国皇族二十九人,卫队一百人。

抵达霞国边境线后,所剩十人。

“被刺死的护卫倒下去绊倒车轮,拉车的骡马昏头冲进火海……保护我们的人都战死了,许多随同我们出逃的贵族女流也死了,或者消失了……

“我日夜祈祷惨剧赶紧结束,偏偏它反复上演,永不消停。

“我的心底生出执念:长大了我要变强,我一定要变得很强!

“拉车的马跑错方向,我拽的回来;有人即将受伤,我拔剑帮他抵挡,不是除了哭泣、哀号、祷告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及至父母皆遇害,她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再逃避了。

为了对祖国履行责任,为了向杀害父母的凶手复仇,为了救赎力所不及的自己,她立下文书,毅然投军。

前线迫切需要军人,当队伍里的伍长基本都活不过两个月,男人们迫于现实,开始接纳女兵一起加入战场。

十五岁的哈萨图帝姬就这样在战争中发育长大。

她不再是一味受人庇护的小姑娘了,而是足以保护他人的坚强女人,既能承受苦难,又能讲述苦难。

佐雅泽默默凝望罗黛。

她孤立地浸在这深夜的灯光中,只有脚下的影子跟他的连在一块儿。

她仰起的脸庞毫无阴霾,她的心志比洗礼石墙的狂风暴雨更坚固,更无所惧怕*。

“所以,圣上会为青九枝正名的,对不对?”率先打破沉默的反而是她。

“嗯?”

他正准备好一腔柔情,以热烈回应她的剖白,孰料她拐个弯又说别人去了。

“先帝忌讳妇人参战,勾销了青九枝‘九象破万敌’的奇袭之功,使世人皆误以为灞原王在东南大乱中独占军功。

“圣上却极是不同。

“圣上尊崇英雄,不拘性别,一视同仁,这才有臣入朝的机会。

“圣上既然铭记青九枝的贡献,一定会将属于她的历史还给她,不是么?”

皇帝哑然失笑:“使君把朕架到如此高位,朕若不纳谏如流,刚才对青氏的一番回忆讲述,不成了假惺惺的自我感动嘛?”

“臣不敢。臣情知此举有违祖制,施行起来定然阻力重重,臣仍心存一丝妄念,热切期盼那一天的到来。”

他不以为意:“在朕这里,岂有难易?”

是啊!被定天帝一句话抹杀的,也能被新君一句话翻案。

权力决定需要,需要伟大的母亲,便有《母仪传》;需要节烈的妻女,便有《贞女传》。

那么,一旦战争再起,需要女子付出,又何愁没有《女将传》?

罗黛站在原地用心思考,一双眼睛竟越发看不清了。

“好了,使君且安心回去歇息,朕也乏了。”折腾一整夜,佐雅泽是真的想睡个好觉,“射柳赛场上,别教朕失望。”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