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蒙云把娃娃翻来覆去地看。
“浮光在凝晖堂里找到的,上面还绣着我的名字,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你的名字?”蒙云困惑地看着她,“这娃娃上面什么也没有啊?”
苏心暮抢回娃娃,发现娃娃的五官和背后的绣字都不见了,连针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怎么可能······”苏心暮震惊,“我跟浮光就是碰到它才会进入幻境的!”
苏心暮把娃娃递给蒙云,可是此时蒙云手上的地动仪毫无反应,小球落下的方向仍然未动。
“附着其上的能量已经消失了。”
苏心暮茫然道:“和你在松桥镇时一样?”
“看来如此。”
“这究竟是何许人留下的游魂?”
“想必是与无锋宗有关的人,你不是说,在幻境里见到了你母亲的回忆吗?”
“可无锋宗早就……”苏心暮话没说完,忽然想起来了,“那个乞丐!”
“去何处才能找到他?”蒙云问,却见苏心暮的视线落在了地动仪上,小球的位置还是没有改变,执拗地朝着山下。
好在蒙云赶来的时候包袱里还装着干粮,而苏心暮回来的时候煮了茶水,他们两个才不至于饿死在山上。
苏心暮捧着蒙云的煎饼,下山路上边啃边回头嘱咐蒙云当心脚下。
“为什么宗门里有灯山路上没有?”
蒙云举着一个麂皮水袋,连喝一口都顾不上,只顾着低头看路,小心翼翼地避开山路上的藤蔓和荆棘。
“拜托你啊,我跟浮光中午才到,能顾上把凝晖堂打扫了都不容易了,你还想怎样啊?”
苏心暮又咬了一口饼,嘟嘟囔囔地说:“你就安心跟着我吧,这条路我以前天天走,闭着眼睛都不会摔倒。”
“那是你。”
蒙云咬着牙回她。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正当蒙云想着差不多该到了的时候,苏心暮忽然停下脚步,蒙云差点撞到她身上。
“怎么了?”
“你看那儿!”苏心暮拿着煎饼指向前面。
蒙云绕过她一看,正前方便是百游村的村口,村中火光冲天,远远看去,村中似是有一户人家的屋顶正冒着滚滚浓烟,屋蓬上已是一片火海。
“着火了?!”
“是那个妇人的家!”
苏心暮快步冲进村子,蒙云紧随其后。
村中的居民来往取水灭火,等苏心暮冲到蓬屋门前的时候,已有不少村民舀水泼向屋顶。苏心暮站定,环顾一圈并没有看见那个妇人的身影。
“康大娘呢?”
苏心暮拉住一个救火的村人。
“没见她出来,”救火的小伙子满面惶恐,“她恐怕还在屋子里!”
苏心暮正要往蓬屋里冲,蒙云从她背后一把拉住了她。
“你不要命了吗?”
蒙云把苏心暮往外拽。
“她对我们很重要!”
“那也不行!”
蒙云的力气忽然骤增,他钳着苏心暮的臂弯把她按倒在地,下定决心不让她走。
这时,屋顶的火焰烧着木梁噼啪作响,一根燃烧着的横梁轰然坠落,整间蓬屋如同散架一样在烈焰中缓缓倒塌,逐渐夷为平地。
苏心暮停下了动作,她直视着蓬屋倒下的位置,屋里不会有人出来了。
就在此时,一个身着鹅黄色衫裙的娇小身影从倒塌的蓬屋后跑了出来,似乎是火灾时就躲在那里一样。
救火的小伙子大喊一声:“还有人!”
苏心暮定睛一看,蒙云早她一刻喊出了声。
“浮光!”
浮光听到了他的声音,身子一顿,随即绕过燃烧的废墟,朝他们跑了过来。
苏心暮看见她挽着一双袖子,精致的衣裙被烟灰弄得乌漆嘛黑,连脸上都沾了一大块污渍。
浮光迅速跑到他们面前,用手背抹了把脸。
“先生?我没看错吧?你怎么在这儿?”
“浮光!你方才在屋里吗?”
蒙云指着废墟问她。
浮光点了点头:“不过你们别担心啊,刚起火的时候我就发觉了,然后就跑出来了,我刚才是在找人。”
“你在找谁?”
苏心暮惊魂未定地盯着浮光,生怕她被烧掉一块肉似的。
“康大娘啊!还有那个乞丐,那个乞丐放火烧了蓬屋,还带走了康大娘。”
“什么?”
“这儿说话不方便,”浮光压低声音,一手拽住苏心暮,一手拽住蒙云,“咱们换个地方说。”
浮光拉着二人从救火的村民中离开,一个老者从人群外走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请留步!”
浮光怔怔地停下脚步,老者迎面走来,他身形佝偻,头上绑着布巾,还拄着一根拐杖,走路一瘸一拐,似是有腿疾。
老者站在他们面前,浑浊的双眼在他们身上来回打量,最终落在了苏心暮身上。
“是你……”
苏心暮一颤。
“你可是无锋宗下来的人?”
老者用嘶哑的嗓音问。
“我……”
苏心暮紧张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从老者的问话里,她听不出老者是否认出了自己。
“敢问老人家如何称呼?”
还是蒙云截下了话头,他冲老者拱手问道。
“我姓康,是这儿的村长。”
苏心暮一惊:“康大娘就是您夫人?”
康老斜着眼睛看了苏心暮一眼,他似乎患有眼疾,看什么东西总要斜视。
“你说的是我儿的那口子吧,我儿早一年前就没了。”
“康老,我们是看见康大娘的屋里起火才来救人的,先前我们在康大娘屋里做过客。”
苏心暮辩解道,生怕康老误会。
康老摆摆手:“我见你们来过,我就问你们一句话,那屋子里有人吗?”
“没有,”浮光道,“我来找康大娘玩,一个乞丐突然冲进屋里把她劫走了,那乞丐又推倒了油灯,火就烧起来了。”
康老叹着气摇了摇头。
“这媳妇可怜呐。”
“您认得那乞丐吗?”蒙云问。
“认得,那是个疯子,经常山上山下的跑,到村子里不是偷鸡摸狗就是吓唬人,我们这的人都离他远远的。”
“这乞丐一直在这附近住吗?”苏心暮问。
“不是,约摸一年前,这乞丐疯疯癫癫地跑来了,也不知道他打哪儿来的,赶也赶不走。”
康老看向苏心暮:“你可是无锋宗从前的门人?”
他怎么还记着。
苏心暮咬咬牙:“不是,我的叔父在无锋宗失踪了,我是来寻他的。”
“别编瞎话啦,”康老翻了翻眼睛,虽然他有眼疾,但苏心暮还是看出他是在冲自己翻白眼,“我认得你,从前山上那姓雁的有个女儿,不就是你嘛。”
苏心暮沉默。
“真是想不到,这无锋宗还是留下了人。”
康老细细地打量着苏心暮。
“请您相信我,我对村民没有恶意,无锋宗灭门一事来得蹊跷,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查清此事的。”
苏心暮急忙辩解道。
康老摆了摆手:“得啦,我明白你的意思,发生了那档子事儿,我们也算是自找的。”
苏心暮问:“您说的可是百游村那些失踪的村民?”
“这是什么情况?”
蒙云转头去问浮光,浮光拽着他的袖子抖了抖,示意待会儿告诉他。
“看来你们的问题不少。”
康老看看苏心暮,又看看蒙云,他招手叫来几个青年,命他们去找康大娘,随后转向他们。
“到我家去说吧。”
康老的家在百游村的中央,一个带院子的小砖房,收拾得干净整洁,看上去比村里其他屋子气派一些。
一个年轻人领着他们去了堂屋,引他们坐下后端来了茶水,蒙云总算是在渴死之前喝上了茶。
正当蒙云辨认着端上来的是什么茶时,苏心暮就开口了。
“您能跟我说说那些失踪的人是怎么回事吗?”
浮光从桌上抄了两块枣泥酥,边吃边听。
“你们无锋宗出事的当晚,村里有些年轻人因为纠纷的事打算上山去讨说法,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康老接过年轻人给她倒的茶,幽幽地叹了口气。
“您说的纠纷是指什么?”
“事已至此,我就说明了吧,长久以来,我们村里的人租下你们宗门的田地劳作,可是从几年前起,租田税越来越高,再加上谷物连年歉收,村里人自己的温饱都难以为继,还要向你们支付逐年增长的田税。”
“年轻人一合计,打算派人上山与你们宗门协商,可无一例外都被赶了回来。长此以往,村里许多年轻人过不下去,弃田走了。你们的人得知后,下山来威胁我们,要是再找不回那些离村的年轻人,就要把我们告上公堂。”
“后来就到了出事儿那晚,村里一伙年轻人硬要上山去找你们要说法,可是就碰上了你们那档子事,此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蒙云端着茶杯的手不自觉地放下了,浮光也默默把枣泥酥放回了盘中。
苏心暮无话可说,背后冷汗浸湿了衣衫。
“村民们为何要在晚上上山?要真是为了谈判,日间去岂不是更好?”
蒙云问道。
“他们出发前,山上曾放过焰火。”康老捋了捋胡须,眯起眼睛回忆着,“就好像是什么人在与他们发信号一样,看到焰火之后,那些年轻人说什么都不行,一定要上山去。”
苏心暮记得焰火,记得当晚确有此景,但那时她还在上山的途中,远远看见山顶上有焰火燃放,起初并不以为意,现在想来,焰火燃放之时,村民们已然上山了。
信号?山上会有什么人在对他们发信号?
蒙云问道:“您就那么确定他们已经死了吗?康大娘觉得他们只是失踪了。”
“这媳妇胡诌些什么?”康老摇摇头,“村里从没人提起过。”
“那康大娘是从何得知的?”蒙云问。
康老叹了口气:“八成是从外面打听来的,这媳妇两年前才来这儿落脚,总是一个人待着,也不出门,神神叨叨的。”
“两年前?”苏心暮疑惑道,“康大娘不是百游村人吗?”
“她是逃荒来的,北省人,我当时看她可怜,就收留她住下,还把她相给了我儿,可一年不到,我儿就得病没了。”
康老长叹一口气,用手背抹了把眼睛。
苏心暮沉默了,浮光也低下头,只顾绞着自己的双手。
这时,先前那个倒茶的青年冲进屋里。
“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康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