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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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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信笺事后,贺凛记忆多消,竟像是贺流光的亲姑姑。

侄儿泣涕涟涟,连称只剩小姑姑一个亲人。

丧事办起来,贺凛平生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心如铁石的无情人。

侄儿丧父,她丧兄,居然心无悲恸,滴泪不落?可心里头是缺,缺的什么要紧人事,丁点儿不晓。

侄儿流光哭诉,父亲临终托付委实不妥,父亲若不能瞑目,流儿甘冒不孝,也绝不舍下小姑姑。

记不清他所说之事,惦记为兄长守灵。

莫名其妙断了条腿,看病的大夫斯斯文文,挂背的药箱古怪,箱盖上头一本翻开的书册犹如浇筑。

贺凛一眼看出是个指东打西的江湖高手,看起病来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断的是腿,追着说她性情大变。

这又是另一件怪事,自醒来,随便瞧个人,武艺高低,几招拿下,盯那人走两步就晓得。

侄儿探望又哭,说什么虽小姑姑八岁应下的约期已近,早该把路行,但流儿绝不会让小姑姑牺牲自己,就算搭上六族,也要保小姑姑平安。

瞑目,六族,保平安,零零碎碎的词凑起来,仿佛有了些许印象。

自醒来,流儿恭谨,办事周到,对她尤其。

长相论起来,在惯出美人的贺氏一族中也是少有。

搭上长族族长身份,说些个什么,信服力更添三分。

他口中桩桩件件,本该深信不疑。

贺凛心头总有疑虑,捋不清,道不明。

可流儿双眼红红,实在可怜,舍不得叫他委曲求全。

既为长辈,责无旁贷,八岁都能以身作则了。

最终应下始终没听全乎的托付。

得她首肯,流儿果然雨过天晴,笑容都多了几分。

提及前因,半本册子放到四人眼前,贺流光娓娓道来,神色忧伤愈增。

称其父贺连沐曾受叶氏恩惠,为报恩德,救回叶氏长女叶素,然叶素伤重,已无力回天。

贺梓眼睛一大,这事恐怕六族没几个人知道,他也是晓得族长的家族秘辛的自己人了!

他自贺凛来才被阿北引荐,前来随护,二姑奶奶与传闻有异,从来也没见她出境一回。

贺梓笃定二姑奶奶不信任他,只在阿北跟前显露真面目。

如今他是自己人了,二姑奶奶下次行侠仗义一定会带上他的,阿北早说了,什么好色之徒,都是障眼法,二姑奶奶回回都是替天行道。

贺梓喜滋滋回过神继续专注听族长吹。

羌卢护国大将军叶氏一脉七境闻名。

叶将军曾在八境混战中救下贺老先生。

叶将军一子一女,女儿叶素,嫁与羌卢烈帝为贵妃,享尽恩宠,却也受尽宫中算计,唯一牵挂,乃独子栾怿。

叶素自知油尽灯枯,求贺连沐接她儿栾怿入两栖境避难。

不等他答应,她见了贺凛,忽然改变了主意,要求贺凛护她儿十五载周全。

若栾怿届时仍不能自保,贺凛便得继续护下去。

人一世才得几载,这是要拿贺凛的一生换她儿一世万安。

贺梓听闻此等要求,脸色难看非常,劝说贺流光不能将人送去。

叶家有恩于贺老,贺氏族人尽可报答于她叶家。

可要牺牲二姑奶奶的一生,如何使得。

贺梓倒是真而又真地看待族长口中的“往事”。

贺行致略有思忖,今日既行此事,只怕不能阻止。

他立得笔直,神情严肃,一本正经得难辨真假。

数他最捧场。

果然又听贺流光道,他父贺连沐自然也是不肯的。

当年叶将军为救他,伤重成疾,因此早亡,叶家没了主心骨,叶素被迫入宫。

他一直心有愧疚,故而能帮叶素的定尽全力。

可贺凛是他唯一的妹妹,当时也才几岁,如何去护住她那比贺凛还大上几岁的儿子。

只告诉叶素,会用余生保护栾怿。

贺梓心起希望,难道叶素改变了主意。

贺流光长叹一声,当日叶素责备之言,声声在耳,父亲愧疚为难,历历在目……

“若不是你,我爹如何会英年早逝!我娘何至于忧郁成疾!若不是你,我叶家怎会势弱至此,我又怎么会入宫搭上一生!如今我时日无多,只是要你一个小妹护我儿子,你都不肯,怿儿可是我爹的亲外孙!你口口声声报答,连这小小要求都不能答应,何必假惺惺救我回来!”

“怎么,你以为你救我这条残命回来,就能弥补我叶家,弥补我娘,弥补我与隽弟丧父之痛吗!”

叶素痛心疾首,蹙额落泪,思及亡父,悲痛如昔。

贺连沐抱拳颔首,他的罪责,如何能叫妹妹担下,“叶姑娘,贺某余生定保令郎万全。”

叶素双目赤红,“你已年迈,且不说有心无力,若有一日早去了,还是要你小妹接替上,不必费那事。”

贺连沐坚决不答应,“小凛年幼,自保尚且吃力……”

叶素冷哼,“贺先生真是谦虚了,碰上你这小妹,自保吃力的是旁人吧!你不愿便是了,还在这里装什么好人,何不如早点下去向我父亲赔罪。”

贺连沐想到叶将军,也是心痛难忍,“我会的……”

“这丫头一进来,周身之气我一介弱质女流都感受得到,可见她的厉害,之前从朏市岳卜处得知贺氏藏着个极厉害的小姑娘,说是你妹妹,我便想一探究竟,如今看来确是比你儿子更适合保护我儿,你独独那一个儿子,我也不动他的心思,只要你这个妹妹。”

叶素早已打听得一清二楚,听也不听贺连沐的辩解,“不必废话了,一句话,你应是不应?”

“贺某保令郎周全,必尽全力,小凛却是不能。”

“你!唔!”叶素呕出一大口血,气势下去了八分。

贺连沐见状,忙凑上前替叶素运功护住心脉。

“走开!将死之人面前,不必惺惺作态!等我下去见了我爹,也叫他看看,他救的人,是如何报答我叶家的!”

叶素拼了全身的气力推开贺连沐,又呕出一大口血,她沉默片刻,阴测测地笑起来。

“贺连沐啊贺连沐,这比你儿子还小上许多的妹妹,你倒是护得紧,可你留得住她么,我自知没有几年好活,一早留下话,待我死了,我儿无人相护,便将他送至两栖境镜湖,再报信给栾炽,说我是被你贺氏害死的。”

却不想她还留了这一手,势要将贺连沐逼至绝境。

“我活,栾炽顾念我,还不会明面上伤害怿儿,我也不至于求你舍下你妹妹,可惜我难躲暗算,人命危浅,栾炽听信谣言,认定怿儿刑克父母,必夺其位,我一死,栾炽不会放过怿儿。

“他重我叶素,更重江山,已近疯魔,得知我死在你贺氏手中,又见你两栖境与我怿儿牵扯,届时追到两栖境,少不得要灭口,你保得住一个妹妹,贺氏日薄西山,还有能力护住两栖境五族性命么?”

“此事因我而起,我死又何惜,何必连累无辜?”

“无辜?我爹又何其无辜!若非我爹救下你,你又如何救得两栖境于水火?五族之人奉你为神之时,你可曾想到我爹躺在冷冰冰的棺材里面!任我娘如何哭喊,都醒不过来!我爹他……我爹他……”

叶素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捂着脸无声抽泣。

贺连沐朝叶素伸出的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彼时方才八岁的贺凛,站在贺连沐身后,一直没有说话。

她走上前扯了扯叶素的衣袖,“姨姨不哭,小凛保怿怿。”

叶素闻言瞧向床边的小丫头,果然没选错。

贺连沐转过头,蹲下身,眼睛与贺凛平齐,“小凛当真要去吗?”

贺凛看看贺连沐,又昂头瞧了瞧啜泣的叶素,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摸摸贺凛的脑袋,贺连沐起身朝叶素道:“好吧!我只有一个要求。”

叶素慢慢抬起头,泪眼婆娑。

“让你儿栾怿,来日迎娶小凛。”

闻此要求,叶素一口回绝,“怿儿心有惦记,不能娶你妹妹。”

“你要小凛贴身日夜护随,她一个小姑娘,长此以往,如何保得清白名声,既然不娶,那你还是叫栾炽来吧!”

“也罢,那个小姑娘下落不明,我且应下这门亲事,但若那个小姑娘出现了,你妹妹不可强行介入我儿与她之间,若那个小姑娘不出现,而你妹妹不能让我儿倾心,也不能强求我儿娶她。”

贺连沐摸着贺凛的脑袋,看着她天真的神情,心道:小凛,你付与栾怿的时日,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我会留下给栾炽三年的书信,劳你替我按时送到鄢丹。”

“栾炽疑心重,书信保我儿三年已是极限,贺凛三年之内必须出师。怿儿身边有人照看,这三年你尽可专心教导贺凛。”

叶素言罢,留下三年的书信,苦撑三日,终是去了。

贺连沐取冰魄珠置叶素口中,将叶素的遗体与遗书送回了叶家。

叶家风雨飘摇,仅剩其弟叶隽,叶隽眼见亲姐亡故,发誓要凶手付出代价。

不想贺凛年岁渐长,愈发觉得当年应下此事过于轻率,她习武该保两栖境,怎能终生保他一人,坚决不愿履行承诺。

贺连沐身体早亏,旧疾复发,时日无多,劝告贺凛出境随护,撒手人寰。

贺凛听得仔细,故事凄惨,却缺了一份实在,处处透着离谱。

八岁小儿,论的什么能耐,那位叶阿姨就能瞧出她必成大器。

三年必须出师,哪有管保的事儿,倒真不怕拖她儿子后腿。

叶将军那般仗义,家人多也明理善心,他教导的女儿当真做得出以无数人性命要挟之事?

那半本所谓的记录册子,更像听着说书的翻话本。

流儿似乎正是兴头大起的说书人。

幼年应下此事,长大变卦,出尔反尔不像她作风。

当时流儿只说父亲病故,原来是旧疾复发?

大哥体壮如牛,几时留下的旧疾?

她哭不出来,不会大哥其实是她害死的吧!

贺凛心头一颤,随机否定荒唐推论。

贺流光看他小姑姑脸一阵红一阵白,急急打断她胡思乱想。

说她坚持守灵,受了獦兽冲撞,断腿不说,记忆丢失,性情大变。

小姑姑所思所想不通常理,再乱想,想起来什么就糟了。

贺凛这才想回自己身上,虽则记忆多失,两栖境十分陌生,可她身手十分了得,确实如流儿所说,有个失联已久的大哥,也有印象。

难道离谱往事都是真的?

贺流光绘声绘色,贺梓哭得稀里哗啦,贺北臻与贺行致不置一词。

别扭的感觉无法忽视,不如推诿,贺凛皱眉难平。

贺流光暗叫不妙,到底是察觉了什么,只怕再拖延下去,小姑姑就要恢复记忆,少了素材不说,乐子也没了!

隔天贺梓奉命前来,不省人事的贺凛被贺北臻架到身边。

贺梓不明所以,受了什么重伤,竟需送到冰底温泉疗伤?

可什么样的人才能重伤二姑奶奶,又是什么样的伤连没药先生也治不得?

贺流光目光深远,他那外传罗刹女在世的小姑姑自是无碍,送她远赴冰底池,只为守诺。

当年南荒两界山,小姑姑为八岁承诺吃尽苦头,否则岂有今日两栖境境上境的能耐。

贺梓再闻旧事,一时语噎,这世上,多是无辜人。

贺北臻似是听腻了,稳稳当当扶着贺凛,面无波澜,族长这家伙从来都是胡诹一把好手,却不知老族长回来,得知灵堂,会打断他几条腿。

贺行致垂眼复又抬起,担忧之色浅浅浮过。

倒不是担心贺凛,毕竟那双眼望着贺流光小族长。

侃侃而谈,没完没了的贺族长,说起书来就眼放精光。

当日贺凛年纪尚小,却是重信守诺,为能护住栾怿周全,昼夜苦练,本也是天纵英才,加上贺连沐悉心教导,小小年纪便在两栖境难逢敌手,正是去护随栾怿的时候。

谁曾想原来叶素的信才送了半载,栾怿就已失踪,贺连沐暗中查访,遍寻无果,这才搁置。

如今人找回来,该启程了。

连带着后头实事,咱们贺族长也有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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