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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番外·夏日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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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夜晚,月亮挂在窗边,闷热的田野里传来阵阵蝉鸣。夏油杰正是在这样的夜晚,看见站在矮墙外挥动着手臂的五条悟。闪过天际的星子砸中了平静的湖泊,他飞快地冲下楼奔至五条悟身前,木楼梯发出吱呀呀的叫声。屋子里隐隐传来几声训斥,但喜悦遮住了夏油杰的耳朵,使他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胸中奏响的春日擂鼓。

“我以为还要过去半个月才会见到你!”他欣喜地说着,嘴角下意识地扬起,几乎遏制不住语气里的轻快与些许自己也未察觉的委屈。眼前的少年只是笑着,月光吻在他的发梢,使那一头白发晕开银色的丝绸。夏油杰的心便也一瞬间落在柔软的草甸上,他开始细细打量起少年。在仲夏的夜晚,少年只穿了一身薄衫,鼻翼两侧渗着细密的汗珠,额角微微湿润,两颊泛起淡淡的红色,像胭脂抹在唇瓣上,像田间张口的喇叭花。这念头使他感到隐秘的快乐,夏油杰于是弯起眼睛,笑容温柔又亲密:“要做捉走王子的恶龙吗?”

五条悟歪着头,墨镜下湛蓝的眼睛流转光彩:“不。”他翻起头发,露出额前一座雪山:“是去做与风车大战的唐吉诃德。”

“可唐吉诃德守护他心爱的厨娘,而你,我的骑士先生,你缺少的不止火钳与瘦马,信念与随从。”

“我的长剑与骏马,我的忠诚与搭档,为何不能来自我的小姐、我的夫人?”

“大概是因为我不是你的贵族夫人。”夏油杰坐上矮墙,拉下少年脸上的墨镜,“我只是无辜吹过又徘徊的风,被英勇的战士与巨大风车的战斗围困。”

少年耸耸肩,说出的话使夏雷再次炸开在夏油杰的心间:“那我便做随风的雨好了。”

“不,还是做鼓风的神,带走世间每丝每缕的杰。”他摘下墨镜后的眼睛如洗过的蓝天透着明朗的光,“就现在,将杰带走。”

没有顾虑,没有拉扯,没有思考后果,没有任何踌躇不安,五条悟这样说了,夏油杰便跟着走了,像牵着线的风筝,绳子一抖,便往回走;像离家的白鸽,哨声落下,便向家赶去。

“我如同被你驯养了。”夏油杰说。

恍然间,他望着窗外被落下的景色,感到自己在面对身边这个人时,越发没了底线。然而他并未觉得不快,反倒有种发自内心的古怪的安宁:“你比我初见时想的更危险,悟,令人甘愿的危险、胜于咒灵的危险。”

少年只是凑近,胳膊搂住他的腰,下巴搭在他另一边的肩上:“危险而不愿远离,像月色落在冷刀上?杰最近说的话都好奇怪,是厚又无聊的书看多了吗?”五条悟这样说着,便使夏油杰忽然噤了声。五条悟的声音如蜜,粘稠好似晨日倾洒的暖阳:“但是,杰舍不得我,我好高兴,我好喜欢杰。”

小腿处传来炽热的温度,贴着大跨步坐在车座上的少年的腿,使夏油杰疑心手心粘腻的湿润也传至双腿,又或是早已蔓延在这具躯壳的每一处。他轻轻叹气,感到禾间的风轻柔地飘过自己的心口:“悟总这么说,会使人误会的。”夏油杰扭头望着昏暗车厢里少年忽明忽暗的脸庞,盛开莲花的明眸,唇边漾起涟漪:“不过,我也很高兴,关于能早些见到悟,能一起去到新的地方。”

“可杰也并非第一次到札幌。”五条悟拖着尾音说话,是和孩童一样的腔调。明明再过两年便是二十岁的人了,可做出这样幼稚的神态却也毫不违和。夏油杰看得直笑,温柔地摇摇头,并未说什么。五条悟便也不问,只是侧着头靠在他的颈窝,微微收紧腰间的手像圈住一整个人。星光静静洒在他们身上,田野变为密林,湖泊变为河流,车里渐渐只能听到熟睡的呼吸。

夏油杰轻轻抚过少年纯白的碎发,也缓缓闭上眼睛。

他想,他的确来过札幌,的确去了很多地方,或是儿时父母的结伴旅行,或是祓除咒灵的匆匆路过,可这怎么算到来呢?冬日的雪,春日的花,西瓜盛在冰碗里,柿子挂在树枝上,若没有你,似乎全部都没了意义。你来了,也没了意义。

夜间的风吹过旷野,车辙晃动的轻响与知了的蝉鸣连绵不断,抚平了夏夜的燥热。在这样的夜里,夏油杰听着紧贴胸膛的鼓点声,不知不觉间,脑袋也已昏昏沉沉。

列车到站的时候,天色早已大亮。五条悟温热的手指贴上夏油杰的脸,轻声唤醒他。一夜无梦的人便在醒来的第一眼,看见阳光落进少年的眼睛,雪白的睫毛与额前的发丝染上金黄的色彩。

“早安哦,杰。”五条悟笑着说。

夏油杰有些发愣地点点头,目光扫过五条悟身后的车门渐渐变得清醒。他抬起手轻轻按压额头,回了少年一个微笑:“早,悟。”

五条悟于是站起来,拖着他向外跑去:“快点起来啦,杰,下车吃咒灵便当咯。”

夏油杰被拽得险些摔倒在地,他回头看了眼车座上方的架子,转过头喊道:“诶,悟,还有行李没有拿!”

“有什么关系?辅助监督会带上的啦。”五条悟鼓着脸,戴上墨镜遮住一双好看的眼睛,“我要和杰快些一起走嘛——”

夏油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当他意识到自己即使没有瞧见少年眉骨下的两朵蓝莲,也一样迷失在少年专注的目光里时,他已经站在札幌的松林里。

他轻轻踩在地面厚厚一层松针上,言语里带着古怪的酸意:“悟果然很会欺骗人。”他瞧见五条悟迷茫的神情,便又故意说着:“假使美丽的笑容可以骗取点心,悟大概会向所有摊主支付笑容,变成最富有的家伙。”

五条悟眨眨眼,果真露出绚烂的笑容,亲昵地贴着夏油杰的脸蛋:“可是我本就很富有,我这么漂亮、好看,只要能骗走杰就够了,我要把杰买走,然后用所有的富有去支付。”

“笨蛋,悟原来是放着首富位子不坐,去当个倾家荡产的家伙的笨蛋。”夏油杰轻声笑骂,心却不自觉跳动起来,似伴着鼓点起舞。

被他推开的五条悟撇撇嘴,甩开墨镜戴在鼻梁上:“杰才是笨蛋。”他忍不住捏了夏油杰瘦削的脸颊:“杰笑起来明明很好看、很好看、很好看。”

他语调舒缓,却郑重地重复着自己的话。夏油杰的呼吸因此骤然停滞,被五条悟的手指触碰的脸上蔓延开古怪的燥热。夏油杰想,他应当躲开,或是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至少化解这凝成一团的粉色气息,将一切拉回原本的轨道。

可他做不到。

倘若他此刻转身,倘若他双目失明,倘若他并非直视那双洗过天空的眼睛,他大约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挚友。然而此刻,夏油杰听见他耳膜里鼓动的脉搏,他知道已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亦不想摆动。

夏油杰只是看着五条悟的眼睛那里一片澄澈。

而五条悟看见眼前抖动的睫毛,跃过灌木的兔子,指腹下温热的红色,青色血管里涌动的液体,又一次感到心底那股熟悉而陌生的空荡。

“杰……”他急促地开口,茫然又迫切。只是他还未捉住那缕总在他看向夏油杰时溜出的情愫,便感到鼻尖多了一点清凉。

雪花在这时落下。

雪花打破了那种奇异的氛围,五条悟看着像是突然醒来的夏油杰后退一步,移开望着自己的眼睛转向雪花,五条悟说不出自己是否感到了失落。他只是顺着夏油杰的目光一同仰头,注视着飘落的雪花。

“这是仲夏深山的密林,雪花不该是这时节的造物,是咒灵的术式。”夏油杰抬手接住晶莹的雪花,是纯白的,一片冰凉,却化不成水。

窗传来的消息,说在札幌的深山里看见雪女的踪影。

无下限术式裹住落在五条悟鼻尖的那片雪花,旋转着站在夏油杰的手心。“迷失在山林里的樵夫被雪白的女子救下,当他背弃与雪女的承诺时,那颗被救的心脏会回到雪的怀抱。”五条悟说,“这故事里的樵夫不算无辜者吧?”

夏油杰诧异地挑挑眉,表情看起来有些揶揄,语调也带着一点笑意:“原来悟是会在意这种事的人吗?悟总算长大了呀,是这样的吗?”

毫无疑问,这种一点也不掩饰的调侃立刻引来了五条少爷的抗议:“哇!杰说得好过分!”

“哈哈,污蔑了我们悟,真是不好意思。”夏油杰不是很认真地笑着道了个歉,“想到一年级时见到的冷冰冰的悟变成了现在这样关心其他东西的人,就感到果然是悟,原本就很好,但变得更好了。”

“因为杰好像对这些很在意的样子。”五条悟说,歪了歪脑袋,“以我来看,杰是很需要那类真挚信念感的家伙吧。”

夏油杰的笑声戛然而止,侧着头,由刘海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沉默着,没有立刻接话,一步步向前走去

雪越下越大,落得又急又快,不一会便没过夏油杰的脚踝。“这大概不是雪女。”他开口道,“雪女坚固不化的不是飘落的雪花。”

在一年三个季度都看得见雪的札幌的深山酝酿出雪女,是不会让人意外的事,是合情合理的推测。然而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夏油杰看向五条悟,他仍然衣着单薄,只在薄衫外加了件卫衣。倒不是他们没有带上适合雪季的衣服,只是匆匆来此抛下辅助监督时,他们也将行李抛下了。这大概是坏事做多了的倒霉报应。夏油杰无奈地摇摇头:“这里的山路范围可不算小,运气不好的话,恐怕得有段时间才能找见咒灵,我们俩怕不是要冻生病了。”

“杰,笨蛋不会感冒。”五条悟眨眨眼。

夏油杰的唇边挂起假笑:“悟在说自己吗?确实,但是不可以哦,毕竟我会感冒,而且悟也不想这样冷地打架吧!”

五条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或许是自知理亏,他罕见地乖巧起来,没有再出声反驳,只是敞开的外套裹住了夏油杰后背,隔着一层薄衫将身体相贴。

雪花没有落在他们身上,被无下限推开,像摩西分开红海,他们分开这皑皑白雪。

大概走了几百米,绕过两道弯,他们终于看见一间屋子。这是间怎么看也不该出现在札幌的屋子。平平的二楼露台上摆满鲜花,侧边的楼梯抹着水泥看起来有些陡峭,白雪只厚厚堆在屋顶却不坠下。屋子门柱上挂着前田的姓氏,屋门口的树上开着绯红的樱花*。

樱树上红色的花瓣在白色的雪地里鲜艳似火。

五条悟在这时高声喊道:“奶奶,能不能借宿呀?”

随着与屋子的渐渐走近,夏油杰透过玻璃窗看见一位挽起头发的老妇人正向门口走来。

“咔哒。”门开了。

暖意扑在他们身上,在走近屋子的时候冰雪的寒冷也渐渐消退,此刻更似乎来到温暖的南国。夏油杰望见开门的老妇人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屋子里摇曳的地炉火明明暗暗,木柴却像没有变过颜色似的。

老妇人没有惊讶与他们单薄的衣服,似乎也不在意他们涉雪而来的脚上未沾上雪水,热情地将他们迎进屋子。门闸合上,屋子里便只剩下窗外呼呼的冷风吹过的声音。老妇人递给他们两碗热腾腾的红豆汤,笑得慈眉善目。

“雪天进山真是辛苦了。”老妇人一边剥着烤橘子,一边说,“可以的话,就暂且在这里住下吧,等雪停了,或是我家那位回来了,让他带你们出山也好啊。”

前田夫人端来的红豆汤显然是刚刚热过的,还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夏油杰看着眼前的红豆汤,注意到碗中的红豆早已烂熟褪皮,露出泛着淡淡粉紫的芯子。即使前田夫人看起来十分友善,夏油杰也并没有放下警惕,只是捧着瓷碗,感到手心暖得让人心痒。

而五条悟,在六眼的注视下,他看出来这只是碗普通的红豆汤。可五条悟此刻同样不想喝下它,他的眼睛只是侧着注视着身边的少年。

老妇人絮絮叨叨说着话,说起她的爱人为她留在不是自己家乡的南方,说念叨着带她吃烤玉米的男子最后也没有办成这件事。因为希望能够带她吃到家乡的味道,所以要在绯红樱花盛开的地方种下家乡的玉米,结果因为下雪天的缘故,一直没能将玉米带回来。

“尽管很失礼,但也觉得他真笨。”老妇人笑着,佝偻的身子颤巍巍的,手拿筷子翻动火堆上的玉米,“不过大概正是因为这么笨,所以才会傻傻地、一直爱着我吧。”

夏油杰捧着红豆汤,没有说话,眸光映着架起的火光。那柴火之中,看不见任何焦黑,只有火焰凝固着。

这时,夏油杰感到头上搭着一只大手,温暖细腻。

“可是,我觉得才不是笨笨的,傻傻的啦。”少年将夏油杰抱在怀里,湿热的气息吐在他耳根,“爱就是会一直一直,在现在进行中嘛,就像我喜欢看杰,喜欢抱着杰,喜欢杰,时时刻刻,都正在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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