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木和棠海已经在这个水晶洞里走了两天了。
金凤的确在三日后便出现了，就在北迦山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坳里。
那里原本只是一片平地，金凤落下后便化作了一汪清潭。
棠海告诉他，要去潭里才能看见金凤，但跳下来后他身边就只剩了棠海，炬归和蒲迎不见了踪影。
水晶洞内光线不明亮，但丹木走了这两日也完全适应了，看路不成问题。这里和地面上的环境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全部换成了水晶。
神奇的是，他们落脚、触碰的地方会短暂地变成自然中样子，离开那处后又恢复成水晶样。
太安静了。除了他们走动的声音，再也听不见其他任何响动，就好像这里没有别的活物似的。
两天没有进食，丹木有些遭不住，他试着摘了一个苹果，摘下的苹果是红的，不再是水晶样，看着就很甜。他尝了一下，和普通苹果没什么两样。
丹木又摘了一个看上去比较大的，擦干净递到棠海面前，道：“棠海，这果子能吃，这个给你。”
棠海笑了笑，没接，就着丹木的手咬了一口，道：“挺甜的，你吃吧，我不饿。”
丹木针扎似的把手收回来，咽了口唾沫，根本不敢去看棠海。真是要命，棠海怎么这样，这不是纯勾他吗。
他搓了搓发热的耳朵，背对着棠海，闷声道：“饿了我再给你摘。”说罢往棠海刚咬过的地方啃了一口，脸更热了。
一路上他摘了许多正常和不正常的果子，都能吃，没发现有毒的种类，但也仅有这些可以充饥了。
水晶洞里错综复杂，大洞小洞延伸得无边无际，丹木一路都做了标记，才没有反复在一处绕圈。
这里也有白天黑夜，到了晚上光线会更暗，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岔路中，为了保险起见，他们晚上会选择席地而眠稍作休息。
“丹木。”
丹木还没回头，手先被另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抓住了，凉得好像碰到了水晶。
“棠海？”丹木侧头看向这只手的主人。
“水晶晃眼，我头晕，闭会儿眼，你牵着我走吧。”棠海揉揉眼，看上去确实不舒服。
“好。”
丹木回握住那只手，放慢了速度。
棠海自下来后就表现得有些依赖他，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金凤的影响，棠海五感变得十分敏感，稍有不对就觉得难受。
这已经是丹木第四次牵着棠海走了。第一次棠海来拉他时，他吓得语气生硬，牵着棠海的手紧张到冒汗。
虽说棠海不排斥他的靠近，但自他长大后就没有比较亲昵的举动了。不过经历了前三次，现在他做起这些已经得心应手，也不会那么紧张了。
“棠海，你冷不冷？”丹木感觉这只手有点抖。
即便他手掌很热，也没能捂暖棠海冰凉的手。他怀疑棠海出问题了。
“不冷。”
丹木停下来，仔细观察棠海的脸。脸色红润，嘴唇也不白，看上去很正常。
他轻轻把两根手指搭在棠海肩上，没感觉到抖动。
奇怪，怎么只有手在抖。
“丹木，怎么不走了，你是不是不舒服，手抖得厉害。”
“……”好吧，他收回刚刚的话，没有不紧张，只不过从出汗变成了手抖。
“丹木？”
“没有不舒服。”丹木赶忙否认。
“那就是不自在？”棠海轻笑，“怕我吃了你？”
“也没有不自在。”丹木握紧棠海，闷头往前走。
太明显了，他怎么能表现得这样明显，棠海会察觉的。
幸好棠海并没有再出声，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过了一会儿，他又听棠海道：“丹木，有没有听见风声？”
风声？丹木看了看周围，画了张符在周围的洞口飞了一圈，没有风口。
“你耳朵又不舒服了？”丹木牵着棠海往其中一个洞里走去。
上次棠海说听到了鹿鸣，但这水晶洞里别说鹿了，连个动物都见不着。
他拉着棠海在一块凸起的水晶上坐下，给棠海轻轻揉起了耳朵。
“这样好点了吗？”丹木抬头看了眼外面，天应该快黑了。每到天黑时，棠海的不适总会加重。
棠海点点头。
“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我等会儿出去摘点果子。”
丹木又给棠海揉了一会儿，直到棠海说不用了，他才收回手准备往外走去。
离开时他瞥了一眼棠海的耳朵，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揉的，棠海的耳朵红得不正常，和那张白皙的脸放在一起格外明显。
他不知道的是，等他走后，棠海睁开了眼，那双眼不再清明，里面似有浊气流动，嘴角的笑也消失不见。
丹木进来前看过了，这附近就有一片果园。他不知道水晶洞到底是什么地方，每个大的分岔口前都有这么一片果园，要不是没看见他做的标记，他真要以为自己碰上鬼打墙了。
这处果园比前几个小，可能是分岔的洞口少的缘故。
丹木随便摘了几个，没看出来都是什么品种，尝着味道不错就都兜了起来。
正当他准备返回去，突然听到呦呦两声。是鹿鸣！
真的有鹿！丹木警觉地看向声音来源，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东西出来。
他放下手中的果子，夹着符纸往果林深处打去，可符纸被拦了下来落在地上。丹木走过去，伸手往前，摸到了一处结界。
难道说，果园深处才有动物吗，那金凤是不是也在这结界后？
他带着果子返回到棠海身边，并没有将这个发现告诉棠海。
棠海都自顾不暇了，不能让他再操心。
棠海依旧闭着眼，只是把头上的丝带取下来系到了眼睛上。棠海说这样眼睛会好受些。
“棠海，以后你不用把丝带摘下来了，我带你走就好了。”丹木道。
“白日影响不大，总得替你看着些。”棠海再一次拒绝了。
水晶洞里的夜晚漫长寂静，没有一丝声音，待得久了丹木都恍惚起来，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活着的。
他睡不着，还想着那个结界。
腰上环过来一只胳膊，他一僵，回头时棠海已经贴上他，把头埋在了他的颈窝处。
他只看见一头的乌发，棠海身上淡淡的香味充斥鼻间，有点醉人。
棠海睡觉有这么不老实？
“棠海。”丹木轻轻唤了一声。
对方没有回应。
耳边是棠海均匀的呼吸声，若有若无的热气打在他的耳畔，痒得他想动，可又怕吵醒对方。
身上某一处的反应越发明显，丹木闭上眼深呼吸。没事，等会儿就下去了。
可棠海似乎并不想让他好过，那只手往下搭了些，就快摸上去了。
丹木来不及多想，一把抓住了那只手，曲起腿想遮掩，这动作引得棠海呢喃了一声，像是要醒了。
他僵着身子不敢动。过了会儿，棠海换了个姿势，把手抽走背对着他继续睡了。
丹木大松一口气，转头确认棠海没醒，蹑手蹑脚挪远些，起身往外走去。
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出去醒醒神，顺便看看那结界是怎么回事。
他重新来到发现结界的地方，发现这里裹上了一层银色，斑斑点点似星光。
他摸了摸结界，竟直接穿了过去。
晚上居然可以进去？
他一脚踏进去，里面的风景截然不同。
结界里不是水晶，鸟语花香好像世外桃源，看着竟是外面的水晶化掉的样子。
丹木踩在草地上，不远处传来呦呦声。他看过去，一只晶莹剔透的麋鹿挑衅地冲他扬了扬鹿角。
他刚靠近一些，麋鹿扬头抬起前蹄，一股寒意袭来，下一秒，狂风大作，裹挟着刀片般的暴雪卷向他。
丹木猛地退后，蹬地起跳，在地上滚了几圈躲开了攻击。
可当他抬头时，麋鹿却不见了。他捏着符纸，屏息观察四周。
一道光影划过，丹木躲闪不及，脸上被刮了道口子。
可恶，根本看不见敌人在哪，太被动了。
眼前忽然晃过一道白光，丹木刚有动作就被按倒在地，背部猛然受到撞击，胸腔都跟着震动，而后疼痛才明显起来。
他喘了口粗气，冰凉的雪花迷得他睁不开眼。这阵暴雪转瞬即逝，身上的重量还在，他动弹不得。
丹木侧头甩掉面上的雪，睁眼便看到近在咫尺的鹿头。
麋鹿两只前蹄摁着他的肩，俯身在他脸上嗅来嗅去，两只淡紫色的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在嗅到他的脖颈时，似是受到惊吓，水晶样的头抖动一下，富有攻击性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
肩膀快要碎了。这庞然大物他消受不起。
“小友为何来此处？”麋鹿说话了。
丹木瞪大眼睛，眨了好几次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麋鹿放开他跳到了一旁，伸出舌头舔舔他的脸，刚刚被刮伤的地方不再疼痛，丹木伸手一摸，伤口愈合了。
它用脑袋拱了拱丹木，好像在尝试把他扶起来。
丹木噌地起身，拍拍脸保持清醒。
“小友，你是替人来问候的吗？神君大人还在沉睡，不见客。”麋鹿道。
什么替人问候？什么神君大人？
“你们神君大人什么时候醒？”丹木问道。
多说多错，不如先顺着它的话问。
“这可说不准，上次苏醒已经是千年前了，只和老友见了一面又陷入沉睡，神君大人说再等不来可爱的小辈，一身宝就要随他消散了。”
这鹿说的神君大人该不会就是金凤吧？
“我该怎么称呼你？”丹木问道。
“我是神君大人的护法，叫我鹿灵大人就好了。”
还是第一次听自己让别人叫大人的，不过鹿灵既然是神君的护法，想必也是法力了得的老前辈了，这么叫一点都不过分。
“鹿灵大人，我能去见神君大人吗？”
鹿灵摇摇头，道：“虽然神君大人没有把你拒之门外，但是要通过考验才能面见神君大人。”
“什么考验？”
“你连我都打不过，到不了考验的环节。”
鹿灵这句话说得很认真，充分打击了丹木的同时也告诉他，现在还不配见神君。
这个条件太苛刻了，鹿灵估计连一两成功力都没用上，他已经无力还手，要想打败它，简直是异想天开。
“神君大人让我不要为难小孩，只要你能取到我鹿角上的一片冰晶，就算你打过了我。”
丹木仰头，他还没有鹿灵的腿高，那对泛着银光的鹿角上，的确有几片精致明亮的冰晶。
丹木纵身一跃，跳到了鹿灵背上。他猛地往前一冲，就要碰上鹿角时，鹿灵从他身下消失了，他没防备，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