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那欠揍的表情忽得映入视线,对方稍顿片刻,微微侧过身,抬眸瞥向一旁的玻璃窗上。
里边被厚重的窗帘遮盖住,隐隐的话声从窗外透了进来。
像是预测到了对方要说什么,奥斯卡先开了口:“你不想知道教主想什么吗?”
对上奥斯卡略带着戏谑笑意的眼,来者轻轻叹了息,手指搭在装有刀剑的剑鞘上。
“是吗?可弗兰克长老并没有这样下令。”
“你应当同其余部队去边远地区看石膏化才对。为何擅自离队?”
奥斯卡眯了眯眼,对上自己的同僚,笑了:
“没有确保纯血血脉是否安全,我想我无法心安理得的去调查石膏化啊。”
“何况边远地区的猎血成员那么多,缺我一个也没关系。”
对方沉默了片刻,淡淡道:“这不是你擅自离队的理由。”
奥斯卡眉眼微垂,唇边笑意渐深:“是吗?可我觉得,你应当也很想查出这教会里的教主……在对人类打着什么主意吧?”
“在纯血血脉失踪,疑似去血族的这一舆论里,教主可是有很重的嫌疑。”
奥斯卡抬手指了指后边的窗户。
“此时他就在后边的房间里讲话,你不想听听看他对血族的见解吗?”
“……”
对方眉眼稍松,朝奥斯卡走了几步,轻剑碰触出微小清脆的声响,随即靠在了玻璃窗边缘,垂头瞧他。
砖瓦墙后的房间内还在传出窸窸窣窣的谈话声响,触及的内容涉及到见不得光的事儿,所说出的词句都压低了音。
“是的,但是他们分为了两党派,目前新党派那边并没有表明态度。”
“……多半是其中一方意不在此吧。”
沉默一会儿,教主敲定了音。
“先同旧党派续着关系就行,至于这封信何时回……唉,再等等。”
奥斯卡听到关键词,抬头冲同僚笑了下,丝毫没有拉对方陪自己当窃听贼的自觉。
方才跟卡默沟通的两教士敲了门,房间里继续的谈话稍顿,即便掩去了声息,推拉椅子的轻响在木地板上掠过痕,没过一会儿,房间里的人就离开了。
同僚眉眼低垂,残阳将他的五官勾勒地深邃,阴影朦朦胧胧遮挡住了他眼眸里的光。
淡淡的,他开了口。
“你打算将她从血族取回来?还只是单纯为自己的好奇心做事?”
奥斯卡抬眼对上对方沉黑的眼眸,懒洋洋地笑了:“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人都在血族里待一阵时间了,不该先担心对方的立场问题吗?”
他靠着墙,从地上慢悠悠地支起身体,懒散地摇了摇手指。
“看教主是不是送纯血血脉的人、和把纯血血脉从血族带出来,完全是两回事啊。”
“你怎么能确定她的立场还站在人类这边呢?”
同僚瞳色深黑,似瞧不见底,淡漠地映照出奥斯卡吊儿郎当的笑容,周身的冷漠似淡化出了一层疏离的层壁。
他瞧了奥斯卡的笑脸一会儿,却没再继续回答,平平无奇淡应了声,侧身往来时的地方走了回去。
教堂外的光线渐渐暗淡了下来,奥斯卡看着对方身形远去,面庞上的笑意渐渐消去,眉眼全陷在了黑影中。
草坪上的影子拉长,没过一会儿,残阳就被黑暗吞噬了。
奥斯卡面无表情地朝前走几步路,又回头望向另一处望去。
昏暗的夜里,那旁树影重重,方才探视的视线,已经没了影。
下个瞬间,空空如也的小道上,即便出现了血族的身影。
血族朝奥斯卡走了几步,盯着他深蓝色的眼眸,抬手下拉帽檐,微微笑道:
“迪坎·赛,继续你的路途,可不要被一些杂碎绊住了步伐。”
“你当知道,有很多人会牢牢盯着你的。”
“……为了你的家族,你那早就灰飞烟灭的母亲。”
奥斯卡沉默下来,视线冰凉地垂望去面前稍显矮小的血族,倏忽笑了:
“好啊,我记着呢。”
—
猎血部
“有关于……我看看,这就是本次拍卖会上会出现的藏品了,你且把#089号拍下来,近阶段的任务就告成了。”
同僚笑着拍了拍弥牧,又以半打量半的视线看他:
“方才就从拍卖会那里拿到了许可出入证,没瞧到你……你是上哪儿偷空闲去了?”
弥牧不动声色地将袖口上的一点儿压痕撇去,平淡道:“没什么,只不过出去找耗子罢了。”
“啊,那也是,那也是。”
同僚深以为然地抬手拍了拍弥牧的肩膀。
“我倒是忘了你还有这么个任务,没想到部里竟然出现了叛徒,唉,真希望赶紧抓到吧。”
“那这么说来,你是对叛徒的身份有所思路了?”
弥牧的面部表情是千年寒冰,不过是浮在水面上的那种,平时瞧他能瞥见那抹淡淡散发着寒气的雾气,让人瞧不见其里的心绪。
同僚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忽然被对方冷淡的视线瞧得心生出怯意,见室内安静无人应答,又自己打着哈哈找了个台阶下了。
“诶,不过这也应当是保密条例吧,是我多嘴了哈哈。”
“嗯,没有。”
弥牧观察会儿同僚的神情,此时又平淡地移开眼,接话上。
“不过……有些事情需要去辩证一下。”
“啊,是这样,那你忙吧。”
生怕多问一句会有帮叛徒打探进展的嫌疑,同僚不再多问,连忙找个借口溜走了。
办公间内瞬间只剩下他一个人,淡淡的墨香味散在空中,弥牧面无表情地把桌前零散的资料整合起来,纸页交叠间,他目光落到了其中一处藏品的上方。
鸽血红点缀在宝石的上方,棱形弧度反射出通透的光芒。它镶嵌在鹅绒的丝绒盒子内,于灯光下散出耀眼的锋芒。
弥牧目光垂落在这红宝石上方,指尖划过纸张,最终落在那宝石镶嵌的装饰品上。
编号#089,蒙尔血石。
拍卖藏品的介绍,只有短短一句话。
血族始祖袖口上的一颗璀璨宝石。
弥牧的目光落在了上方一会儿,忽地挑起抹极不易察觉的笑。
—
拍卖会上人影交错,展台上的灯光尤为高挑,将每一件藏品照得透亮。
窃窃私语声中,弥牧穿过来往的人群,余光瞥到一贵族的身影,他身形倏忽顿了顿。
厅内的光线暗了几盏,下一瞬又全都亮开。
方才坐在座位上的贵族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下饮用到一半的杯子。
“二排……啊,猎血部的家伙!快看那边!”
走在弥牧前的两人余光瞥到他,瞬间紧张了起来,开始相靠着往前挪动步伐,缩到了走道旁边的椅子上。
旁边的人群被那声呼喊稍有所感,皆回头朝弥牧那儿望去。
弥牧神色不变,微微拿起手中的单子挡住自己的脸,又随即寻一处坐下。
“猎血部的家伙怎么也会来这里,他们不会又看上了和我们一样的东西吧?”
“嘘,小声点儿,若是不一样,你这么大声说话,人家也引起兴趣了怎么办?”
“……也是。”
弥牧对周边的动静不闻不问,好似不知道自己的那张帅脸在黑暗中是多么的闪耀,仍然低眉翻阅着方才进展厅时,顺手从服务生手里接过的藏品名单。
名单上的藏品琳琅满目,周边人都窃窃私语地低声交谈此次拍卖会最心仪的藏品,一边翻阅对比。
弥牧慢悠悠地将名单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又从尾到头翻了一遍。
最后,像是没注意其他人正在瞟着他手中的页码和藏品,假模假样地四周环视过去,停顿在蒙尔血石前后的两张纸页上,倏忽抬手把这两页给撕了下来。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两页纸揉成团,又缓缓展开来,撕成一片又一片的纸,放到了垃圾框里。
不远处的服务站面露难色,想上前来阻止他,又畏惧于他远近闻名的战斗力,只好强忍住脱口而出的制止,将目光移动到了正站在展台上准备拍卖藏品的拍卖师。
拍卖师受到服务生投来的求救信号,神色一顿,又僵硬地垂下了眼。
不说其他的,光是弥牧参加的前几场拍卖会中,他所想要的东西无不到手,为此,得罪了许多内定的顾客。
眼下这场拍卖会中,除去来自骑士团这方的势力以外,还有教会和猎血部,以及皇族的人。
他们大多都是听闻到此次拍卖会所拍卖的与以往不一样,才过来试图找到和人类诅咒有关的东西。
拍卖师顺势将目光移动到了今日拍卖会的重磅上。
那颗属于血族始祖的血石。
传闻中是血族始祖袖口上的装饰品,但是对他本人来说意义非凡,因此,这块血石上拥有着始祖赋予给它的不一般能力。
而千万年前有关于人类的诅咒,如今已经应验。
或许能从这颗宝石上发现什么。
拍卖师站在高台上,透过惨白的灯光,观察着下方乌泱泱参与的拍卖者,余光瞥见那掩盖住红色光芒的绒布,心跳加快了些。
前几场拍卖会,这些贵族们喜爱看重之物都被这猎血部的前线成员拍卖走,这次,他一定要努力将这颗血石不落到他手上。
帘幕缓缓拉开,台下窃窃私语的人群皆安静下来,拍卖师手心出汗,握着拍卖槌,开始面带笑容朝下方的拍卖者们介绍其今日的藏品。
弥牧若有所思地捻着名单的封面皮册,听着拍卖师的介绍,目光掠过上边掩盖于布下的玻璃,眸光闪过一丝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