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五雷轰顶,丛子傲在听到这句话后脑袋“嗡嗡”作响,烦乱的只想敲碎它,看着庞梓悦牵住白钰的手,他此刻宁愿自己眼睛瞎掉。
庞梓悦选择白钰是有原因的。
收集齐丛子傲三样东西后,庞梓悦激动的回房洞,把三样混为一体,闭上眼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没任何变化,庞梓悦不甘心,连续数日等待,依旧没任何改变。
期待为空,她明白了——
丛子傲不是任务目标。
所有努力付之东流,庞梓悦有些丧气,随后分析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一共见过三只妖,黑熊精已死,除去丛子傲,那么剩下的——
只有可能是白钰!
因此她把目标转向白钰,给了白钰他想要的答案,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丛子傲内心又酸又胀,喉咙发紧,张了几次口,才勉强成话,“你……你再说一遍?”
感受到手被人悄悄握紧,仿佛有了动力,庞梓悦心一横,毫无畏惧说道,“对不起子傲,你们两个我都很喜欢,但如果非要选一个,那我只能选白钰。”
白钰和丛子傲同时震惊地看着她,丛子傲更是突然狂笑不止,“都很喜欢?”
“哈哈哈,白钰,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我们两个她都很喜欢!”
白钰撇过脸不敢看丛子傲,他明明在笑,眼泪却抑制不住的流出,完全不像自己所认识,那条肆意张扬的黑蛇。
丛子傲鼻头酸涩,边哭边笑,“庞梓悦,我倒是很想问问你,一个人的心,怎么能分成两份?”
庞梓悦面无表情,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所以我也很痛苦,你们两个都太优秀,还对我那么好,哪一个我都不忍舍弃,但你们非要逼我选,我只能选先结识的那个。”
白钰闻言脸色不太好,选择他,只是因为他们更早相识?
“所以你就要抛弃我,庞梓悦?”丛子傲冷冷问道。
庞梓悦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脸上写满“是你们逼的”。
直到此刻,丛子傲还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幕。
她明明说过,她喜欢他,回万妖谷,也是因为自己。
她还为自己发那种毒誓,说不会丢下他……
骗子!
全在骗他!
丛子傲倏尔拿起桌上的宝剑,打开剑鞘,剑端发狠地指向庞梓悦。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白钰挡在庞梓悦前面,正色道,“子傲,我不想与你动手。”
丛子傲怒极反笑,幽黑的眼眸闪烁出若有若无的杀意,“白钰,你今日若想带走她,恐怕得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丛子傲!”白钰从未这样叫过他,“今日你若非要杀她,也得先杀了我。”
他向前一挺,剑端刺入胸口,鲜血染红襟衣。
庞梓悦哪能错过这样的机会,心道白来的血,不要白不要。
她上前拿手帕捂住源源不断的血液,手帕很快浸湿,她又换一张,嘀咕一句,“怎么流这么多血。”
白钰手覆在帕子上,包裹住她的手,低头浅笑,示意她安心。
再抬眸,眼里像载满了林间堪堪滴落的晨露,水润雾蒙,“这样够吗?”
“不够的话……”他又不要命的上前一步,剑端刺透身体,穿胸而过。
“白钰!”庞梓悦慌了,她还没收集够他身上的东西,他不能死!
丛子傲重重喘气,心脏似被一只手狠狠捏住,像一个快要溺死的人。
他忍不住想,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或许是他错了,从他沦陷在庞梓悦编织的美梦中就错了,他甘愿做她的俘虏,可她不要了。
她玩腻了这个俘虏。
就在现在,丛子傲深刻的意识到,她不要他了。
就算他要杀她,也改变不了她的心意。
他就像一摊被她随手丢掉的烂泥,任他发疯发傻,她也只冷眼旁观地瞅着,瞅着自己像个笑话。
丛子傲不想死缠烂打,不想再让他们嘲笑自己,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像是濒临绝境的困兽,脑子一片混乱。
“滚!”
仅一个字,耗费他所有力气,抽出长剑,宝剑“咣当”一声掉落,振的他手腕发麻。
丛子傲身子发软的瘫坐下来,神情恍惚。
庞梓悦搀扶住白钰,毫不迟疑地往洞外走。
她走的决绝,头也不回,一点不留恋地走出丛子傲的视野,独留他怔怔望着他们的背影,一动不动,始终维持呆坐的那个姿势。
洞外才下过雨,春雨润如酥,空气中沾染灰尘未消散的湿气。
庞梓悦深吸一口气,如负释重,看向白钰的眼里像装了一整个银河的星星,明亮灵动。
“白钰,你后悔吗?”
她指的是因为自己和丛子傲决裂,白钰叹息道,“若是为旁的,必然后悔,可如果是你……”
他郑重看向庞梓悦,眼底透着如第一抹朝阳的光彩,美的惊心动魄。
白钰声音坚定且有力说道,“终生无悔。”
庞梓悦清浅一笑,声音愉悦,“我也是,不后悔。”
由于白钰受伤,二人便选择徒步回去,一路漫长,白钰有无数次想问庞梓悦,日后她会不会也如今天这般对自己?
她的无情,她的冷漠,他今天见识的一清二楚,他好怕有一天,自己会不会也被她弃如敝履?
可他问不出口,他甚至不敢去想那种可能性,只是想到,就足以让他窒息般难受。
这个问题在脑海中,反反复复折磨他好久,久到有一天,庞梓悦发现他一个人在挖坑,一下又一下,不知疲倦。
“你在干什么?”
见她走来,白钰手脚无措地停下,回头看向她的眸子有庞梓悦难以理解的悲恸。
夜晚无月光,苍穹之下,白钰站在已经湿透的路面,哑着嗓音开口,“人类……不是最讲究入土为安?”
庞梓悦似懂非懂,“所以你是要给我安排后事?”
白钰轻轻浅笑,在漆黑的夜里笑容有些病态美感,“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是在埋葬自己的本体。”
“本体?”庞梓悦大胆朝坑里望去,里面果然躺着一只白色狐狸,斑驳的血迹弄脏了它雪白的毛发,嘴角下那颗红痣,和脸上的鲜血融为一体。
她再看看站在眼前的白钰,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他把自己的狐身给埋了?
“白钰……这是?”
天与地之间,白钰的目光自始至终停留在庞梓悦身上,他抬手捋一下她额间的碎发,轻描淡写道,“如你所见,狐妖白钰已死,我如今脱胎换骨,成为和你一样的人类。”
“怎么……做到的?”庞梓悦惊的睁大眼睛,只听说过仙人被贬剔除仙骨,不知道妖也能?
白钰恋恋不舍地把指尖从她发隙间落下,垂头看向坑里的狐身,声音轻的虚无缥缈,“你无需知道。”
不用说,庞梓悦也能想到并非易事,她张开手臂抱住白钰,固执地说道,“告诉我,白钰,我不想连你为我忍受了什么都不知道。”
怀里的温度让白钰忘记呼吸,久久不能平静,回过神后才颤巍着手回拥住庞梓悦。
“真的没什么,无非是敲碎脊骨,抽筋扒皮,抿去妖气,将本体一点点剥离,万妖谷每年都有不想当妖的妖,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说的轻巧,没有告诉庞梓悦,不是每只妖,都能挺过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多少只妖在剥离的过程中,因经受不了疼痛选择自裁。
庞梓悦光是听着“抽筋扒皮”那些词就吓得慌,她更加抱紧白钰,面露不忍,“为何背着我做这种事?你胸口的剑伤才好多久?你是不想要命了吗?我根本不在乎你是人是妖,我都爱你,知道吗?都爱你!”
“可我在乎!”白钰倏地流下一行清泪,打湿庞梓悦肩头。
他断断续续小声啜泣,“我不愿……不愿你和我在人间时,被捉妖师追杀,更不愿……你身侧妖气缠身……被人指指点点,我要变得同你一样,清清白白做人……清清白白的站到你身边。”
庞梓悦大惊,从未想过他有这么极端的想法,釜底抽薪,等于是在自断后路,好好的妖不做,去做一个寿命数十载的人?
他虽说的轻松,庞梓悦却不难想象,他受了多大罪,才能变成这肉·体凡胎,而他甘愿经历这些,只是为了堂堂正正站在自己身边!
庞梓悦感动的收集起衣衫上他落下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