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养半月,白钰终于恢复人形,他知道庞梓悦已到达京城,这些天,他虽不以人形现身,却不时远远追随她,还让人捎带自己的书信,告知她自己一切安好,让她尽管放心上京等待便可。
庞梓悦最近也是茫然不知所措,惊喜白钰还活着,却又一直不知消息是真是假,为何他还不来找自己?
进到京城,白钰明显察觉到压迫之感,这是捉妖师对京城做的防护,越靠近皇宫,符箓贴的越多,这种压迫感就越强烈。
白钰捂着胸口,强压下身体不适,找到庞梓悦所在的客栈。
一进门,庞梓悦看到是他,没想那么多,欣喜地上前将他一把抱住。
这段时间对白钰的担忧,对科举的焦虑,独自一人面对异乡的彷徨,所有情绪统统在见到他的这一刻倾泻而出。
“白钰,我以为你死了……我好害怕……幸好你回来了,谢谢你回来!”
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白钰整个身体僵硬在那里,被拥抱的幸福感眩晕了他,让他感觉有点不真实的抓不住。
许久,他才敢抬起胳膊,准备回抱庞梓悦。
庞梓悦在这时忽地松开手,泪眼婆娑地问道,“白钰,你没死这段时间去哪了?为什么才来找我?”
怀里突然失去的温度让白钰有一丝失落,他吸了吸鼻子,镇定自若地说道,“下奴被人救起养伤,伤好才来找公子,让公子担心了,下奴知错。”
“你受伤了?”
庞梓悦来来回回在他身上打量,仔细的小表情让白钰内心一暖,笑道,“公子不用担心,下奴已经无碍。”
“那等下次见到救你的恩人,我一定要当面好好感谢他。”
“下奴已经谢过他了。”
“什么下奴不下奴,通过这件事,你还看不出来吗?我已经不把你当下人了。”
白钰心里一惊,胸腔“咚咚咚咚”不受控制的狂跳,他假装平静的问道,“那公子把我当……当什么?”
“自然是朋友。”庞梓悦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朋友?”白钰垂眸苦笑一下。
是啊,除了朋友,他还在奢望什么?
庞梓悦不知他心中所念,继续解释道,“就像丛兄那样的挚友,不,比他还要更深一层,毕竟我们有过生死之交。”
白钰眼底划过一丝苦涩,转瞬即逝,快到庞梓悦扑捉不到,只听到他略带清冷的声音,“下奴不敢奢求和公子成为朋友。”
他从胸前掏出一些书籍考册,毕恭毕敬地递到庞梓悦手中,“这是下奴在火场找到的东西,公子看一下可少什么?”
“少什么都没你重要,下次不要再做这么冒险的事。”庞梓悦怏怏地瞅着那些东西。
白钰沉寂的内心再一次因为她的话重新跳动,颤抖着唇想问什么,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他是不是可以私心的认为,自己对她而言,也是有那么一点与众不同……
最后几天巩固了所有重点后,终于迎来大考。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什么,考试的很多内容恰巧是白钰给庞梓悦捡回来的那些书籍资料里,庞梓悦像捡个大便宜,答起题来下笔如有神。
不出意外,她果然考进前三甲。
殿试前一天,白钰还在帮她演练问答,后来不忍她太辛苦,悄悄在她睡眠中施了安眠术,让她得以睡个美觉。
他专注的望着她,一点不觉烦闷,仿佛一辈子也看不够。
如果真的能这般相伴一生,为她洗衣做饭,自己也是情愿的,白钰这么想。
可正是这无心施法之举,让近在皇宫里的国师察觉,他掐指一算,露出的笑容意味不明。
大殿上,庞梓悦表现的落落大方,与圣上面试对答如流,当场敲定为本届科举状元。
下殿后,不少大臣围着她道喜,待人潮散去,她才注意到远远望向自己的国师。
刚才在大殿,庞梓悦就发现这位德高望重的国师一直在审视自己,她不明所以,自己好像从未见过他吧?
出于礼节,她上前问好,“国师大人。”
国师也笑容满面地和她打招呼,“恭喜新科状元!”
庞梓悦鞠躬致谢后,正待离开,听到国师又开口,“状元郎家中可有妖物?”
“不曾,国师大人为何这般问?”
国师捋一捋胡子,语重心长道,“只是见庞状元周遭有妖气缠身,虽不致命,但时日久便不好说。”
“这怎么可能?”庞梓悦蹙眉反驳。
“你近来一定是经常与那妖物相处,对他信任有加,才会被蒙蔽。”
听完国师的话,庞梓悦大惊,她最近只和白钰在一起,可白钰分明是个活生生的人,怎会是妖?
见她不信,国师递给她一个琉璃小瓶,“这里是现妖粉,普通人吃无碍,但若是妖物吃了,便会现出原形,你今晚可以拿去试试。”
那瓶子在太阳下折出刺眼的光,庞梓悦摇摇头,不准备拿。
国师身后的弟子也劝道,“我师傅捉妖大半生,从未出过差错,你若不信,我把这药粉吃给你看。”
语毕,他拿起药粉朝嘴中倒去,又把剩下的递给庞梓悦,说道,“看吧,人吃没事,只对妖物有用,它们祸害人间,滥杀无辜,就应该人人得而除之,你这是为民除害!”
滥杀无辜?
庞梓悦想到胡同里抢自己钱袋的人,他到底是不是白钰所杀?
难道白钰……真的是妖?
如果不是,这药粉是不是也能像国师证明,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怀着忐忑的心情,她接过小瓶,对着瓶口闻了闻,确定无色无味后,才惶惶不安的回到客栈。
宫里的人早把高中的消息送到回客栈,白钰接到后,欣喜的准备了一大桌子菜为庞梓悦庆祝。
“你回来了?”
远远的,庞梓悦便看到白钰在门口迎接她,一向会克制情绪的脸色是藏不住的喜悦。
庞梓悦调整好状态,心情复杂的走过去,“我回来了。”
整个客栈的人都围过来向她贺喜,店主更是免了他们全部房费,只觉得祖上积德,让新科状元住进自己店里,这是多么光耀门楣的事!
庞梓悦扯着笑脸一一道谢,后以身体困乏为理由打发他们,独自和白钰回房间。
“这些都是公子平日爱吃的菜,今日辛苦,公子多吃些。”白钰殷勤地为她夹菜。
庞梓悦吃一口,只觉食之无味,但还是说了一句“谢谢。”
白钰愣住,青隽明朗的脸上有一丝困惑,“这些都是下奴该做的,公子何须如此外气?”
庞梓悦神色有些尴尬,继续吃菜来掩饰心慌,“没什么,就是想谢谢你一路的帮助。”
“能帮到公子,下奴也很欢喜。”白钰见庞梓悦有些反常,担忧的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心事?”
“没,我能有什么心事,无非……”庞梓悦放下筷子,想了想说道,“无非太过高兴,竟觉得有些不真切。”
“公子不必担心,以后会慢慢习惯。”
“嗯……”庞梓悦斟酌一下说道,“说起来还是要感谢你,要不是你冒死为我找回那些东西,我也不会那么幸运,考试遇到那么多熟悉的题目。”
白钰有些羞涩转过脸,声音不大,“都是公子自己平日里勤奋好学。”
庞梓悦不再说话,思绪飘渺。
过了会儿,白钰又问道,“皇上何时为公子封官?”
“明日,还在京城赐下一座宅子给我,明日我便一并搬去。”
她说的是“我”,而非“我们”,白钰心底有些不安,又觉得是自己多虑,只说道,“以后公子行事要处处小心,切不可让人看出女儿身,否则可是欺君杀头的大罪。”
“我知道。”庞梓悦点点头,眼看饭吃的差不多,天色已暗,便提议道,“今日有喜事,不如我们喝酒庆祝一下如何?”
白钰难为情的抿紧唇线,“这……下奴从未饮酒,只怕……不胜酒力。”
庞梓悦继续怂恿,“无碍,我们少喝点,不会有事,你等着,我去拿酒。”
说完,不等白钰回话,便出去找掌柜拿酒,并悄悄把国师给的现妖粉倒进去。
她摇晃一二,推门拿进去,不由分说地倒了两杯酒,递给白钰一杯。
白钰为难的接过,庞梓悦趁机与他碰杯,还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可有事瞒我?”
白钰眼睛放大了一下,随后垂下眼帘承认,“是有,但今日是公子大喜之日,不该说这些扫兴的话,待到明日,下奴必无所保留和盘托出。”
庞梓悦皱紧眉头,刚想说什么,便看到白钰举杯一饮而尽。
显然他真的没喝过酒,被呛的连连咳嗽,缓了片刻才说道,“是下奴隐瞒在先,自该认罚一杯,先干为敬。”
他的脸由于喝酒缘故,异常的红,再加之嘴下那颗红痣,此刻浓艳的真像一只狐妖。
庞梓悦来不及说什么,便看到他的身体发生变化,她惊讶的语不成句。
“白……白钰,你……你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