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整，再次坐到前不久才刚来过的审讯室，面对已经换了审讯的刑警，马辉依然神态自若，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淡然道：“警官，不知道这么晚你们叫我来是为什么事，如果是对于闫呈的事，我想我该说的已经说了。”

“的确是有事，”韩骁微微前倾身体，挑眉道：“但今天找你来不为闫呈。”

“那是谁？”

四目相对，韩骁抬了抬眉骨，淡定吐出两个字：“张宁。”

“张宁？”马辉疑惑：“她怎么了？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五月二十七日，我们警方接到丽人报案，死者白雪因误食过量毒品而导致死亡，其凶手正是身为汽车销售的李尔，但根据调查，两人之间并无关联，直至我们发现李尔患有面孔失认症，他真正要杀的并不是跟他仅有几面之缘的白雪，而是长相同其相似，从远处看会被误认成是同一人的张宁，顺藤摸瓜，”韩骁坐直身体，直勾勾望向对方，有条不紊道：“我们找到张宁住处，但被告知对方早已离开，之后我们根据其他线索，最终在河西街巷发现了张宁。”

“只是终究来晚一步，死者尸体被凶手五马分尸，而死亡日期是比被害者白雪还要早的五月二十，这就意味着凶手自始至终真正要杀的人只有张宁，而白雪则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自己的同伙误杀，所以如果我猜的没错，”韩骁挑了挑眉，盖棺定论道：“马辉，这件事你直到现在才知情，我说的对吧。”

“……”四目相对，任其对方观察，马辉眼神没有半点闪躲，淡然道：“我不知道你跟我说这些，是要表达什么，但我想说，警官，如果张宁真的出了什么事，要找的人也应该是闫呈，而不是我这个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谁说你们没有，”韩骁扬了扬眉，笑道：“闫呈因李尔导致误吸毒品，而根据我们调查，你不仅同闫呈认识，还和李尔有着不浅联系。”

“案发后，我们调查了所有和李尔联系的相关同事、朋友，最终发现对方经常和一名叫成越的画廊老板联系，这之后，我们去往成越经常前去的娱乐场所，在那里，我们掌握了一些相关信息，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线索，”注视着面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学生，韩骁慢条斯理道：“据酒保回忆，当时成越和几个朋友相聚，其中有个看起来学生模样的男生带着女友前去，而该名男生女友曾于当天说过要去拿新到款的爱马仕，根据这条线索，我们前往北泰，找到了符合相关条件的人，而这其中，我们发现了一个对我们而言并不熟悉，但对你来说却并不陌生的人，你猜这个人是谁，马辉。”

“……我不知道警官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马辉镇定自若道：“但如果你认为这些事和我有关，甚至是我做的，那我觉得这对我来说并不公平。”

“话只说到一半，你怎么就确定不公平，何况，”韩骁勾起唇角，漫不经心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

“不猜一猜吗，”韩骁屈起食指，轻轻在桌上敲了敲，淡笑道：“或许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似乎并不着急对方无动于衷，韩骁就这样直直盯着对方，直到沉闷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似是要将人淹没，坐在椅子上的人才缓慢道：“我说过，我并不知道你们找我过来，是要让我承认什么，但我真的和张宁没有任何关系。”

“任何一个凶手在未见到实质证据，都会这么说，”韩骁注视对方，有条不紊道：“仿佛以此就能否认自己的犯罪罪行，但犯罪就是犯罪，没有任何方式使其相抵消失。”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你不可以做最后的挣扎，但马辉，”韩骁勾起唇角，一字一句道：“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如果你想抵赖否认，我们这里还有其他证据，所以接下来的话，我劝你想好再说。”

“……警官，我说过，你说的这些事，我毫不知情，同时，这些事也和我并不相干，我只是一个背景简单的在校生。”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来捋一捋，”拿起放在一旁打印出来的模糊图像，韩骁慢条斯理道：“根据调查，你曾于五月二十请假外出，直至晚上十一点才回到学校，而这期间，我们根据死者死亡地点，以及目击者证词，一路追寻你曾于当天回校的路线，最终根据监控录像，发现你在十点半左右出现在312国道。”

“另外，根据死者朋友证词，死者在离开后没多久，一个戴着口罩帽子，打扮严实的男生前来询问死者行踪，而根据面孔对比，我们最终发现这个人是你，所以马辉，”韩骁背靠椅背，神情放松：“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氛围一时沉寂，与韩骁不同，在听完这一番逻辑证词，马辉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只是片刻后，垂下眼睑，冷笑一声；随着这声冷笑，仿佛打开什么封印一般，人畜无害的善良皮囊陡然变得丑陋扭曲，马辉抬头，恶声道：“怪不得都说当条子的都是野狗，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如果你不想罪加一等，接下来的话，我劝你想好再说。”

“这还重要吗，”仿佛像变了一个人，马辉毫无形象地笑道：“真没想到你们只根据这些细枝末节，就能查到我，我以为距离你们发现，并抓捕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你承认张宁是被你杀害。”

“是啊，”马辉冷笑道：“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要怪只能怪她太蠢，发现了这么大一件事，竟然第一选择离开，但也多亏了她蠢，我才能在她和闫呈见面时，把她拦下，带到河西街巷，并杀害。”

“之所以杀她，仅仅是因为她发现闫呈吸毒，而一旦报案，警方就会根据线索，查找涉及并参与其中的人，届时，被捕不说，还会危害到你们的利益，我说的没错吧，马辉。”

“没错，就是这样，事实证明，你们警方也确实顺着这条线索顺藤摸瓜，只是警官，”马辉突然前倾，神情认真道：“这只是冰山一角。”

说罢，面前的人突然狂笑不止：“这只是冰山一角！！哈哈哈哈！！冰山一角！！就像你们根本想象不出这条线埋的有多深！！这背后又隐藏潜伏着多少人！！你们无论如何都是抓不完的！！胜利终究属于我们！！也只能是属于我们！！”

“而你们，终其不过是一群偶然窥见肉腥的野狗！！哈哈哈！！野狗！！！”

刺耳尖叫充斥着在场每个人的耳膜，吴深无动于衷地望着面前这个狂笑发疯的人，就像是隔着对方与之前那隐埋在淤泥下腐烂黑暗的过往遥遥相望；就在韩骁怀疑对方毒瘾发作，准备调人前去拿□□时，吴深面无表情地看向马辉，淡声道：“不用装了，你只是单纯在拖延时间。”

似乎没想到被这个毫无存在感的刑警看出，马辉怔愣一瞬，随即神色如常道：“没想到这么快被你识破，没错，我的确是在拖延时间。”

“知道吗，”马辉戏谑地看向两人：“在我来之前，就有收到消息，村里去了两个外地人，你猜，警官，等你们赶到后，是等着给对方收尸呢，还是给对方收尸呢。”

“我还真是期待你们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操，”韩骁低骂一声，紧接着抬头望向坐在对面好整以暇、神色戏谑的人，慢条斯理道：“不知道谁给你的自信，竟然真认为警方束手无策，只会坐以待毙乖乖被你们牵着鼻子走，不过可以理解，毕竟在你们眼里，凶残嗜血的毒贩同伙才是正义英雄，但假如按你所言，我想此时此刻你也不会坐在这里，毕竟——”

四目相对，敛起脸上的漫不经心，韩骁直勾勾望向眼前的人，神情认真：“邪不压正是铁律。”

说罢，就见面前人的脸色骤变，但顾不得身后人的咆哮、咒骂，韩骁直接拉起一旁吴深的手腕，径直奔向大厅。

二十分钟后，在向局长简单汇报以及所有值班人员和临时被通知前来的刑警简单说明情况，韩骁以最快速度安排部署，随后在浓浓月色下，刺耳尖锐的警笛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地穿过深邃黑夜，千里迢迢地奔赴那远在千里之外的荒僻乡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