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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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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芬攥紧了兜里的半成品——昨晚宁婉清熬夜教她编的"海浪纹"杯垫。梭子在她手里总不如宁婉清灵活,那些蓝白相间的波浪纹歪歪扭扭,像被台风刮过似的。

散会后,宁婉清拉着她钻进仓房。昏暗的光线里,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牛皮本子,扉页上用钢笔写着《1979-1985轻工业流行趋势》。林秀芬瞪大眼睛:"这、这是..."

"我默写的。"宁婉清面不改色地撒谎,手指点着其中一页,"你看,这种镂空编织技法,在三年后会风靡全国。"其实这是她穿越前在博物馆看过的史料,此刻成了她们最大的商业机密。

林秀芬的指尖小心翼翼抚过纸面。那些复杂的编织图解在她眼里如同天书,但宁婉清身上飘来的雪花膏香气奇异地安抚了她的不安。"我教你。"宁婉清突然从背后环过来,右手握住她的手腕,在牛皮本上画下第一道弧线。

这个姿势让林秀芬后背紧贴对方胸口。她能感觉到宁婉清呼吸时胸腔的起伏,还有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铅笔在纸上打滑,画出的波浪线活像条扭动的海鳗。

"放松。"宁婉清的笑声喷在她耳畔,"手腕要这样转..."她的手比渔网梭更灵巧,三笔两笔就勾出个完美的浪花图案。林秀芬突然发现,宁婉清右手无名指有颗小痣,随着运笔时隐时现,像藏在浪花里的珍珠。

第一笔订单来得比预期快。县百货公司的采购员老周,原本是来收海带的,却被展示架上的编织品吸引了目光。他捏着那个海浪纹杯垫翻来覆去地看,金丝眼镜滑到鼻尖:"这花样新鲜,二十个,三天能交货不?"

宁婉清刚要答应,蓝布衫大婶——现在知道是妇女主任王春花的堂姐——突然插话:"周同志,这丫头来历不明..."话没说完,林秀芬"啪"地把记工本拍在桌上:"我爹作保的,公社红头文件在这儿!"

她声音抖得厉害,耳根却因激动而发红。宁婉清悄悄勾住她的小指,触到一层厚厚的茧。那是常年拉渔网磨出来的,此刻却让她想起自己母亲做外科手术留下的痕迹。

三天期限逼得她们点灯熬油。宁婉清改良了传统梭子,用废木料削出带凹槽的"花式梭",编织效率提高一倍。林秀芬学得极快,到第二个晚上已经能独立编出合格品。凌晨三点,她困得栽倒在宁婉清肩上,手里还攥着半截蓝线。

"去睡吧。"宁婉清轻轻抽走她手里的梭子。

"不行..."林秀芬揉着眼睛坐直,"还差七个..."

宁婉清突然捧住她的脸,拇指抹过她眼下:"再熬要变熊猫了。"这个2022年的网络用语让林秀芬一脸茫然,但脸上温柔的触感让她忘了追问。

交货当天,老周验货时"咦"了一声:"怎么多出五个?"宁婉清把额前碎发别到耳后:"样品,送给百货公司的同志试用。"其实是她看出老周无名指有戒痕,特意多编的"鸳鸯戏水"图案,准备让他带回家讨好老婆。

这个小心机换来意外收获。老周当场追加五十个订单,还神秘兮兮地透露:"下个月广交会,要不要试试?"林秀芬还懵着,宁婉清已经飞快算出一笔账:按每个赚三毛算,五十个就是十五元,相当于公社壮劳力半个月工分。

回村路上突遇暴雨。两人头顶着装货的麻袋狂奔,还是被淋得透湿。路过村口杂货铺时,宁婉清咬牙买了把油纸伞——足足花去她们刚赚的一半钱。林秀芬心疼得直抽气,却在伞面撑开的瞬间屏住呼吸:伞面上画着并蒂莲,在雨中晕开淡淡的水红色。

"过来些。"宁婉清把伞往她那边倾斜,自己左肩已经湿透。林秀芬突然伸手,用袖子去擦她脸上的雨水。这个动作让两人同时僵住。伞外雨声轰鸣,伞下却静得能听见彼此交错的呼吸。林秀芬的手指停在宁婉清眼角,那里有颗她从未注意到的浅褐色小痣。

"你这里有颗星星。"她鬼使神差地说。

宁婉清抓住那只手贴在自己脸颊:"是泪痣,我妈说这是上辈子哭太多..."

话没说完,林秀芬突然抽回手,指着远处:"彩虹!"

雨后的双彩虹横跨海湾。宁婉清望着彩虹下的渔村,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注意到美景。身旁的林秀芬正踮着脚拧辫子上的水,侧脸在彩虹映照下像上了釉的瓷像。宁婉清悄悄把这一刻记在心里,比任何商业计划都郑重。

好景不长。广交会消息传开后,村里流言四起。最恶毒的说法来自王春花:"两个姑娘家整天搂搂抱抱,伤风败俗!"林秀芬第一次听到时,把刚编好的杯垫生生扯散了线。宁婉清却只是笑笑,第二天带着新设计的"凤穿牡丹"花样去了王家。

"婶子,这花样配您家闺女的嫁妆最体面。"宁婉清把样品放在王家堂屋的八仙桌上,"听说新郎在县农机站?我们正想找懂机械的同志帮忙改良织机呢。"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王春花盯着那对金红相间的凤凰,表情像吞了只活虾。最终她收下花样,谣言也神奇地消停了。林秀芬当晚在油灯下追问秘诀,宁婉清笑着往她嘴里塞了颗水果糖:"人总是要权衡利弊的。"

更大的危机在秋收时降临。县知青办派来核查名单的干部,是位戴黑框眼镜的严肃女同志。她翻着花名册皱眉:"省水产研究所?我们系统没这个派遣记录。"当时宁婉清正在隔壁村教编织技法,是林建国骑着二八大杠狂奔报信。

林秀芬在晒谷场找到宁婉清时,她正被十几个村妇围着学新花样。阳光下,她挽起袖子的手臂沾满彩线碎屑,像缠着彩虹的玉石。听完消息,宁婉清手里的梭子"啪"地断了。

"我去见。"她解下围裙,声音异常平静,"大不了说是投亲靠友的返乡青年。"但林秀芬看见她脖颈后的碎发已经被汗浸湿,粘在苍白的皮肤上。

两人抄近路穿过玉米地。一人多高的秸秆刮过手臂,留下细小的红痕。林秀芬突然拽住宁婉清:"走这边!"她拨开几丛特别茂密的秸秆,露出个隐蔽的地窖——这是她小时候躲弟弟追打发现的秘密基地。

地窖里弥漫着土腥味和红薯香。宁婉清借着透气孔的光线翻背包,找出张泛黄的照片:"只能赌一把了。"照片上是她母亲穿着白大褂在医学院门口的留影,背景挂着"1972级毕业留念"的横幅。

"你娘?"

"嗯。就说我是她学生,跟着学医的。"宁婉清咬着嘴唇,"那年头医学院经常有短期培训班..."

她们没想到,这个仓促编造的身份反而救了急。女干部看到照片后态度骤变:"张教授的学生?我姑父是七三届的!"原来宁婉清母亲竟与对方有段渊源。临走时,女干部还特意要了两个杯垫,说是"带给姑父当纪念"。

危机解除那晚,两人坐在海堤上分食一包炒瓜子。宁婉清突然说:"我想办营业执照。"林秀芬被瓜子壳卡了喉咙,咳得满脸通红:"那、那不就是资本家?"

"叫'个体经营户'。"宁婉清望着远处渔火,"政策很快会变的。"她没说自己看过《华国私营经济发展史》,只是把林秀芬的手按在粗糙的堤石上:"信我吗?"

月光下,林秀芬虎口的朱砂痣像滴血。她重重点头,反手握住宁婉清:"我跟你。"三个字比任何誓言都沉重。潮声阵阵,宁婉清突然哼起《天涯歌女》,林秀芬跟着哼,荒腔走板却莫名和谐。

广交会筹备进入第十天,宁婉清在煤油灯下第三次修改设计图。铅笔屑像黑雪般堆满桌角,她揉着太阳穴,把"海浪纹"改成了更复杂的"潮汐纹"——这种立体编织技法在2022年某次非遗展上见过,但用1978年的粗尼龙线实现起来简直像用锄头绣花。

"婉清姐..."林秀芬端着搪瓷缸悄悄进门,热气氤氲中飘着茉莉香,"王会计家闺女结婚剩的茶叶末。"她特意没说这是用最后半两糖票换的。

宁婉清接过茶缸时碰到对方手指,被烫得"嘶"了一声。林秀芬立刻抓过她的手按在自己耳垂上:"小时候烫着,我娘都这样..."话没说完就僵住了——这个动作让宁婉清的指尖正贴着她滚烫的耳廓。

两人同时红了脸。煤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花,宁婉清慌忙抽回手,却带翻了茶缸。褐色的茶汤在图纸上晕开,意外形成了天然的水墨渐变效果。

"等等!"宁婉清突然按住林秀芬要擦拭的手,"你看这晕染的纹路..."她迅速铺开新纸,就着茶渍勾线,一幅"水墨潮汐"设计图渐渐成形。林秀芬望着她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的扇形阴影,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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