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穿透眼皮，强行唤醒人的脑神经。这是工作日的第一个巴掌。
方乐衍皱眉睁眼，看到的还是空白天花板。
她懵了几分钟，意识海里显现出第一句话：怎么会梦到那天？
那天发生了很多事，每件事都是因她而起。梦里的她却表现得像个没感情的NPC，冷眼旁观所有人物走来走去。
啧。当时她也是这样吗？
方乐衍缩进被子里，仔细回想。但那些记忆，越想抓住就越模糊。
身体在帮她遗忘，先遗忘了所有不堪。
当她再次睁眼，那天成了空白照片，只记得有只短腿黑白毛球，眨着亮晶晶的眼睛。
“主人。”
方乐衍应声掀开被子。
那毛球和眼前的男人重合了。
晨阳的温度在这时奏效，没一会儿就把被子烘烤得温热。原来早上热成这样吗？
旺财刚洗漱好，额前的碎发还有些湿。小脸白得发光，又湿又润，没戴眼镜看过去，像颗刚剥好的水蜜桃。
“主人，该起床了。我做好早饭了。”
“嗯……”
方乐衍坐起身，鬼使神差地朝他勾了勾手指。
旺财身形一顿，慢慢走过去，蹲在床边。
“旺财，你想好名字了吗？”
“……”
又是这个话题。旺财略微起身，想走。
但方乐衍已经摸到了他的头发，旺财眨眨眼，又蹲了回去，比刚才距离更近。
“我不想走。”
方乐衍以手指丈量他的头发长度，再测了测他的脸长。
只是手指碰到他，手掌离他很远，不过他能感知到温度。
明明两人都穿着清凉的短袖短裤，却都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我没让你走。今天周五，我们出去吃吧。顺便带你去修剪一下头发。”
说着，她把他头发拢在一起，“差点就可以绑个马尾了。”
“真的！主人，你要带我一起出去？！”
方乐衍失笑，“对啊。是不是今天一整天都有动力了？”
这话像在问她自己。
“嗯！”
“好了，你自己起个名字吧？总不能在外面，我还叫你旺财？”
“方旺财吧。”旺财神情认真，不似作假。
“不予批准！”
方乐衍飞速炫完早饭，穿鞋出门，“你今天慢慢想。等我回来。”
旺财点头，“好，我等你。”
有了期待的日子，时间过得格外快。往常好比地狱的工位，成了她偷窥的庇护。
做完PPT后，她就摸出手机调出监控。
家里一如既往的整洁。记得旺财来之前，洞洞花还戏称她家为垃圾堆狗窝。
等真成了狗窝，反倒变干净了。
毕竟不是她一个人的家了，她总不能让小家伙向往流浪吧？
旺财去哪儿了？又出去玩了？
她切换到卧室，眼睛一睁，忍不住笑出了声。
同事抬起头，怨气冲天，“方乐衍，上班是什么很开心的事情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小声一点。”
“看什么呢？让我看看？”
方乐衍快速扣下手机，面上一肃，“没什么，没什么。”
但她脸都憋红了。
同事悻悻收回脑袋，“我也不是很想看。”
“那就好。”
“……”
方乐衍把手机推到角落里，再放上一大摞书压制，最后喝着凉水冷静。
扣下的屏幕里，身材优越的男人在试衣服。
方乐衍看时，他刚好穿了一件白色老头背心，加深色宽松牛仔裤。腰带没扣，裤腰松垮垮的，刚好露出了内裤边……
和擦边博主有什么区别？
有，他脸好看，可以原相机露脸……某人脑子里，他已经在跳擦边舞了。
一直冷静到下班，方乐衍在人流密集之前跑出了公司。速度之快，堪比火箭。
主管想杀鸡儆猴，都看不清是谁。
方乐衍气喘吁吁地站在家门前，本想等呼吸平复之后再开门，谁知门主动开了。
旺财冲她笑：“主人回来了。”
“啊？”
方乐衍身后的小女孩神情疑惑。奇怪的大人，都成年了还要玩角色扮演游戏吗？
如同彗星撞击地球，沙漠发动海啸。方乐衍捂住脸，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女孩母亲也遮住女孩眼睛，“小孩子别乱看。”
她自己却有意无意地打量他们，投之以赞许的目光。不愧是年轻人，花样真多。
“主……”
“你再说一个字，就滚去流浪。”
旺财把失去行动能力的她搬进屋，关上门，郑重点头。
“呼。”
蓝天已经在变暗了，方乐衍直奔化妆台。
旺财跟随而至，“主人在干什么？”
“叫我方乐衍。”
“在家里也不行吗？”
方乐衍打底打出了残影，脸咚咚咚地响。旺财严重怀疑，这样不会痛吗？
“不行。”
旺财只得答应，“好……”
他万般扭捏，脸红了个透，然后小声说：“乐衍。”
方乐衍：……
不止他的嘴巴被烫了，她的耳朵也被攻击了。怎么她的名字从他嘴巴里说出来，就那么、那么、那么奇怪呢？
仿佛有羽毛在挠她的耳朵，她痒得一抖……眼线画歪了。
方乐衍淡定改变妆容类型，从伪素颜妆改成小烟熏妆。
化妆多年，她不管是速度还是技术，都早已next level。
没一会儿，她就开始抹口红。
她对着小镜子，嘴唇微张，用手指将唇泥慢慢抹开，让人所有的心思都在她花瓣似的唇上。
做好一切工作，方乐衍取下鲨鱼夹，柔软的卷发随之散开。
旺财看着她撩起后颈的头发，往后颈上喷香水。
旺财喉结滚了滚，“主，乐衍，我也想抹。”
“什么？”
旺财指了指桌上的唇泥。
方乐衍看了眼他。不知是缺水还是怎么，他唇色确实有点苍白。
“嗯，可以。”
不过他并没有穿背心牛仔裤，而是穿了普通的体恤衫和运动裤。这个唇泥颜色太艳了。
“我给你涂这个。”她找出一支裸色唇釉，“稍微涂点，改善气色。”
“好。”
“嗯，你太高了……”
旺财蹲到她面前，仰起头，“这样就不高了。”
“好。”
方乐衍打开唇釉，在他嘴上点了两下，而后用手指抹匀。
她四指抵在他下巴上，只用拇指涂抹。
“嘴张开。”
“张大点。”
她的拇指探进了他的嘴，偶尔还碰到了他的牙齿。
由于高度差异，方乐衍不得不稍微俯身。卷发就滑过她的肩颈往下掉，擦过他的脸。
方乐衍皱眉。怎么抹不开呢？
她只能快速卸掉。
“我给你先涂唇膏试试。”
“好。”
为了保证一次到位，方乐衍凑得更近。他的呼吸，也染上了淡淡的香水味。
旺财眸光细碎闪动，被困在她的眉眼里，出不去了。
“好了！”方乐衍捏了捏他脸，“清纯小奶狗，不错不错。”
“你去穿鞋。我换个衣服就好。”
旺财眨眨眼，从苦海中解脱，“好。”
旺财变成人的第三天，方乐衍就给他买了鞋子，两双白鞋，两双运动鞋。
那之后，他就经常出门，说是在小区楼下转。方乐衍也没深究，反正不威胁到生命就行。
“怎么样？”方乐衍光着脚转了一圈。
旺财正在系鞋带，闻声抬头，瞳孔无限放大。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穿裙子，是一条纯黑色过膝连衣裙。
粗吊带，剪裁合身简约，像是专门为她而存在的。
“好不好看？”
方乐衍拎起裙子，又当着他面转了一圈。
旺财大脑一片空白，想站起来却才发现腿麻了，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正好倒进了方乐衍怀里。
“嘶。”
“不好意思，我，我腿麻了。”
“噢。还好，不是很疼。”
旺财稍稍直起背，但不知为何再也不动了。方乐衍抿着嘴，“你……”
你再不动，口红就要沾衣服上了！！！
“动不了了。”
“哦噢。腿麻了是这样的。”
方乐衍眨眨眼，补充道：“没关系，你慢慢缓。我，我先去穿鞋。”
说完，她龟速挪到了鞋柜边。拿皮鞋的时候，不由得感叹，他有那么高吗？怎么都弓着腰了，她才刚刚到肩膀？
穿上皮鞋，她挺胸抬头，又过去比了比，“呵，果然是没穿鞋子的原因。”
旺财才懂她在干什么，笑出了声，“乐衍，你想比我高吗？”
“那当然，瘦瘦高高的多好看呐。”
“那现在呢？”
那人弯腰俯身，头与她平齐，“和你一样高了。”
距离太近了，方乐衍呼吸急促起来，“嗯，嗯。一样，一样高了。”
他又在笑，“方乐衍，你脸红了。”
“胡说。”
方乐衍却抬手摸了摸脸，是烫的，非常烫。
“抹了腮红的，抹太多了。”
“这样啊。腮红也有温度？”
“你！”
方乐衍瞪了他一眼，“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计较。帮我戴项链。”
“好。”
方乐衍把头发拨到颈前，露出光滑白皙的后颈。
刚才，她在这里喷过香水。
旺财拿着银项链，一时没有动。
“嗯？怎么还不戴？”
“……好，我马上戴。”
项链细如发丝，感觉用力一扯就断掉了。底部挂着亮闪闪的四叶草，每一叶刻的纹路都不同。
旺财看到，有一叶刻了方乐衍的名字缩写。
项链细，扣头也相当微小。他指甲扣了好几次，才真正扣好。
“好了？我们走！”
“等等。”
他的手往下移，滑过她的背。
“怎么了？”
方乐衍感觉自己被提了一下。
“拉链没拉好。”
“哦，噢。”
方乐衍把皮包交给他，“对了，名字想好了吗？”
旺财摇头，“没有，还是你起吧。你想怎么叫我，我的名字就是什么。”
“那……方才怎么样？有才又有财。”
“好。”
“得嘞！”方乐衍像个摇摆仙人掌一样摇起来，“方才，今天我们一定要出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