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师兄怎么样?”
耳边是谢余清的问候,楚卿榆摇了摇头示意对方自己无事,恍惚间刚才爆炸轰塌声仍传入耳中。
灵力被抽离后的无力感仍然存在,楚卿榆只低着头垂着眼,全身唯一用得上劲的手死死抓着谢余清的衣袖。
密室已塌,轻柳……
谢余清:“师兄别担心,轻柳姐毕竟是鬼魂,外物奈何不了她的。”
是了,轻柳不过是想留在那里罢了。
两人离开了池边,楚卿榆又去逛了逛整个楚府,遗憾的是那场大火将这里烧了个七七八八,如今剩下的不过是这一池水,两间屋,一扇门,几面墙。
所谓的“红衣女鬼”误会解除,他们下山的目的达成,也是时候回灵霜派了。
只是……眼下很尴尬的一件事,
御剑尚且需要灵力控制,飞行器纸鹤失去灵力也只是一只普通的千纸鹤。
楚卿榆头晕目眩,他不明白只是没了灵力,身体变回先前凡人时期的模样,为什么会这么晕……
想不出个所以然,他手心一展,铃铛垂下叮当作响。
楚卿榆突觉喉间腥辣,在他自己都震惊的眼神中有血溅落在地上。他竟被自己的血呛了个半死。
他抬手擦了擦嘴,不远处的谢余清近乎是飞快跑了过来,他低头看见楚卿榆面色煞白,完全不似活人模样。
楚卿榆丝毫不觉自己如今在他眼中是何模样,只是呛出点血,大惊小怪。
随后他侧头便见谢余清不知何时拿出来的瞬移符咒,听见对方语气中带着怒火又隐约有些抖:“回灵霜!”
符咒被他攥在手心中,因为用力过猛已经有些发皱。
楚卿榆不由得感叹,门派中各各明码标价,除了弟子修炼师父赠予的用来帮助修炼的丹药等,其他可都是需要换的啊……
这家伙每次一用抓一把出来,他到底存了多少?
符咒生效,周遭荧光环绕,楚卿榆头晕更重,他觉得自己下一刻晕过去也不为奇。这时一只手搂在了他的胳膊上,整个人都被对方圈在怀里,楚卿榆懒得动索性两眼一闭露出一副任人处置的模样。
光芒散去,转瞬间两人便回到了灵霜派,彼时的楚卿榆身上凉得如冰窖,面上也是无一分血色,躺在谢余清怀里面上一副安详模样。
他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唇角倔强的微微翘起,整个人躺的笔直。
谢余清几乎是一瞬没停,抓起人就往济霖峰跑,途中低头一瞥看见对方分外安详随意处置的蠢样,谢余清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到了济霖,将楚卿榆安置在床榻上,江锦玉推门走了进来。
他站在床边,江锦玉指尖停在楚卿榆额头上方正为他探查病因。
“奇怪…为何一丝灵力也没有。”江锦玉脸上浮现出疑惑,双指一弹试图进一步找到真正原因。
楚卿榆体内空荡荡的,灵力探查继续深入,突然一道鲜红的封印符咒出现在眼前,随即那红光愈来愈亮,直至将他彻底弹了出来。
江锦玉皱眉,他将扎在楚卿榆身上的针一一收起。到底说他并不甚了解医术,或许专业的事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下山后往南走,朝着游林派的方向,是善坊堂。但善坊堂必不会接受门派弟子,你带他去堂外,游林与善坊分界处有一个医馆……”
江锦玉从储物袋中拿出着灵石银子,他嘴里嘀咕着:“我可就这俩师弟,别给我玩死了。”
又拿出了些防身用的符咒,将这些东西伸手推向对面,他抬头直视谢余清:“他撑不了多久,带上东西你还是今早赶路吧。”
见谢余清应下,他又拿出一个白玉小瓶,看样子应是装药用的。
果然,江锦玉开口解释道:“这里面是能让他暂时恢复意识的丹药,只是极少,用药尚且能吊着命一段时间,但灵力光靠药是回不来了。”
临出门前,他扶着门框突然想起来忘记嘱咐的某件事,转头低声道:“去医馆找姜渝,楚卿榆的病情不要告诉除姜渝以外的医馆任何人。”
“尤其是那个穿了一身红衣的短发女孩,切记。”
江锦玉走后,谢余清将他给的丹药给楚卿榆嘴里塞了一颗,不消片刻床上的人便睁开了眼睛。
只是…看上去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
少年面无表情,只呆坐在床榻上,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后。他看了看自己又转头看了看谢余清,却最后也没张开嘴说一句话。
深知楚卿榆特性的,谢余清只一眼便看出他这是刚醒过来懒得说话罢了。
“咕~”
“饿了?”谢余清问他。
江锦玉带来的药效果甚好,楚卿榆醒过来才这一会儿便拜托了浑浑噩噩的感觉,他一打响指:“聪明。”
也难得只有在他刚睡醒时才有这样的一面,像只终于收起爪子的小猫…
储物袋中还有些糕点尚能顶一顶嘴,楚卿榆接过道了谢便闷头吃起来。
虽说是昏迷,但楚卿榆仍能听到方才两人谈论的字字句句,他直接问对方:“我们现在出发?”
谢余清点点头,他拿起白玉瓶在手中轻轻晃了晃,瓶中确实没有多少药了。
“这些药坚持不了多久,还是要尽早……”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楚卿榆也明白,江锦玉给的药估计只够支撑到两人到达医馆的了。如今全靠这一瓶药续命,若是没了……死路一条。
事关生死,气氛变得凝重了起来。两人沉默了许久没再说话,终于是谢余清出声问他:“是铃铛的问题吧。”
楚卿榆微愣,他眼中透出些慌乱,嘴上却仍在犟:“怎么会呢?哈哈……”
此时的楚卿榆还在思索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耳边响起窸窸窣窣声,
“师兄,我不傻,不要再骗我了。”
自己坐在床上,左手已被谢余清攥在手心中,对方蹲在地上视线与自己平行。
他发觉自己再说不出一句糊弄对方的话了。
看着谢余清紧攥着自己的双手,温暖至极,却在微微发着抖。楚卿榆垂眸间有片刻失神,他不明白一个人因何会为自己上心到这个程度……
许是自己想太多了。
“不骗你,的确是铃铛的问题。”楚卿榆如实回答。
他从被中伸出另一只手,指尖微凉,在身边悬了片刻最终落在了谢余清的头顶。
楚卿榆:“信我。”
许久,两人定下当日便出发去往南边,时间不等人。告别了江锦玉,两人下山坐上了马车。
直到坐在马车上,楚卿榆仍有些恍惚。挑起帘子向外看去,如今两人已离开灵霜管辖的区域,途径某个城镇时空中突然飘起了小雨。
会死吗……
仔细想来他对死并没有什么概念,若是说死后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其实他至始至终都不在意自己能否回去。
只是他要是真死了……
楚卿榆收回手,目光轻轻瞥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谢余清。
能陪自己说说话南北跑的人可不多见。
“姜渝若是也对我这情况没辙呢?我……”
嘴唇上搭来一只手,抬眸见谢余清突然凑近定定看着他,“无论如何,你不会死的,绝对不会。”
那眼神不似有假。
楚卿榆本是自己随意嘀咕一句,但听到他这么说,心底还是涌上暖意。
经过这么一出,楚卿榆在铃铛的事解决之前再也不敢在谢余清面前提“死”一字了。因为每次他顺嘴说出这个字,谢余清便会像鬼一样突然凑近他,整张脸都写满了“不要提了”四个字。
以至于路上某天楚卿榆在睡梦中,梦里自己不过是提了些消极的念头,谢余清便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两人额头死死抵着,他听到对方语气非常不好。
“师兄。”
“啊啊啊!!”
鬼啊!
楚卿榆猛然坐起身,虽然知道现实的谢余清并不会像梦中那般,但回想起来仍然会冒出一身冷汗。
转头看向旁边睡得安稳的谢余清,其实师弟长得非常好看,许是小自己几岁的缘故,模样中仍带着几分雌雄难辨的美。谢余清还特别喜欢笑,每次笑起来那双桃花眼微眯……
注意到自己盯着对方太久,楚卿榆慌忙收回视线,两眼一闭重新躺了回去。
谢余清起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没出现什么问题又重新躺了回去。
虽是躺了回去,谢余清却始终睡不着。为了不耽误赶路,两人夜晚也是在马车上睡下。夜晚寂寥,耳边只余车轮滚动声。
原来自己这么怕楚卿榆死吗……?
这一刻,脸上浮现出少见的茫然,一如那日姜辰安所说,自己先是设局接近楚卿榆,进了灵霜派,待在他身边。
事关楚卿榆,他总是有些不知所措。姜辰安说的没错,他的确铺垫了很多,仅仅是在那个巷口让楚卿榆遇见自己。
那么这一次呢?
他能保住楚卿榆吗……
谢余清靠坐着,手中勾着那枚玉佩,玉佩垂在空中随着马车的颠簸轻晃。晃了一会儿又担心将玉佩碰碎,手一收将玉佩紧紧攥在掌心。
一夜未眠。
清晨,楚卿榆悠悠转醒。他曾说久坐不好,马车便停在了某处作歇脚。
醒时谢余清已不在车上,楚卿榆猜他是出去透气,毕竟这车里闷得很。这样想着便起身将长发随意一拢在脑后,披了件衣服穿上鞋便下了车。
不知是在哪个林子中,早晨空气清新,在车中闷了一天的楚卿榆此刻恨不得多吸上两口新鲜空气。
一如他猜想,谢余清下车后离得不远,见他应是在河边洗什么东西,楚卿榆慢悠悠挪了过去。走至谢余清身侧,楚卿榆定睛一看发现对方手中持的正是那块平日里从不离身的玉佩。
打从他下车便注意到的谢余清见楚卿榆出现在自己身旁并没有多么震惊,他语气带笑:“师兄你醒了。”
楚卿榆应了声,随即问道:“一直见你带着这块玉佩,是有什么意义吗?”
谢余清轻笑,他转头看向楚卿榆,两人四目相对。
先前楚卿榆微微俯身看水中的玉佩,两人近乎是头挨着头,如今谢余清突然转头看向自己,距离之近,楚卿榆甚至能感受到对方阵阵呼气气流打在自己脸上。
谢余清也是一愣,这么近……他能从楚卿榆眼中看清自己的倒影,惊讶得从未如此明显。
对视短短一瞬两人便齐齐转过头去,耳根与面上却是红了个透。
再开口,谢余清声音有些变了调,难得说话竟吞吞吐吐:“玉佩…嗯……是幼时很重要的一位送的。”
关于谢余清的幼年……无关当初中毒的事,楚卿榆遇见他已是少年时,当初听巷中混混提过谢余清的母亲,如今想来自己对他的童年一无所知。
但若是谢余清不愿说,楚卿榆定不会问。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谢余清从未提起,楚卿榆也从未发问。
只是……看着对方从水中收回的手,手中那块玉佩竟看上去有些眼熟。
就像是自己曾在哪里见过。
到底记得自己是穿书来的,一年间从未见过什么与这块玉佩相似的物件,来之前?自己更是没见过这些东西。
楚卿榆只当是自己错觉。
冷风吹过,楚卿榆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下车穿得单薄,此刻被风一激冷不防打了个哆嗦。
一阵窸窣声,宽大的披风便落在了自己的肩头,谢余清站在自己面前手中正几系着衣扣,如同林中树木的清新味萦绕在鼻尖,想来应是在林中待久沾上了。
楚卿榆低头看对方在自己胸前用衣带系出的蝴蝶结,口中道了句谢谢。
又陪楚卿榆坐在河边透了会儿气,此处距离游林派不远,路程比预想得快上半天。回到车上继续赶路,没多久便进入了游林派管辖的区域。
是一城镇,路过有百姓吆喝卖货,孩童欢闹声尚在不远处,好不热闹。
“药能续的时间足够,不妨下去转转?”
楚卿榆趴在车窗边朝外看去,见他这么提,谢余清点点头,两人找地方停了车。
许是药的缘由,楚卿榆身上穿着自己的衣服还不够,外面又披了先前谢余清的那件披风,手却仍是冰凉。
谢余清仍是担忧,一颗心悬在那里,不上不下。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