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两人小心向石梯之下又去,谢余清快走一步护在楚卿榆身侧,他掐指捏诀在指尖捏出一团火花用来照亮。
楚卿榆看过他这一套动作,回想起对方没少使出这种小法术不禁有些疑惑。
心中想着便问出了口:“你从哪里学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小法术?”
谢余清轻笑,晃了晃指尖同他解释:“闲来无事,不过是在藏书阁看过几本书,顺手便学来了。”
他另一只手牵起楚卿榆垂在身侧的手,两人指尖相触,一小团火光也在楚卿榆的指尖燃了起来。
“师兄你看,这不是派上用处了吗?”
楚卿榆懵懵向他道了谢,他同样晃了晃指尖,只觉眼前所见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指尖火苗虽小,但胜在足够亮,用来照路再合适不过。
两人继续朝深处走去,楚卿榆虽忆起一些关于楚家的事,但印象里从没到过这密室,只隐隐记得入口位置而已。
就这样顺着石梯走了一会,环境潮湿的很,仔细听还能听到水滴砸落的声音。
很安静,楚卿榆突然有些紧张,指尖微凉沁出了点冷汗,手中的小火苗更是闪了几下直接灭了,惟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叮铃铃――”
前方突然响起突兀的铃声,随着几声脚步,那人应是站定了一阵,接着又响起异常刺耳的拖拽木椅的声音。
气氛分外紧张。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握紧了佩剑小心朝前面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尽头处无人,却放着一个破旧的木质梳妆柜,上面放着的也尽是些女子用的胭脂水粉。
铜镜上落了一层薄灰,楚卿榆抬手轻轻擦拭着镜面,待擦拭干净任两人怎么看这也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梳妆柜。
此处再无别人,四四方方的空间除了潮湿而挂起的水珠和这个梳妆柜再无其他。
那先前听到的铃声和拖拽声又是从何而来?
莫非真的是女鬼所为……
想到这,楚卿榆心里有些起毛,竟出了一身冷汗。
身旁谢余清微微皱眉,方才楚卿榆摆弄铜镜时意外照见了他,不同楚卿榆所说镜中空无一物,他清清楚楚看见了东西。
……那是漫山遍野的尸体。
天空被血腥染成红色,地上的是穿着不同门派道服的弟子。
谢余清神情是少见的冷清,这镜子竟能照出前尘往事。
不过是些旧事,何须再在意。
镜中画面一转,这次是两人都能看到的画面:穿着红衣的女人站在虚空之中,沙哑的声音从喉咙中发出似在唱某首童谣。
歌声从镜中传出回荡在密室中。
鬼使神差般,两人指尖一同触向铜镜镜面,镜面泛起水波样纹路,一层叠着一层。
感受到镜面刺骨冰凉,两人终于回过神来,想来应是中了术。镜中层层水波之下,红衣女人仍在低声唱着,慢悠悠的调子。
水波逐渐变成浪花,层层冲击仿佛要将镜框冲破开来,一股巨大吸力从铜镜传出,竟要把他们吸到镜子里去?!
谢余清率先抽出佩剑,一闪银光,剑身被直直插入地面。对上铜镜吸力,谢余清勉强稳住身形,他一伸胳膊将楚卿榆揽了过来。
楚卿榆同样将剑身插入地面,两人并肩站立,这并不是一个长久的办法,铜镜的吸力还在增强。
铃声突然响起,两柄剑竟直接脱了控制自己回到了剑鞘,没有了支撑,两人彻底被吸入了镜中。
白光闪过,重新睁开眼谢余清发现自己正站在某一家的屋檐上。
他下意识朝身旁看去。
无人。
恍惚之际,房檐下传来嬉闹的声音,谢余清探头朝下方看去。正逢春季,院里小树枝丫冒了许多绿叶,生机盎然的很。
院里两个小少年蹲在池塘边喂鱼,身旁站着两个侍女,小少年时不时用手轻拨向池水,偶尔转头同侍女有说有笑聊上几句。
“你说这锦鲤要何时才能长大?”其中一个穿着红衣的问道。
“不知。倒是你天天都来看它,换作我是锦鲤就算见了那么多的人我也记你记得最清清楚楚。”
听他这么说几人咯咯乐了起来。
谢余清就这么站在屋顶看两人聊天,他转身准备走时,脚下瓦片响了一声。
“什么声音?”红衣小少年抬头朝屋顶看去,不想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另一个也探头看了一眼,随即低下头去:“应当是猫。”
听到可能是猫,小少年眨眨眼睛来了兴致,他笑着提议道:“猫在上面多危险,不如我去把它抱下来给你做个伴?”
听出他其实是自己喜欢,白衣小少年摇了摇头,他解释:“不成,猫留给我你不怕它把你的锦鲤吃了?”
听到他这么说,红衣小少年瞬间蔫了下来:“那还是算了……我爹不让在家里养猫,我也带不走。”
白衣小少年没回他,只低着头用手轻轻拨着池水。
“楚卿榆。”忽然听他正色道,楚卿榆抬起头带着疑惑看他。
“我要离开些日子。”
“嗯。”楚卿榆含糊应了一声,又低下头去摆弄池水。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段时间,良久,楚卿榆再度开口:
“祁焰,希望你此行能如愿以偿。”
一句祝福。
……
祁焰走后,楚卿榆身旁的侍女问他:“小少爷,房顶上的猫……”
楚卿榆冲她扬起唇角露出一个笑脸:“柳姐姐你也信了,我框他的。”
哪有什么猫。
听他这么说,被叫做“柳姐姐”的侍女轻弹了他一下,便同他一起笑:“祁小少爷知道你又骗他定要折回来找你。”
楚卿榆眨着一双眼睛看她:“那柳姐姐你会告诉他吗?”
轻柳有意逗他,便故作踌躇。见她这般神情,楚卿榆两只手抓住她的衣摆晃了几下,撒娇般说道:“哎呀,柳姐姐你定是不会告诉他的,对吧对吧!”
轻柳笑着说:“那当然,我可是咱们小少爷的人。”
话一出口,两人便咯咯笑了起来。
轻柳虽是楚府侍女,却与楚卿榆情同姐弟,轻柳是楚夫人捡回来的孩子,待他如自己的女儿。
轻柳问他:“夫人回来了,小少爷要去夫人那里吗?”
楚卿榆摆摆手,他踢了下脚下的石子,石子被踢入水中溅起了点点水花。他慢悠悠说道:“不了,母亲回来定会想你,柳姐姐你去看看她吧。”
轻柳点点头,便同他告了别。
待她走后,楚卿榆抬头朝方才发出声音的屋顶看去,方才他是看到一个人的。
谢余清下了房顶,抬手弹了弹衣摆灰尘,待他再抬头,面前已然站着一个穿着白衣定定看他的小少年,正是楚卿榆。
小孩子语气软软的说着:“他很麻烦的。”
看似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谢余清却意外听懂了几分。楚卿榆的意思是祁焰很麻烦,若是他那时上了屋顶定会发现自己。
他抬手朝楚卿榆的头顶摸了几把,小孩子的头发软乎乎又毛茸茸的,此时的楚卿榆脸上还有些未褪去的婴儿肥,整个人简直可爱的不行。
谢余清自是没见过这个年纪的楚卿榆,觉得可爱极了没忍住又摸了人家的头顶,他对楚卿榆轻声道了句谢。
“别揉啦,头发等下给我弄乱了。”
楚卿榆又同他说了些话,谢余清听出两人应是认识的,又套出了几句有用的,谢余清如今是楚父请来教导楚卿榆武术的,名字和相貌却依旧是他自己的。
他猜测此处应是铜镜所造的幻境,而他现在正在经历的便是楚卿榆去灵霜派之前的时候。
只是不知楚卿榆那边情况如何……
…………
善坊堂。
姜辰安倒在躺椅上,长腿随意一搭,脸上盖着一册话本。明明应是一副惬意的画面,从他身上散发出的确实一股浓烈的疲惫。
屋中坐在他旁边的的正是刚从风摇镇回来不久的殷沉宿,此刻她正翻着桌案上堆成山的来信。
兄妹二人一个不知是醒是睡,一个埋头回信,丝毫不理睬站在门口的小弟子。
小弟子来自剑丘,此番来是为了帮自家长老送信。他不明白,据他所知善坊堂几个当家的不是不理事就是病秧子活不长的,长老为何非要他送信来。
他站在门前已有一阵,门口设有屏障,除非屋内两位解除他是进不去的。
低头间,身旁一人走过,他周身毫无灵气却能无视屏障径直走入屋内。
青年走向仍在回信的殷沉宿,淡淡道:“我来吧。”
殷沉宿头也不抬:“行。”说完便直接起身离开桌子。
小弟子还在猜测此人又是哪位时,青年冲他招招手,“小友,请进。”
小弟子有些愣,试探般朝前迈了一步,并没有被那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他小心走了进去,行至屋内,他双手将信件递了上去。
青年为他倒了杯茶,接过信件拆开看了起来。
废话许多,通篇下来不过一句话:合作扳倒其他几个门派。
青年捏着信纸,垂眸瞥了一眼躺椅上的姜辰安,他将信纸折好,抬手取来笔书信一封,末了将信递给小弟子,小弟子离开后屋内重归寂静。
他懒懒看了姜辰安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外面玩够了舍得回来了?”
姜辰安依旧没有动静。
青年懒得再看他,叫来侍从将桌上东西搬去自己屋中,随后便跟着侍从离开了。
待人走后,姜辰安抬手拿起脸上书册,睁着一双眼睛没有聚焦看着天花板,他脚下一蹬,整个人便随着躺椅一起晃了起来。
他轻叹一声,嘀咕着:“最初不过是为了学剑啊,怎的一个个都变了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