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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剖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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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轮回的第七日。

冲天的火焰把一切都染上了狂热的艳色,乌黑的黏液沾满了整个地面。在一片死寂中,狂热的信徒们匍匐在地,却早已失去了生命的温度。

宫溯宁拖着一柄泛着血红的剑穿过以死亡为引的朝圣者们,靴子踏过血坑,溅起一阵粘稠的波纹。他面无表情地抬头,注视着天空上破碎的神座,以及神座背后若有若无的金色巨树。

半晌,他用剑轻轻一划,似乎斩断了什么不可视的禁锢,斜坐在神座上的神明身影终于隐隐绰绰地显现。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被牢牢捆绑在神座背后,不明材质的锁链显得格外沉重。

神座上的祂睁开一只猩红色的眼,哼笑一声,似乎被这不礼貌的觐见流程逗乐了。耳后不对称的羽毛微微张合,祂试着直起身,锁骨上长钉带来的尖锐疼痛让他索性放弃了挣扎。

“在向我许愿之前,希望你能想清楚你能带给我什么。”

“谁告诉你我要许愿?”宫溯宁对这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装神弄鬼的人表达了明显的不耐,“你还真当神当上瘾了?”

“走个流程嘛,你知道的。”

神座上的宫溯宁艰难转身,捏着神座上一个罗盘样装饰轻轻一掰,把这个精致的器具置于指尖细细端详。罗盘上的琉璃镜面在火焰下反射出亮色的光芒,是宫溯宁很喜欢的小玩意儿。

“看够了吗?”

“不缺这一会儿。”宫溯宁像玩石头一样上下抛接着罗盘,自上而下俯视着下面的人,“你有了解过把这东西带走的代价吗?”

“最沉重的代价无非就是死亡,我不在意。”

下方的宫溯宁用手指轻轻敲打着剑柄,观察着那双渗血的翅膀。污浊的血迹已经深深渗透进了羽毛之间,将蓬松的细毛沾成粘腻的一块一块,但翅膀的主人似乎毫不在意,只是失神地看着手里似乎象征胜利的罗盘。

“啊......但你明显比我有用得多。如果就这样死了,你不会感到遗憾吗?”

宫溯宁垂下眼,此刻他更像一位真正的神明,在询问一位即将赴死的勇士。但双方都知道这种问话毫无意义,因为本质上,这是不同时期的自己与自己的对话。

“没有什么有用之说,只是对应的时候未到。”

“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被囚禁的宫溯宁笑了笑,“我本来就是个自私的人,在得知自己可能一辈子被困在这里后,我就给我自己讨了点奖励。你的奖励呢?他到现在为止还没见过你吧?”

宫溯宁迟疑了一瞬,再抬头,就已经是更为坚定的模样:“习惯了,就当是......这一次我没能等到他。”

“你骗不了自己。”

“嗯,但总比眼睁睁看他在我面前死去,我却因为所谓禁制而被迫放手更好。”

宫溯宁拿起手上的剑,试图用自己仅剩的干净衣角擦干净已经沾满污秽的剑。但事实是他越擦越脏,连“焰心”两个字都快被淹没在污浊里了。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我可以远远地看他最后一眼。”

“啧啧啧,情圣呐。”神座上的宫溯宁咂了咂嘴,把手上的东西抛了下去。晶莹的器具似乎扭曲了周围的空间,最终稳稳地落在另一个人手中。

“希望能找到最优解,这样我们都能活下去。”宫溯宁攥紧了手里的罗盘,最后与神位上的神明对视,转身离开了这片废墟。

孤独的神被困在他过去期冀的高空,抬头看向不存在的太阳。许久,只听见一声轻微的长叹:“但愿吧。”

*

宫溯宁一出来就看见付焓默窝在自己的衣服里,眼睛紧紧盯着他,含着某种不明所以的期待。

他的脚步微微一滞,有些心虚。之前许愿的时候他跟那位装神弄鬼的神明进行了一些精神上的肢体交流,对方告知了他有关时间罗盘的线索。他并不打算把这个线索告诉付焓默,毕竟时间的概念玄而又玄,如何将罗盘安安稳稳地从另一个曾经存在的时空带回这类事更是不可能用言语简单描述,他不想让付焓默徒增烦恼。

而刚刚雒云鸢借神婆的口对他说的乱七八糟的话也与这个侵蚀泡毫无关系,也就是说,要是接下来付焓默询问他有关获取时间罗盘的计划,他只能被迫“一无所知”。

“阿焓......”他已经想好了托词,清了清喉咙,正准备以最普通的问候起手,眉头却微微皱起,目光在付焓默脸上逡巡。

付焓默的眼神随着宫溯宁的挪动不断转移,最终看着对方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脸颊边的鳞片上戳了戳。

“还是软的,得再长长。”宫溯宁泰然自若地说着,随即又担忧地用指腹在上面抚摸几下,“痛不痛?有什么感觉吗?”

付焓默眨了眨眼睛,表情逐渐变得空白。

宫溯宁常年用弓的手指上有一层薄茧,柔嫩的鳞片与相对粗糙的皮肤磨擦,竟让付焓默生出一丝诡异的刺激感。

于是他的目光开始躲躲闪闪,最后把脸重新缩到了衣服里。

“你不觉得害怕吗?”他的声音在衣服里闷闷的。

“为什么要怕?”宫溯宁抬手把衣服扒拉开,重新用正确的方式把自己的蛇裹好,“这是阿焓本来的模样,很漂亮。”

“但我是不人不蛇的怪物。”

宫溯宁的动作停滞了。他抬起手,把付焓默的脸掰过来与他对视,在那对略微变细的瞳孔里,宫溯宁看见了某种平静的死气。

“阿焓不是怪物。”宫溯宁认真地强调,“你从来都不是怪物。我也拥有很多非人类的特征,你会觉得我是怪物吗?”

付焓默摇摇头。正因自己的情况,当他第一次看见宫溯宁,他立刻认定这是同类。

同类,是可以亲近,可以依赖的对象。

“你现在还能走吗?尾巴没有长出来吧?”宫溯宁轻轻梳理着付焓默凌乱的头发,低头吻了吻对方的额心,“不能走我就抱着你。”

“我自己可以。”付焓默赶紧站起来,拉着宫溯宁朝外面走去。走着走着,他突然感觉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抬头望向天空,那里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或许是错觉,但付焓默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回卓黎家吃午饭。”宫溯宁注意到付焓默脸上的不自在,“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吗?”

付焓默艰难地憋出一句:“......可能只是我想多了,没什么。”

“你是在怀疑他吗?他在这个侵蚀泡里的确担任了重要角色,我......其中一个我在监视他的行踪,目前看来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又或者说可疑之处过多,反而显得他很正常。”

“不,我在怀疑他的另一重身份......算了,就算他真的是我猜想中的那个人,我们现在也无计可施。既然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做出什么异常举动,那就暂时不管他。”

宫溯宁眨眨眼:“你在猜测他是谁?”

“有些荒谬,但......”付焓默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向宫溯宁招招手,示意他凑过来,“我觉得他是永夜之主。”

“永夜之主吗?”宫溯宁皱起眉头,并没有对这个猜想表示惊讶,“伪装成npc藏匿在侵蚀泡里,不得不说这很像是他会做的事。”

“你认识他吗?”

“或许吧,这是我潜意识里的感受,我应当认识他。”宫溯宁点点头,“但当一个人过度接近某些涉及世界底层逻辑的真相时,他作为人的存在会在大众脑中被逐渐抹消,直至只剩下一个虚无缥缈的代称。如你所见,他在这条路上已经走了很远。”

“这又是什么说法?”

宫溯宁深深看了他一眼:“这种抹消会加重人们对他的敬畏,使其被人类主动孤立。换个角度,从普通人类的视角,他在逐渐升变为普遍意义上的神。这是一种世界层面对本真秘密的保护。”

“那时间更长一点,他岂不是会被所有人遗忘?”

“是,因此这种人通常需要一位或多位来自人世间的维系者,来保证自己的某一个部分能被世人记住。他或许认为这种维系不够牢固,因此选择造就一个虚名和世界级的伟业来让人类铭记他。”

付焓默冷不丁地问:“你知道这么多,会不会也成为这样的人?”

“我吗?”宫溯宁在屋前停下脚步,摸了摸正在吃草的牛头,看不清表情,“我肯定不会这样,我离那些东西太远,对......造不成威胁。”

付焓默听不太清他最后说的那几个字,朝前走了几步。

“放心,我知道这些事,正是因为我曾经历,也曾付出代价。至少现在,我敢肯定我正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宫溯宁直起身,平静地看着付焓默,“与其担心我,我更担心的是你。”

“我?”付焓默怀疑地指了指自己。

“嗯,你现在对此一无所知,但你注定走上这一条路。不过没关系,有我在,你绝对不会被这个世界彻底忘记。”

宫溯宁说完这些后又露出他那澄澈的笑,前来拉他的手,好似刚刚那些话语都只是他随口一说的玩笑。但当付焓默握住那只手时,他骤然明白,这其实是宫溯宁在经历一切后的退让与剖白。

“走吧,别多想。下午还要去准备祭祀仪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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