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遥接到流光带回的信,第一眼便注意到那上面淡淡的血迹。像是不小心滴上去,又匆匆擦拭。
他手抖了抖,面无表情的撕开信纸翻看内容。
果然,爹的信上只说自己很平安,在那边过得很好,叫他好好上学不要担心。
“骗子……”
周遥小心翼翼的叠好信纸,塞回信封里,手指轻抚那道血迹。
若过得好,又怎么会流血呢?
他想像着受伤的爹爹不小心将血滴在信封上,又慌忙擦掉,害怕他知道的模样,心疼的难以呼吸。
他爹那么娇气的人,那些家伙怎么敢伤他?!
流光看着周遥身上涌现的蓬勃杀气,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设了结界,否则斩妖师就该上门了。
“师父。”周遥的瞳孔已化为金色兽瞳,他的声音冰冷,充满压迫感:“我还不能打败那些家伙,救出爹吗?”
流光其实很满意周遥的成长速度,但他仍旧一脸沉痛的摇头:“若能救,你爹已经跟我回来了。你连我都打不过,更何况那些人……”
周遥长出了尖锐的犬齿,他却毫无所觉,牙齿咬得咯咯响,理智近乎失控。
“师父,请继续教我修行,直到能杀了那些人!”
流光微笑点头:“好。”
周遥越来越接近狐妖了,这说明妖丹炼化得很快。就是……周林回来知道的话……不知道该有多生气……
流光一边高兴一边担忧,感觉冰火两重天。
周林让部下留意广灵教的行动,没几天就得了消息。这消息不是部下查到的,而是广灵教圣女公开向玄清教圣子约请斗法。
“嗯?”周林对此不解。
王保七解释道:“大宗门之间的圣子圣女,经常会进行斗法比试,以证明哪派更强。”
周林:“我们又不是大宗门。”
正经来说,是没有营业执照的非法组织。
王保七讪笑:“模仿,模仿嘛!现在怎么办,周老爷?”
“拒绝会怎么样?”周林好奇问。
王保七怕周林不答应,苦着脸劝道:“大概会被宣传圣子是假的,没有法力之类的吧……我知道周老爷你会法术的,咱可不能被一个女人比下去,还会被全城嘲笑。”
他至今仍以为周林会法术,甚至更信了。毕竟他曾亲眼见过刺客想行刺时,直接被抽飞的场景,只觉周林法力高深。
周林尚未回复,全城已传遍他和广灵教圣女即将进行法事对决的消息,逼迫他骑虎难下。
周林失笑:“好啊,去回复广灵教圣女,就说我答应了。”
他周林何时怕过舞台?!
一时间,整个滦化城都沸腾了,甚至很多教众从乡下赶来,就为看这一盛会。
——圣子和圣女的法事对决,这向来是大宗门才有的比试,他们竟能看到现场,不兴奋才怪。
此事连滦化县的赵县令都惊动了,他赶紧上门来问情况。
“对,我答应了。”周林对外始终维持着高冷圣子的模样,回答一句之后,便闭目修行,不再理会外界俗物。
赵县令也不敢多嘴,只按照往日教派斗法标准,给他们在郊外批了块空地。
王保七是在大宗门修行过多年的,斗法擂台该怎么布置,他最有经验。当下兴致冲冲地撸着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而圣女这边——
自作主张的圣女沐嫣被魏堂主一巴掌扇倒在地:“谁准你自作主张的?”
沐嫣不敢起身,趴跪在地:“请堂主恕罪,沐嫣也是想为我教分忧。”
“哦?你打算如何分忧?”
沐嫣道:“那玄清教圣子整日闭门不出,大人寻不到抓他的机会。我假借法事引他出来,到时大人抓住他轻而易举。”
魏堂主冷笑,猜到沐嫣心思。
“众目睽睽之下,我又如何抓他?”
等完成天魔大祭之日,他们又要赶快逃出东平郡,到时这玄清教圣子自然就没机会带走了。
“罢了,也正好探探那玄清教圣子的本事。”魏堂主冷道:“只是沐嫣,斗法是你挑起的。你若胜了便功过相抵,若堕了我神教威严,这次的祭品便有你一个名额,可明白了?”
沐嫣一个哆嗦,慌忙跪伏道:“沐嫣明白,定不辱使命。”
滦化城郊外很快搭起了两座高台,广灵教还特地修了段路,将从城门到祭祀区的泥土路都填平了。
为了吸引全城教众,广灵教又安排人敲锣打鼓,绕全城宣传了好几天沐嫣圣女的名字。
待到斗法开始那日,全县城周边的乡野平民都跑来看热闹,仿若什么盛事。
其实不只平民,旁边几个县的县令也都来了,连知府冯大人竟也来了,身后还跟着他的几个心腹部下,全是东平郡实权人物。
“我听说你这边热闹得很,所以来看看。”冯华道。
赵县令心中苦笑,祈祷今日不要出什么状况。
很快,法事时间到了。
广灵教首先开始。只见叮叮当当的锣鼓声中,几名身着道袍的女冠排队上台,手拿拂尘,结成花阵跪坐。
锣鼓声停,又响起清脆的铃声。圣女沐嫣双手双脚缠满铃铛,缓缓走上台。
她一身繁复白裙,白纱覆面,微抬下巴,目露慈悲,充满神圣之感。
冯知府指着她惊讶的说:“倒真有几分像我曾见过的圣女,周晖你怎么看?”
周晖身为知府心腹,自然也跟来了。此时不客气的摇摇头:“不过模仿罢了,真正的圣女可不会以身诱人。”
此时沐嫣正在跳祈福舞,裙摆飞扬,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诱惑,却又欲言又止。
她是被特地如此教导的,自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然知府等人见过宗门真圣女,看她便只觉不过庸脂俗粉。
沐嫣这招对上层无用,对下层却百试百灵。就没有男人不喜欢看圣女跳舞,一时间叫好声一片,个个抢着想钻到台下,只为能看清楚圣女飘起的裙摆。
沐嫣一舞结束,轻纱“无意”间飘落,露出她美貌面容,引起一片惊呼……嗯?没有惊呼?
沐嫣愕然。
她这招屡试不爽,为何失败了?
此时对面玄清教的舞台也响起了当当当的钟声,一身简约白袍的圣子缓步上台。
他头戴高冠,长长黑发如锦缎般披散于身后,身姿挺拔如松柏,气质高雅似兰芷,星目璀璨若繁星,俊美无双世无伦。
此时,众人才发出一阵惊呼。
见过玄清教圣子的容貌,谁还看得上对面的圣女呀!
只见圣子在高台坐下,侍者奉上瑶琴,圣子轻拔琴弦,弹奏一首《高山流水》,同时朗声问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
他微顿,下边的教众已不约而同回答:“不亦乐乎?”
“人不知而不愠……”
“不亦君子乎!”
圣子轻笑,这一笑仿若春风拂面,星辰绽放。
圣子再问:“子曰:学而不思则罔……”
“思而不学则殆!”
圣子再问:“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
“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一场暧昧的法事,变成了圣子与其教众的《论语》问答。且因为《论语》言简意赅,凡听过的都能念诵几句,竟似乎全城的人都在背《论语》。
冯知府起身至护栏边,侧耳倾听着一句句论语,忍不住跟着念诵:“……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这是何人所作?”
滦化县令作答:“正是这玄清教圣子所作,其书名为《论语》,不怕知府责怪,下官也正在学。”
冯知府问周晖:“周晖,你觉得这《论语》如何?”
周晖此时也在侧耳倾听,冯知府叫了他几次方回神,恭身道:“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知府大人,《论语》此书可为吾辈读书人指明大道。”
冯知府认同的点头:“待法事过后,让我等单独见见这位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