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文职姑娘叫王延晴，袁若晗认出那是和黄仲文一起去潮财研究生宿舍楼对胡赛婷进行问询的警察之一。

不过她肯定不会去问为什么王延晴是跟着出外勤。

倒是王延晴进审讯室摸鱼的时候问她：“你为什么会选择自首？”

这话说的其实很不正确，但又确实是个疑惑，就是王延晴现在不问，之后刑侦大队抽出时间也还是会回来问的，也是为了更好递交到检察院审核的必备问题。

毕竟“无凭无据”的，警方没查出袁若晗的什么问题，甚至几次三番要排除嫌疑。

袁若晗淡淡地说：“可能因为我内心不安，干了这事儿后夜不能寐吧。”

王延晴却很直白地摇了摇头：“我不觉得，你要是觉得心有不安的话，在第一个受害者董灵敏被杀后那长达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你就该来自首的，而不是再毒杀了两个人之后，还又等了四天才来。”

听了这话，袁若晗脸上浮现出些微笑意：“那大概就是我觉得我力所能及可以解决的渣滓们都解决了，我也就来等待我的审判了。”

王延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理由。

“你们找不到武实的。”袁若晗突然说。

王延晴原先正想着些什么，闻言愣了愣，看向袁若晗：“为什么？”

“因为武实还活在十六年前，”袁若晗靠在椅背上，目光有些放空，“他对这二十年间飞速发展的辅助电子工具并不感冒，高铁，网约车，智能手机通讯软件各种平台……这些都可有可无，无需依赖，所以他用老一套的方式生活也很娴熟，但是警方也同样用不了这些工具去定位他。”

“而且我感觉……可能是十六年间的‘密切’注视也让他对监控更加敏感，他会尽量不让自己暴露在他人的视线之下，能躲则躲……这个感觉只是基于我和他两顿饭功夫的认识，不要多信。”

她说着顿了顿：“但是武实绝对不会再回到派出所和监狱了——所有进监狱的人都是经历过犯罪这一步的，他却是先蹲了十六年才出来‘了结因果’，但这因果顺序一倒，意味可就完全不同了……如果他被抓到面临‘遣返’，我想他更愿意在大仇得报后去找他父母。”

王延晴一时无言。

袁若晗话音一转：“虽然我觉得他不一定会‘被’犯罪。”

面对王延晴略带困惑和诧异的眼神，袁若晗摊手说：“这也是基操了吧？武实之前被冤枉的事闹得轰轰烈烈，现在他反杀更多的声音应该是‘活该’和‘情有可原’，更甚一个没解释清楚保不齐又是警方‘张冠李戴’，乱扣帽子，费力不讨好啊。”

“这……”王延晴略有支吾，“我们都是秉公执法……”

最后她眼睛一闭牙一咬：“实话和你说，这事儿上面做主，我们尽力而为。”

袁若晗抿唇笑道：“没事儿，无所谓啦。”

王延晴默默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在共同历D028年新修的刑法中规定，对于公安机关侦查的刑事案件，在犯罪事实清晰、证据确实充分的情况下，一般应在羁押期限届满的前七天将案件移送至同级人民检察院进行审查起诉。如果案件中没有需要羁押的犯罪嫌疑人，通常公安机关侦查终结后就可以移送检察院，而侦查终结的时间一般是两个月。

而检察院收到案件后，一般会在一个月内作出是否起诉的决定，重大、复杂的案件可以延长十五日。若检察院认为案件符合起诉条件，向法院提起公诉，法院受理后，应当在受理后的两个月以内作出宣判，最迟不能超过三个月。所以，在理想情况下，加上公安机关移送案件的两个月，从案件被公安机关移送至检察院到犯人上法庭，最短可能需要三个月左右的时间。

但像本案这般有一名犯罪嫌疑人武实在逃，若其到案对案件有重大影响，法院可能会延迟开庭。倘若案件清晰、证据链完整，且要求尽快结案，法院有可能对已归案的犯罪嫌疑人先行开庭审理，这样就能加快案件的进程。

当然，如“12.5乌/头/碱连环杀人案”这般有诸多“热门元素”——经年最无辜受害人武实，大背景“爱心”富二代黄潜，德高望重爆火老淫/虫林创——这种“明星”组合的连环案实在不多，屈指可数，关注度可闯入十数年来上领奖台的程度，堪比举国上下追警局连载的情形。

——这种案子是默认从上至下一路绿灯，证据链一扣就走流程递交检查院，各方加班加点上法庭论罪定刑。

也就是说，要是袁若晗今天说的实打实都是真的，那么不管短时间内有没有抓住武实，她都将很快上法庭。

王延晴看着在那有一下没一下转着纸杯慢慢嘬水喝的袁若晗，实在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我记得潮浙警院的女生分数挺高的吧？你是励志当警察才来的吗？”袁若晗突然问道。

王延晴突然回过神：“什么？”

她看着袁若晗澄澈的眼里带着好奇，后知后觉将问题听进了耳朵。

“喔……这个，我不是警校出来的……潮浙警院的女生分数线确实高，比男生高五十分呢！有这分数去什么学校不好，”王延晴唏嘘道，“我是后面国考考上的，几千个人里面笔试过差不多两百七十个，然后再面试……面试最后只招九十个，男士收八十一个，女生收九个。”

袁若晗听着讶然：“是文职吗？文职为什么还分男女啊？”

“不晓得，”王延晴耸了耸肩，小声和袁若晗嘀咕，“我当时也疑惑了好久……可能对于警局来说，不管内外勤都是男生好用吧。”

袁若晗同样不解地微微摇了摇头：“难呀。”

不知道为什么王延晴听这个“难呀”的调调觉得有些可爱的发紧，也可能是袁若晗除了“言辞”外都表现的蓄人无害，总之王延晴一下子没忍住噗嗤小声笑了出来。

袁若晗转头看去：“怎么了吗？”

“没，”王延晴摆摆手，她渐渐静下心来看着敛下眼皮盯着桌子发呆的袁若晗：“你做的这些事先考虑过后果吗？”

“后果吗？”袁若晗说，“我其实是做过心里准备的。其他的倒也无妨，只是我的父母亲友尚且安□□活，我的所作所为曝光的话会牵连他们的后半辈子……索性有了别的方法能解决这个问题。”

王延晴一句“什么方法”还没问出口，袁若晗又话也不喘的继续对她发问：

“你们队长还没回来吗？走一段时间了都。”

王延晴一愣。

“别误会，”袁若晗笑道，“我只是觉得这位李队长对这个案件很有自己的想法，我以为郑姐他们走之后，李孝祥队长会紧跟其后地来继续问我话的……直到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听闻此话的王延晴没有回话，但有时候沉默也已经是很好的明确回答。

“其实我是不在意的。”袁若晗这样说。

空气静默了两分钟，王延晴刚要开口，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了。

开门的是带着微笑的李孝祥，他在门口短暂的停留了两步，随后一位戴着黑色方框眼镜，鱼尾纹颇多，法令纹颇深的中年男性背着手走了进来。

李孝祥示意王延晴离开审讯室。

“袁女士，就12.5乌/头/碱连环杀人案的相关详情，我有以下几点问题需要你回答。”

两人先后在袁若晗面前落座后，李孝祥开口问道。

袁若晗面色不改，带着笑意回答：“您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