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家路上,樊亦还是有些不依不饶:“那人离这儿很近吗,怎么非得来你这儿加班。”
杨候摊手:“他住的不算远,再说也就是想约个朋友一起加班,在哪无所谓吧。”
“加个班还的找人陪?又不是高中女生。”
杨候对于樊亦的咄咄逼人有些不高兴:“你今天怎么回事?杠精附体了吗。”
樊亦没憋住:“你真不打算跟我谈谈前几天晚上的事?”
杨候就知道樊亦迟早沉不住气,叹了口气,两人各自怀揣心事回了家。
刚回到家,杨候就说:“我以为不需要谈。”
樊亦问:“不需要谈还躲我这么些天?”
杨候一时语塞,默认了自己的逃避罪行,然后看向樊亦:“那你希望谈什么?”
樊亦坐在沙发上,看着站在墙边的杨候,心下火大:“你站那么远干嘛,怕我又亲你?”
杨候很诚实:“对,作为一个通讯录,我确实害怕突然被直男咬一口。”
樊亦降了降气势:“那天是我冲动了,我道歉还不行吗。”
见着大少爷示弱的态度,杨候心也跟着软下来,在离樊亦一个屁股距离的位置坐下来:“你最好是给我说那天你喝多了。”
樊亦被这教科书式的渣男借口气笑了:“清醒地等你下班,玩儿游戏,和同学打了个电话之后突然醉了?”
“那你自己编个借口我听听。”
“你怕不是平时给人写文书编故事编太多了。”
杨候给樊亦的逻辑点了个赞:“我怕你说为了试试男同什么感觉来一口,我可能会控制不住揍你。”
“不是,”樊亦发现杨候是真的在试图自欺欺人:“你怎么就不能往正常了想,比如我是真的动情了亲上来的?”
杨候眉头拧紧:“你听哥一句劝,不要直得好好的突然企图掰弯自己。”
“我哪有企图掰弯自己了。”
杨候觉的自己和这些说风就是雨的年轻人没法沟通:“我知道这些日子你接触我和周锐多了可能多少对我们有些好奇,但这真不适合你去尝试。”见樊亦刚想回怼,他又抢在前面:“好歹不要拿个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尝试。”
“我没有对你们好奇!”樊亦不懂为什么这个老男人自说自话像是在给自己洗脑:“我以前的朋友圈gay也不少,还有,我是在讲我们俩的事,和弯不弯的无关。”
杨候没有想到樊亦这么直接就把话题放桌面上了,他憋了半天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憋出来一句:“……我俩不行。”
樊少从小到大还第一次被拒绝,有些懵:“为什么?”
“这是我的天生取向,是我的人生,然而对于你来说只是年轻时候脑袋一热留下的一段谈资,”
樊亦不懂:“你就这么在意一个人的原取向?”
杨候也不否认:“你这样的小孩我见的还少吗。”
见樊亦没了声,杨候以为他听进去了,继续道:“如果你想找个男人玩玩试试,我不拦着你,只是我这把年纪已经玩不起情感游戏了。”
“就因为我年纪小点,你就一定要给我贴个只想玩玩的标签么”樊亦一股无名火窜上脑门,杨候也知道小孩儿是有些生气了:“如果不是玩玩……咱们就更不合适了,你这样的……和我这种一辈子都挣扎在温饱线的人在一起是不会开心的。”
樊亦咬牙:“我家都经历了这么大变故了你还拿背景说事是不是有些勉强了,大叔。”
杨候摇摇头:“成长背景造就的观念差距是很难缩小的。”
樊亦觉得杨候拒绝他的理由没有一句话是tm能以理服人的:“之前是谁给我说观念和生活都是可以慢慢改善的?再者你当时和江留在一起是因为你们的生活和观念都相近?”
一听江留杨候脸就黑了:“你提他做什么。”
樊亦见着对方变了脸色以为自己戳中了所谓的“理由“,双手扶着椅背俯身凑近杨候:“如果你只是还忘不了他,我给你时间,但你也别急着拒绝,好吗。”
樊亦说完便起身出门去姥姥医院了,留下杨候一人把自己太阳穴搓破皮。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樊亦是有些忐忑的,别说被拒绝了,就是费这么多口舌去表白这件事都还是头一次。
当天晚上樊亦接到了他妈的电话,说第二天一早去见他爸,本来说宣判完再见面的,但他妈又求人安排了一次。
樊亦算了算,这日子过的是真快,转眼就要二审,也不知道肖律师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第二天樊亦起了个大早,打了个车去接他妈。一路上高琳都十分坐立不安,她给樊亦说自己托人找了个工作,但太多年没上班了,自己也挺不适应。樊亦一边安慰他妈,一边突然想起自己工作遇见的那个客户:“前几天遇到了个咨询移民的女客户,特暴发户,脾气特别冲还把所有项目都给否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来砸场子的。”
高琳听了说:“你这么说我想起以前咱家也有几个投资伙伴是拿不了决定加暴脾气,这种人一般是因为自己下不了这个决定,至于他们需求到底来自于何处还需要咱们自己去挖掘。”
樊亦说:“我问了,像小孩教育或者后期工作的选项我都有提供。”
“她既然不说那说明她不想把需求暴露人前,如果可以你再接触她一下,然后看看能不能互惠互利吧,在买卖同时帮人解决问题。”
樊亦无奈:“我看她的需求就是找个人发气。”
高琳拍了拍樊亦的肩:“当销售就别带太多个人情绪,而且第一次谈不成的大项目很常见。”
樊亦点头,然后听着高琳说了些一审的事,其中还提到了和肖律师的交涉。肖律师这边的证据收集过程并不顺利,很多时候还在靠着高琳剩余不多的人际关系在托人调查。
“爸和姥姥两边的事都辛苦你了,如果有我能做的你一定要给我说。”樊亦拉着他妈的手。
高琳笑笑:“过好你自己的人生,对自己的未来负责。”
樊亦点头,他要直面自己一直回避的事。
樊亦见到樊庆明的时候,依旧没有逃掉一顿数落。
“你怎么还在国内混着?你自己看看你的成绩对得起我和你妈么?真不知道怎么生了个你这种蠢玩意儿……”
樊亦没有再唯唯诺诺,而是平静道:“你有资格说我么?”
“什么?”樊庆明若不是拷着手,可能直接就给樊亦耳光子了。
“爸,我之前不是个东西,但我没有不是东西到把自己送进监狱,我没有不是东西到让家人没日没夜地担心落泪,我特么没有不是东西到要老婆凑钱借钱提诉讼。”
樊庆明愣住。
“我现在在工作赚钱,我妈在东奔西走维护我们家仅剩的财产,你呢,不仅不反思自己还只知道把气发在我身上。”
高琳也被樊亦的态度惊呆了,虽然樊亦从中学开始就嚣张骄纵,但他一直都很怕他爸,在樊庆明面前他甚至不敢大声说话。但她并没有制止,而是由他继续讲下去。
“我为我之前花钱如流水的行为道歉,但我也希望你不要再用看一个八岁小孩的眼神看我了,我能帮你们分担问题,虽然说我挣得不多,但起码把我看做这个家的一部分,相信我可以和你们一起来面对困难。”
高琳在一旁听了开始捂嘴痛哭,樊庆明也彻底哑口无言,且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樊亦看着自己爸,老头再也没有了当年在官场的意气风发,一脸风霜看着可悲又可怜。
“……是我……对不起你们。”樊亦终于等到了他爸的这句话,他爸要在里面为自己对公司对社会造成的损失买单,但只有妻儿在为他对家庭造成的损失买单。
从审讯室出来,高琳一直趴在樊亦肩头哭,父亲在自己成长过程中虽然并不和蔼可亲,但也一直是正人君子的形象。意识到这个形象再也回不来的时候,樊亦觉得心里只剩一团废墟。
樊亦加了肖律师的微信,把高琳送回家。然后在回公司的路上给杨候打了个电话:“想和你说说话。”
那边声音是熟悉的温柔:“怎么了,不能等晚上回家再说?”
樊亦长长叹了口气:“嗯,不能,吃苦之前我想跟喜欢的人聊聊天。”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无奈答道:“说吧少爷,小的听着。”
樊亦给他讲了今天发生的事,那边却听笑了:“看来这些日子你没少琢磨怎么和你爸吵架啊。”
被说中的樊少有些羞赧:“那我也没说错什么。”
杨候回到:“嗯,家里的顶梁柱塌了,那你就成为新的顶梁柱。”
废墟似乎可以由自己慢慢重构。
在杨候这儿打够鸡血的樊亦回到公司一鼓作气干了三单暑期课,晚上走人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嘴周肌肉都在抽抽。
刚下楼就收到“王狗”的来电,看来对方知道发微信一般收不到回复,所以直接上语音。
“干嘛呢?”那边一上来就问。
“刚下班。”樊亦实话实说。
“woc不是吧,樊霸霸居然去打工了?”王柯的语气是真的不太相信:“自己开店当老板?”
“去你丫的。”虽然知道在王柯那个没几条逻辑是正常的脑袋里打工=当老板应该是其中之一,但樊亦还是懒得多和他解释。
“约个宵夜?”那边问。
樊亦的确是有点饿了,下午干完活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你在哪?”
那边喜笑颜开:“你在哪,我这就去接你。”
樊亦报了个公司的地址,又转身上楼整理了一下客户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