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有喜欢的人了？”一般这样问都是有的吧。这个问题还真把周润山问住了，不仅问住了还有种谁拱了自家白菜的不得劲。

“没有。”周筱缓慢地摇了摇头。

“只是好奇……”

“好奇……”周润山囫囵了两个字，心里不怎么适应，但闺女也大了，他想了想，思绪就拉回到很久很久以前，他以为会记得模糊不清，才发现年近半百竟还记得。

“喜欢或许就是一瞬间的事……”他第一次见赵卓，在超市，那时就好像认准了会娶她为妻。

“你会心疼她……”在他们那时候，家里人多为劳动力，家里最年长的孩子还要肩负起弟弟妹妹的照顾，早早懂事，赵卓小学文凭，家里负担不起，去超市身兼数职，几十斤的进货压在身上，周润山想去帮忙，但他没资格，不能去。

“会觉得她孤独……”周润山以前在厂里上班，骑车来回会刻意经过那家超市，他见过赵卓躲在墙角崩溃落泪，撞上过她淋雨抽烟的狼狈模样。

“怕她被坏人欺负……”

周筱乐呵笑了，抢先道：“这个我知道！奶奶以前和我讲过，说你生平头一次打架，打的群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可惨了！”

“英雄救美！你和我讲过的！”周筱听过很多次，她的脑海里都能浮现妈妈年轻时候活灵活现的一举一动。

周润山笑了，脸上不自然了一下下。他装作不记得：“这个说过了？”他知道说过了，每多说一遍，就能记得更久一点。

周筱也知道，她晃了晃脑袋，笑了笑：“但我不记得啦，老爸等着，我再去拿点瓜子来，你重新讲一边给我听呗~”

他们说到了很晚很晚，最后周润山看了眼天色，“很晚该睡了，下次再讲吧。”

回房间的时候，周润山弯了弯唇角，喊住了女儿：“筱筱，讲了这么多，其实是想说，爱要勇敢，别留遗憾。不管最后怎么样，大胆地选择，老爸都支持！”

周筱轻声笑了。

夜幕来临，少女心事悠然。周筱躺在由太阳晒过的粉色被子上，翻了个身，她对向树影婆娑的窗外，心绪飘飘。

徐芹比她晚回来，俩家不在一个镇上，约好聚一聚，带着周媛在小镇子上逛街，陪小姑娘喝奶茶、做美甲，玩玩乐乐。

年夜饭的时候回老家，一下子就热闹起来，爷爷奶奶辈的，宽敞的院子成堆的小孩子欢声笑语，饭桌上团圆话一溜烟，周筱还坐小孩桌呢。

闹着出去放烟火，乡下宽敞，周筱当工具人帮忙点仙女棒，她录了几个烟花视频，存到相册。

堂屋放着春节档的联欢晚会，小品歌曲一个接一个，手机上消息同样响个不停，各种群聊接龙红包。

周筱在工作群里抢了个李经理发的8.88。

运气还挺好，她刚要退出来，屏幕一弹，赵宁给她发起了微信视频，周筱做贼心虚，跑到外头去接。

赵宁喊了她声，镜头晃了晃，下一秒就转到老爷子赵怀生慈祥的面孔上，互道吉祥话，说了几句，她还看到上次包厢里见的赵宁父母，赵归和陈世兰。周筱朝爷孙女俩背后望了望，全都是陌生的面孔。

有人找老爷子，赵宁接过手机。她眨了眨眼，道：“你在找谁啊？”她刻意将镜头朝欧式风格的大厅转了圈，并没有赵骁。

赵宁低了低声：“我哥是不是没和你说，他从来不跟我们一起过年团圆。”想想也是，她嘀咕几句，“难怪肯放你回去。还挨了顿爷爷的骂……”

周筱这边爆竹声一声接一声的，她有些听不清赵宁在说什么了。心里有火在烧，周筱冲动了，信号不好，挂掉电话，周筱去堂屋悄悄拽了拽在看打牌的周润山，说了自己的想法。

“这会都没高铁了，你怎么回去？”周润山讶然，又问：“你哪个朋友？”联系到前几天，这让他很难不多想。

周筱讷声说新认识的朋友，在周润山疑惑的目光里，周筱硬生生挺住了。

最后有个亲戚刚好要去趟省城，把周筱带上了，高铁票没了，她抢了张火车站票。越想越觉得上了头，短暂的出了隧道，周筱给赵骁发了刚刚录下的灿烂烟火。

发了好久才成功发送，心里稍显忐忑。

她亟需要倾诉，将这个告诉了唯一知情的徐芹。

[不吃芹菜]：周筱！你疯了吧你！

看到好友抓狂的吐槽声中，周筱波动的心反而静了下来，在旁人更为激动的言语中，自己却是能找回丝理智。

周筱想了想，很快给自己找到退路和借口，她弱弱的苍白解释。

[不会飞的燕子]：我卧室阳台养的多肉走时忘浇水，要干死啦！我放心不下。

徐芹无语，恶狠狠敲字，试图换回她的理智。

[不吃芹菜]：？？？我信你个鬼.jpg.

好吧，谎话编得周筱自己都不信，列车进入隧道，网断开又没了信号。这间隙，她敲敲打打，最好交代了实话。

聊天框的消息前边的圈转啊转，出了隧道，终于发了过去。

徐芹看到了一条消息，她彻底哑声。

[不会飞的燕子]：总觉得他很孤单，想回去陪他。芹芹，怎么办，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是不是……没救了。

等到周筱出了站，徐芹态度大转弯，心态咔咔好。

[不吃芹菜]：早说啊姐妹，这么优质的男人，喜欢就上呗！姐妹支持，吃干抹净再甩屁股走人！.色眯眯.jpg.

周筱看到这条消息，笑了笑。她打车回到北辰别墅，到了熟悉的小段上坡路，四周静谧，吹着寒风，她拢了拢身上的羽绒服，加快了脚步。

这会才想起来，赵骁不一定就在这里啊。他并不是每天都会回来不是吗？周筱敲了敲自己脑袋，觉得自己有点傻。

来都来了，周筱既来之则安之，火车厢人群杂乱，味道各种各样，有些受不了。开了屋里暖气，放下拎了一大袋的东西，回自己卧室洗澡去了。

**

青山陵园，赵骁坐在母亲墓碑前，陪着喝了会酒，消息弹出来时，赵骁就播着几遍放在地上，里头是小孩闹腾的声响。

“还挺热闹。”灌了口酒，地上瓶瓶罐罐的，他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墓园寂静无声，手机里自动播放的烟火发出的光亮，打在冰冷冷的泛着黑光的墓碑上。

冷笑了下，看着墓碑上还笑着的、和自己有一半相似的女人，他静静地看了一会，笑道：“看吧，谁让你死，死了谁都不记得你了。”

“他们阖家团圆，都不关你的事了。你啊……可悲又可怜。”

代驾接到单，大过年的要不是费用翻倍，他万万不会来这阴森森的地方，打了个抖，看到车，心里呦呵了下，还是辆豪车。

车后座的男人衬衫半敞开，酒气熏天，代驾谨慎地少说话，到地点后看到车主手腕搭在额头上，剑星眉目皱到一起。

大过年的买醉消愁，也怪惨的。

他车听到地下车库，礼貌轻声，“先生，先生，您到了。新年快乐，打个好评哈。”从后座取出自己的小坐骑，代驾走了。

赵骁在车上眯了会，头疼欲裂，他揉了揉太阳穴，下车看到负一层，愣了下，怎么导到北辰别墅来了。

负一层电梯直到一楼，客厅的灯还亮着。

赵骁没多想，以为阿姨走时忘了关，他躺在沙发上，扯了扯衣服，闭上了眼。

周筱听到动静了，洗完澡套上睡衣，趿拉上拖鞋，就看到有些狼狈，看上去很陌生，不同以往的赵骁。

她屏住呼吸，轻声地走过去，蹲到沙发前的地毯下。

距离凑得很近，周筱吸了吸鼻子，闻到极其浓烈的酒味，她拧了拧眉，喝酒了？看样子还喝了不少。

是不是睡着了。

穿这么少，会不会感冒……

手指在空中一点一点靠近，微微皱起的眉毛，周筱伸手想要抚平，离眉毛还剩几厘米的距离，原本闭上的眼眸忽而睁开。

周筱吓一跳，不禁后退，一屁股坐到了地毯上。手腕被人猛地拉住，上半身倒在赵骁身上。

刚从外头回来，身上温度冰凉，周筱身体冷得一哆嗦。

“怎么……”开口的声音沙哑，似乎磨过了沙砾，他迷茫问：“回来了。”大概真的是醉了，赵骁头有点疼，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

然而说出口的话证实并不是，周筱用轻浅的声音问他去哪了，怎么这么晚回来。

她感受到的心脏怦怦，周筱一只胳膊无力地横在两人之间，酒气入了她鼻尖，莫名其妙地有些好闻，她偏过头对上赵骁的视线，距离更近了些。

他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她，这样的姿势从未有过，这样的距离更是第一次，黑夜助长疯狂，一切都是朦胧的暧昧。

周筱意识到此刻的自己像是待宰的羔羊，很危险。

她声音发颤，刚想开口却被堵了回去，胳膊被人拽起来，一个反转压倒在了沙发上。湿热的呼吸，说不清谁是谁的，周筱尝到了甘苦的酒香余味。

他发狠地吻上了被她无措咬住的唇珠。

周筱脑袋懵了半瞬，下一秒，他退离不足两厘米，气息交缠听见他平静如水似忠告的声音说：“周筱，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而后嘴唇传来愈烈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