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自己莫名多出来的情绪,他有点愣住了,害怕被误会,陆青羊急忙转身道歉。
“对不起,我没有资格随意评判你的。”
云连没有他想象中的生气,反而有些自嘲的笑着。
“如果你喜欢,你可以把它放出来。”
摸在笼子上的手不由自主的下滑了,笼子里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感受到手上的异样,他又扭头去看手指的地方。
原本随手搭在笼子框上的手正被探出头的金丝雀蹭着。
不一会,云连已经走到他的身旁。他说:“看来你比我更受它喜欢些。”
陆青羊亲昵的盯着它,问:“这只小家伙有名字吗?”
云连此时已经走到了窗户右侧,他有意无意的摆弄着上面挂着的晴天娃娃。说,“我不太擅长取名字,它来了这个家有两年了。”
又眼含笑意,顺其自然的说。“也许你取的名字它会喜欢。”
陆青羊有些不自信起来,因为他也不算太会取名字,但是名字这种东西总要赋有价值和意义。
他边摸着金丝雀的头边面向窗边的他,说。“云少爷,请问您的生日在什么时候呢?”
云连不假思索道:“521。”
他身体颤了颤,摸鸟的手立马停住了,表情有些惊愕。
云连又解释道:“5月21日,小满。”
在他说完后陆青羊的神情才放松下来。
他盯着金丝雀那双似乎会说话的眼睛,又想到云连今早发来的图片。
“小满,小满……”他在心里默默念叨,随即欣喜的笑着对云连说:“就叫小满怎么样。”
他表情难得的愉悦自在,有些期待的等待云连的答复。
外边的阳光更加耀眼了,看的人有些睁不开眼,挪开目光,朝向他。
“好。”他答应的很爽快,又有些疑惑,问道:“与我的生日有关吗?”
这边陆青羊已经在玩鸟的路上无法自拔,他尝试打开笼子把小满小心的捧在手心里。
既然云连已经接受了这个名字,那他也不再是他自己说的避讳了。“因为我觉得生日是一个新生的开始,我希望小满能像云少爷一样自由自在的活下去。”
他在温暖的阳光下笑的那样热烈真挚。
这一刻,记忆仿佛被重叠,在另一个时空中他们也这样温存过,建立的绵密情感像是许久未见的旧人重新打破了那道名为时间的枷锁回到了彼此的身边。
胸口的感觉如此强烈,少年怒发的爱意汹涌澎湃,连同屋外的春光都压不住。
也许所谓的自由才是为了隐瞒爱的皮囊。
云连静静的看着他,手中的金丝雀慢慢展开羽翼,也许是太久没有飞翔,它在踉跄了几步后还有些没有站稳,陆青羊一直耐心的托着他。
终于,在适应了几分钟后,小满有了勇气,逃出这个关押了两年的牢笼。
它展翅从云连眼前飞过,毫不犹豫的冲向蓝天,也是在对着它的新生活招手。
小满在天空中游荡,这是多年来第一次这么自由,它在空中转了个圈,又因为太兴奋在蓝天下胡乱盘旋。
云连望着这一幕,神情恍惚。
可是真正需要自由的人真的得到自由了吗。
陆青羊早已来到他的身侧,他表情很欣慰,眼角还留有一丝泪花。
他没有再想下去了,渐渐的,他好像寻到那个答案了。
直到有些看累了,云连转身带他去楼下。
陆青羊虽是扭过了身子,可是头还是下意识向窗外看去。
他心情有些忐忑,毕竟是家养了两年的宠物,没有想好如果小满真的不回来了该怎么办。
云连站着门边,手抚上门把手。
他转头,说。“不是你说的吗,属于我的东西自然会回来的,自由的归属权,我交给它。”
本然已经放弃最后一丝希望,陆青羊神色黯然,希望你自由,可又不免因为你的离去而离开。
他跟上云连的步伐,走向门外。
吱吱——
一声清脆的鸟鸣声让刚走出去的两个人都猛然回头,陆青羊是出于欣喜,云连感到骇怪。
小满此时正停靠在窗边的桌子上,它歪着脑袋傻乎乎的看着走远的两人。
陆青羊情不自已的飞奔回去,他双手伸过,小满就慢慢走到他的手上,他眼神慈爱,露出欣慰的表情,好像早就预测到了一切。
“所以,你早就看出来它会回来。”低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对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肯定,但内心就是想赌一把,我觉得它已经认可你,把你当主人了,不会舍得走的。”
他脸上难得浮现出认真,随后又打趣道:“你这么笃定,看来你比我更适合养鸟。”
这一刻陆青羊也没有再退缩,而是顺着他话说了回去。
“你别再调侃我啦!”
这条走廊很长,两个人一起并排走也拥挤,反而第一次这么舒缓自然。
这时,他才注意到楼梯的转角处,从高处望下去,竟有一架钢琴。
他透过扶手的间隙用余光去瞄那架华丽的钢琴。
彩光玻璃透进来的光束刚刚好打在上面,黑白边的琴键像是打上了一层珠光璀璨的视网膜。
“好漂亮。”他不由脱口而出。
但是云连似乎读懂了他,甚至于都没有去问就已经猜到他口中的漂亮是在描述什么。
“本来在今天要搬回琴房的。”
旁边人有些疑惑的目光。
“为什么,因为不常用吗。”
“嗯,确实,很久没有用了,都要落灰了。”
“是因为没有时间吗。”
他问的问题都有些没头没脑的,这本来是云连的私物,想放哪里也是他的自由,可看到这么华贵的钢琴却被随意丢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居然能忍住不触摸吗。
但又仔细联想了乔布斯爷爷说过的话,也许在这个家价值不菲的,凡是主人最私密宝贝的东西,也没有被给予能在不经过允许的情况下任意触碰。
所以,干脆就让它落了灰。
证明时光与新鲜感的流逝。
云连相视一笑,他故弄玄虚的说。
“关于这架钢琴,我与它有一个秘密。”
“啊?这么神秘吗。”
“嗯,它不只是一个普通的陈列品,更像是我的朋友,家人。”
他第一次从云连这么冰冷的嘴里说出如此有温度的话,看来这架钢琴确实价值连城,意义深重。
他们没有直接去客厅,而是来到了那座钢琴前面。
他见旁边人已经看呆了,有意无意推搡了一下陆青羊的腰肢。
“不是喜欢吗,不去试试?”
被接触到敏感部位的陆青羊身子有些麻,他语气惊诧:“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弹钢琴吗?”
云连脸上露出不明所以的神态,不在乎的说道:“不会就不可以弹吗?”
明明刚刚还宝贝的不行,说对自己多重要呢,怎么现在这么随便让自己碰。
陆青羊表现的还有些拘谨。
云连一眼透支了他的内心。
“放心,坏了不用你赔。”
早说呀!
他熟练的抽出座椅,小心的坐了上去。
他将手指摸上了琴键,试了几个音。
悠扬的旋律很悦耳,立马在大厅内回响。
他目光变得坚定,试探性的问:“我能试一下吗。”
“很期待。”
他沉下心,双手开始左右交替。
这首曲子总共用了24个琴键,12块白巧与12块黑巧的巧妙融合才完美的组成了这首曲子。
如泣如诉的琴声似一阵凉风钻入人耳中,在五脏六腑间穿梭,又似涔涔细雨,在肌肤上缠绵。俗世的纷扰如潮水般退去 ,像在诉说着什么,琴音中沾染哀婉与忧悒。
嘟嘟——
小饼闻着声就跑来了,它默默的躲在楼梯口驻足欣赏,表情放松。
乔布斯也被这座大房子内久违响起的钢琴音吸引了过来,好像所有的事物都不在冷漠,活了过来。
曲调充满了爱恨交织的情绪,透过了时光以新的方式再次融入了这片光影。
云连的头开始撕裂的疼痛,他强撑着身子靠在身后的柱子上。
一曲作毕,骄阳的热火中,扑通一声。
云连晕倒了。
S级alpha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这么多天的睡眠时间还不足6小时,还每天起个大早去c19区高强度训练,放谁身上都会垮掉。
他醒来时已经是傍晚,窗帘把房间里遮的严严实实的,空气有些压抑窒息,像被锁在一个巨大的容器里,明明卧室那么大,还是逼的人喘不过气。
云连在昏倒后进入了沉睡,在梦中也是眼前的场景。
只是与这阴暗的环境不同,他的身侧还躺了一个人,是那个不肯舍弃放开的人。
只要轻轻一接触,就会情不自禁掉眼泪的人,他已经很久没有哭了,都忘记痛苦到极致的眼泪是什么味道了。
这也是那架钢琴持久没有动过的原因,是他与那个人宿命般的约定。
记忆来到最深处,一个长相极度温柔貌美的男omega第一次把他稚嫩的小手送上了琴键。
男人声音温和,在同样的位置处,阳光恰巧遮住了他的脸,变得朦胧,模糊不清。
在长达10年的药物操控下,他的身体早就残破不堪,偏偏还不愿意接受医生的治疗,在1年前突然从美国跑回来考军校。
直到听到陆青羊所弹奏的曲子,他的身子不知道为什么,身体莫名的麻木,直到心脏疼到无法站立。
他神情恍惚,满头大汗,虚弱已经布满了他那张忧郁的脸。
此时,门被人推开一个小缝隙,一小束光亮从门缝中挤进来。
随着门缝越来越大,刺眼的光开始毫无保留的涌现出来。
床上的人抬起眼皮,想看清来人是谁。
门却在此时被全部关上,屋内再次被黑暗包裹。
“云少爷,您还好吗?”
他想要回应,可是喉咙难以发出声音。
陆青羊坐到他的床头边,拿出两颗看不清颜色胶囊。
“医生刚刚走,他说吃这个会好一点。”
黑暗中,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脸。
“没用的。”他嗓音嘶哑,沉闷的说。
陆青羊面色复杂,平常高高在上,像是看不起任何人的他,居然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你声音哑了,喝点水吧。”
明明看不清对方,可是云连总是能很敏锐的捕捉到他的情绪。
陆青羊把热水递到他跟前,没有立马接下。
“你也是。”
“?”
“为什么哭?”
陆青羊不知所措起来,支支吾吾的。
就在几分钟前,在与医生交谈云连的病情时,他哭了。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情绪,只是在听医生的叮嘱时眼泪止不住的流,直到现在他的眼周还有未尽的泪痕。
见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他喃喃自语。指尖在陆青羊纤细的手上滑动,接过了递过来的水杯,很滚烫。
“我梦到了我的妈妈,还有这首曲子,很熟悉。”
陆青羊的心跟着揪了起来,他仿佛能与云连共感,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刺深深的扎在他的心上。
“能告诉我这首曲子叫什么吗?”他疲惫开口。
“12克拉的回响。”又补充道:“在2年前的生日,被寄到了我家,却没有署名。”
在一片漆黑中,他能明显察觉有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在深处凝视着他。
“也许,我是该好好吃药了。”他用了些力道拽住了陆青羊的手。“因为,我忘掉了很重要的东西。”
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故意对他说的。
“留下来吧,明天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