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河道尽头,忽然渗进一丝微光。
那光极淡,像是隔了层毛玻璃,朦朦胧胧地晕染在潮湿的岩壁上。红幼语眯起眼,下意识抬手遮挡——在漫长的地下跋涉后,这点微弱的光亮都显得刺目。
"出口?"黑瞎子的墨镜反射着光斑,枪管轻轻拨开垂挂的藤蔓。
水流突然变得湍急,推着四人向前漂去。解雨臣因失血而苍白的指尖扣紧岩缝,另一只手仍死死攥着红幼语的腕子。齐玄之突然低喝:"低头!"
"哗——"
水流裹挟着他们冲出一道低矮的洞口,刺目的白光如潮水般淹没视野。红幼语在跌出去的瞬间蜷身护住头脸,后背重重撞在什么柔软的东西上——
是雪。
蓬松的、冰冷的、带着松针清香的雪。
红幼语抬手遮住眼睛,待适应光线后,才看清眼前的景象——长白山。
皑皑白雪覆盖着苍翠的松林,寒风裹挟着细碎的冰晶扑面而来。他们竟从地下暗河一路穿行,直接来到了长白山脉的某处隐蔽山谷。
她呛咳着撑起身子,睫毛上挂的冰渣簌簌落下。映入眼帘的是无边无际的雪原,远处长白山主峰像柄淬了蓝的剑,直插灰蒙蒙的天穹。
"长白山北坡。"齐玄之抖着防水地图,眉毛结满霜花,"我们被暗河冲偏了至少二十公里。"
“奇怪……”齐玄之皱眉,环顾四周,“按照地图,第三陵应该在地下深处,怎么会通到地面?”
解雨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雪光映在她的侧脸上,衬得她肤色近乎透明,睫毛上沾着细碎的冰晶,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她专注时总是这样,眉头微蹙,唇线抿紧,仿佛全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一件事。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红府的梨树下,她也是这样专注地数着花瓣,一片一片,认真得像是在破解某种古老的密码。
那时候的她,还会因为一块桂花糕笑得眉眼弯弯。
而现在——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目光锐利如刀。
她变了。
不再是那个会躲在他身后偷吃点心的小丫头,不再是那个会因为赌气三天不理他的少女。
她是红家家主,是吴家藏了二十年的暗棋,是九门新一代的执刀人。
可即便如此——
对他而言,她依旧是那阵清泉,是那眸明月。
是他暗黑童年里唯一的光,也是他如今人生中,最不愿失去的执念。
红幼语忽然转身,目光越过他,落在远处的冰瀑上。
“那里。”她抬手指向冰瀑下方的一处阴影,“有东西。”
解雨臣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冰瀑边缘的岩壁上,隐约刻着一道极浅的花纹——与溶洞内的一模一样。
红幼语已经迈步走了过去,步伐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解雨臣望着她的背影,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随后抬脚跟了上去。
无论前方是什么,他都会陪她走到最后。
红幼语走过去蹲下身,指尖拨开积雪,露出下方冻得坚硬的土壤。她捻起一小撮土,在鼻尖轻嗅——
硫磺、硝石,还有一丝极淡的血腥气。
“这土被人动过。”她低声道,“下面有东西。”
解雨臣靠坐在一块凸起的岩石旁,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锐利。
黑瞎子递给他一壶烈酒,咧嘴一笑:“花儿,喝口暖暖身子?”
解雨臣接过,仰头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微微蹙眉。他抬眸看向不远处正在探查地形的红幼语,她乌黑的长发被寒风吹得飞扬,腰间那根银鞭在雪光下泛着冷芒。
“别看了。”黑瞎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笑得意味深长,“眼珠子都快黏人家身上了。”
解雨臣淡淡扫他一眼:“瞎子,你话太多了。”
黑瞎子耸肩,正要再调侃几句,突然神色一凛,猛地按住解雨臣的肩膀:“嘘——有动静。”
红幼语和齐玄之此时已走到山谷边缘。
“师哥,你看。”红幼语指向雪地上几道几乎被新雪覆盖的脚印,“有人来过,而且不止一个。”
齐玄之蹲下身,仔细检查脚印的深浅和间距:“是汪家的么?”
红幼语眸光一沉:“他们比我们快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