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合这个地方算不上小,有山有水也称得上是一个好玩的地方,再加上位置坐落在经济贸易往来的必经路上,所以也不算落魄,倒是人多,龙蛇混杂。
她们找了家还算干净的旅店住下,白天就四处游荡看山看水看风景,晚上就到大街上最热熬的市集去逛一逛,兴致来了也进茶楼观戏,反正就这么吃着玩着也能在一个地方待上许多天。
这一天她们在馆子里吃晚饭,隔壁桌坐了一桌当地人,由于聊天声音过大而引来周围人的侧目。
“过两天就是了,你们去吗?”
“这游神有什么好看的,不去不去。”
“去许个愿祈个祷啊,求一个身体健康合家平安的也好。”
“我就不迷信这些封建玩意儿,要是求神真有用的话,我们那么多战死的同胞算什么?”
“哎哟就是简简单单求个心安看个乐嘛!”
“你们这些没有喝过洋墨水的就是不懂,我也不扯那么多了,反正我不去,爱去你们自己去……”
齐素夹了一口菜吃,见许芳舒虽然在吃饭,但是筷子却是在碗里搅来搅去的,嘴里那一口鸡都被她嚼得不能更烂了,眼神还总是往隔壁桌那里瞄。
她放下碗筷,伸手在对方面前挥了两下,许芳舒这才回过神来发出一声:“啊?”
“吃饭,菜都凉了。”齐素说着话的同时给她夹了一片肉。
“素,他们在说游神,我也想去看。”许芳舒把肉含进嘴里,盯着齐素看的那双眼睛亮得发光。
“嗯,想看就去看。”
“那我们是不是得找他们问一下地方呀?”
“等吃完饭找别人问就行。”
“为什么?”
“不想和男人说话。”
许芳舒看她一脸正经的表情,忍不住就想逗弄一下她,便问:“那如果我是男的,你还和我玩吗?”
“不玩。”齐素眼神一抬不抬地只盯着桌上的饭菜看。
“哦,那幸好我是女人,不然我这辈子都遇不见你啦!”
齐素抿嘴笑,问她:“你就那么想遇见我吗?”
“想啊,我有时候也会思考,如果我这辈子从来都没遇见过你,该有多伤心啊?”
“那会有多伤心呢?”
“大概会像地球爆炸那样的伤心。”
“地球又没有爆炸,你怎么会知道自己有多伤心?”
“这是夸张的比喻,你到底懂不懂啊!”
“不懂,因为我没有喝过洋墨水。”
晚饭过后,两人漫步在街上,看见卖糖葫芦的就顺手买了一根,付钱的时候顺便问了摊子老板有关游神的事情。
许芳舒接过老板递来的糖葫芦,迫不及待便咬了一颗,嘴巴里顿时酸酸甜甜的,心里又觉得开心了不少。
齐素结束和老板的谈话,两人一起步行回不远处的旅店,她侧脸去看,见许芳舒一脸满足,走路时的步伐很是轻快,便问:“甜吗?”
“甜,你也吃一个试试。”
许芳舒把糖葫芦伸到齐素面前,齐素盯着糖葫芦,小心翼翼地咬了一颗,咀嚼了两口,嘴里全是酸的,这许芳舒分明是在骗她吃。
但她还是笑着回应她:“很甜。”
“你等一下,别动。”
齐素听她的话定在了原地,只见许芳舒从口袋里掏出手帕,轻轻地替她擦拭着嘴角,她有些愣住了,不知该做何反应,只能杵在原地任由面前的人动作。
“好了,干净了。”
许芳舒若无其事地收了手帕,齐素摸摸自己的嘴角,见她已经往前走了便快走两步跟上,清了清嗓子假装无事说:“游神在后天,在一个叫碗口村的村子里,距离这里二三十公里,我们得坐车才能过去。”
“那就得包车了吧?”包车很贵,许芳舒开始盘算着自己这一趟出门带的钱够不够花了。
“嗯,明天找人问问。”
晚上两人同睡一张床,许芳舒侧躺着看齐素擦头发的背影,见她用带着怪声的吹风机把头发稍微吹干,然后才躺下。
“你头发没干就睡,脑袋会进风。”
齐素拍了拍枕头,边整理着被子边说:“机器有怪声,再用就要爆了。”
“那好吧,风扇开小一点,免得你真脑袋进风了。”
许芳舒蹦跶着把吊扇的风速转小了一点,又缩回了床上,齐素确认她好好地躺下之后,替她掖好被角,这才熄了床头灯躺下。
黑暗中齐素平躺着,许芳舒侧身对着她,她掰着手指头开始心算,然后终于问了一句:“素,我们看完游神,是不是得回去了?”
“嗯,这一趟出来太久了,你妈会担心你的。”齐素闭着眼睛酝酿睡意。
“那我们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许芳舒满心期待她能说出一个答案,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齐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次什么时候能再见她,所以她没有办法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更不想给她一个充满不确定的盼头。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给了一个模糊的回应,说:“我尽量。”
“嗯。”许芳舒心里有点难受,但是她也知道齐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时时刻刻都陪着她,能像现在这样呆在一起很多天,她早就该知足了。
但是她觉得不够,一直都觉得不够。
齐素或许并不了解,她每天趴在窗户上,望着那一方围墙,想象着今天的围墙上会不会出现齐素摆放的大头娃娃,大头娃娃里藏着见面的时间与地点,她每天就这样盼着,在那些等不到齐素的日子里,期待和失落是并重的。
齐素是不是能够有一天,不需要再让她等待。
“素,能不能把你的手给我?”
齐素翻了个身,把左手放在了她们的中间,许芳舒揉捏着她的手指,轻轻地吻了她的手背。
准备睡觉的人终于睁开了眼,她眼神平静,只是盯着许芳舒看,过了许久才说了一句:“我记得你晚饭没喝酒。”
许芳舒看她的脸、看她的鼻梁、看她的嘴、看她的下巴,唯独不敢看她的眼,随着视线下移,略过她的脖子,看见她凸起的锁骨,还有那坏了一颗纽扣系不住的衣领。
心里的某根弦断了,她闭上双眼,轻声说:“就当我喝醉了,好不好?”
没能等到一个“好”,回应她的是骤然凑近的气息,带着些许湿气,以及鼻尖上柔软的、有温度的触碰。
“我想……我也醉了。”
窗外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空气中带着温度的湿气和玉门的天气一样,更是和她们遇见对方时的天气别无二致。
最先吻上去的是许芳舒,她有些笨拙地舔着咬着,直到她终于察觉到齐素毫无回应,她往后退开,娇嗔地推了她一把,问:“你干嘛?”
“我在想,你是真的不爱读书。”
“有什么关系?”许芳舒顿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接吻和读书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
“因为书读多了,就会学到很有用的东西,像这样……”
齐素重新吻上她的唇,在她还来不及发出哼声前将她完全击溃,在短暂睁眼的瞬间,看见她揪紧了被单的手,她伸出手,勾起她的指尖,让她和自己十指交握。
过了许久,齐素觉得自己的理智在断崖边摇摇欲坠,想要往下跳,又惧怕下方的万丈深渊,于是她往后退开,结束了这个吻。
许芳舒微微喘着气,看眼前的人神色有些复杂,便问:“素,怎么了?”
齐素调整着紊乱的气息,和她交握的手拇指来回蹭着,说话时声音微哑,问:“要继续吗?”
许芳舒听懂了她的意思,她涨红了脸,耳根子也觉得有点烫,撇开脸,看着自己和对方交握的右手,她用力握得更紧了一些。
“嗯。”
“明天酒醒后,你会后悔吗?”
许芳舒笑了,她第一次知道原来齐素也会有踌躇不前的时候。
空着的左手扶上了她的腰,指尖摸到了她后腰处微凹的腰窝,齐素被她这么一摸不自觉就抖了一下。
“你……”
“我不会后悔。”许芳舒仰头吻上。
雨水滴落在干枯的土壤里滋养了第一次遇见春天的种子,情意在急促的呼吸中交织缠绕,爱意在胸腔里肆意生长,她们在放肆中下坠,在克制中被托起,在欲望的浪潮里载浮载沉,喜悦紧随着浪花被拍打成高高低低的音符,奏响独属于她们的篇章。
“哼……”
雨停时,恰逢天光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