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杜康斜睨他，这猫儿向来好奇心重，刚刚还在刨根问底，现在突然老实起来了，不是瞒着他什么就是憋着坏呢。

“这事很严重吗？”

通天摆手拒绝一人的邀请，继续装傻充愣。

“那要看对谁来说了。”

通天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杜康仍然是一坨黑猫，同样是猫，他和通天给人的感受却截然不同，他是带点阴冷的，孤僻又诡谲，明明玄猫具有辟邪之能，杜康蹲在那，只会让人徒生一种他就是那个邪祟的想法。

果然杜康只是套了一层猫皮，内里不知道是什么的存在。

四下依然没人能看得到他，杜康倒也怡然自得，在人群熙攘之间他蹲在那像一朵阴暗的蘑菇，邪恶的黑蘑菇把带着尘土和猫毛的爪子伸到了不知道是谁的酒杯里舀水喝。

通天看得皱眉。

“对神道来说，这当然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从来没有人敢忤逆神道。”

杜康吨吨喝酒。

以东皇太一为道主聚集起来的神道诸神，汇集了这方刚孕育不久的天地最强盛的神属，祂又源源不断吸收宗族、异兽、山精灵鬼，各族中的佼佼者扩充壮大神道的实力，于是日益显出祂等阶严密，不允许对上不敬，似九溶做法，神道修士最常用的应对之法，要么硬抗，要么比拼神眷，从来都是更高位更强大的一方获胜，像通天这般没有敬畏之心挥剑斩神的，近乎是大逆不道了。

身为臣属，没有向主君刀兵相见的道理。

通天眨眨眼，杜康看起来可不像是知道他跟九溶动手的样子，不过一日之间，不可能没人提及。

如果知道了，杜康刚刚一定会表现出来，然而他现在百无聊赖，懒得像滩猫饼。

“没人告诉你是谁吗？”

杜康听了这话抬起头盯着上方的祖师们看了很久，之后他冷哼一声，“太一是南域的。”

哦。

通天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语，太一名为天帝，但恐怕北地并不太服气他的统治，这倒是有点解释了为何鲲鹏祖师与他们仙道的祖师私交匪浅，又跟九命一众宗族不清不楚了，原来在神道之主眼里，祂们还是一群叛逆。

通天用他的小脑袋简单思考了一下，事情性质很严重，祖师们不当回事，但又封锁了消息，不告诉神道的使者，看来谋逆之心还不小。

啊！通天突然福至心灵。

再加上鲲鹏祖师对他们家祖师的恭敬态度，很难说他们玉京山的祖师是不是在这群叛逆里处于一些头头的地位。

这让通天内心产生了一种十分微妙的情绪，类似于我进的是个贼窝？看你浓眉大眼原来是个反贼？又想到他前天还大不敬的剑指神道，原来反贼竟是我自己？

“所以你是来抓反贼的？”

通天状似好奇询问，心下已经打定了主意，虽然杜康常给他送酒喝，平日对他也不错，然而此生死存亡关头，万没有舍弃自身性命的道理，只好对不住杜康了。

“我抓反贼做甚么？”

杜康奇怪。

通天这厢盘算如何才能留下杜康，那厢杜康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满腹怨愤无处抒发，忽然对他说了一句话。

“这本该是要即刻呈到太一御案上的。”

“本该？”

“是哦~不过，我给截留了。”

杜康很有兴致地跟他吐露，“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对太一这么有意见，也不知能否见到她对上太一的景象。”

北地宗族很多，杜康猜测恐怕又是一位不世出的女中豪杰，才符合宗族遮掩如此隐秘的情况，一想到某日太一会被人打上家门，他就抑制不住喜悦之情，满目笑容。这个时候，才显得他竟像是个和通天差不多大的孩子，不像梦里那样穿着金纹玉饰的华服，繁丽慵懒，也不像这回见到的阴冷叛逆。

只是杜康期望见到的场景，恐怕要令他失望了。

这里并没有什么女中豪杰，只有一个连坐姿都会板板正正，手搭在双膝，腰挺得很直，爱偷懒的散漫猫儿。

“你曾经说我应该去神道是什么意思？”

通天忽然问。

杜康已经是醉的不轻，他听到通天的话耳朵忽然竖起来，突然一个猫探头，眸光清澈了许多，“我的意思是，你是神道奇才，正应该去打倒太一，挣个道主的位置来。”

“我看就是天……也当得。”

杜康打了个嗝，没说出某个称呼，然而这已经足够通天知晓他的意思。

快住口！

……

虽未曾谋面，通天突然对那位天之尊神生出了一种同情，你的使者好像也是谋逆。

他要是太一，晚上都要睡不好觉了。

通天仰头看看天上，并无一丝雷声传来，想来无人听到杜康对他的狂妄期望。杜康半昏半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滚到了桌子下面，通天再去看的时候，已经消失不见，连根黑色的猫毛也不曾留下，一如他来的突兀，走的也无声无息。

约莫是他知道北地口风严的很，便放心了罢。

元始已经一舞将尽，赢的不少小姑娘的青眼，优雅离场，邀请他师弟一同游嬉。通天本不想跟他上场的，然而想到宴会之后恐怕他们就要离开北地，不知何时才会再来，这场北地之行将近尾声，何必矜持徒留遗憾。

他想了想抓住元始伸过来的手，和他跑到人群中间，学着北地人的样子玩起来。

适当的运动会吹散心中郁结的愁思，被周围人的欢乐感染，通天肉眼可见得活泼起来。

“师弟刚刚叹气在想什么？”

元始如此说。

想到这个，通天竟又想叹气了，他没有什么需要隐瞒元始的想法，然后也不知该如何说起。

“我只是觉得，往后怕是要乱起来了。”

不知道目前的宁静还会持续多久？

天色将变，以后对待功课再不能像从前一样随意了。

“乱起来？”

元始品味这几字的意思，“这样师弟怎么查以前的事情？”

他总是这样，事事想到通天。通天想到他在紫霄宫的这些年，他多受了元始许多照顾，他便很是惆怅。

“我现在倒认为，有些事情，不知道更好。”

他和元始在人群里一边低语细谈，一边载歌载舞，上首祖师们的席位上，许多人都停下了交谈看向他们这边，热闹的人群阻隔了通天和元始的视线，那些目光只是注视着这边，不带任何攻击性，便没被两人发觉。

“你真不把他带回来吗？”

有青氏宗主九卿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