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来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撑着头闭目养神,披着一袭白衣,竟像是烟中雾里卧躺着的观音。
大慈大悲,却看不透血肉里的人心。
千机谷中不知岁月,漠北渊身上的伤已经尽数好全了,只是身上余毒无法消除。
每月十五,月圆之夜就会发作,全身血液沸腾,静脉中似有岩浆流淌。
潺潺水流溅起波纹,洛阳云拿着竹篮,清洗着药草。
这时一双手从身后伸过来,将竹篮接过。
“阳云,这些你跟我说便可,我来帮你。”
洛阳云瞥他一眼,眉眼间尽是亲昵熟稔:“我自己就行,更何况你身上的伤…”
“我身上的伤早就好了,你对自己的医术还不信任吗?”
漠北渊动作娴熟,很快就将药草清洗好,洛阳云侧头去看他:“你竟然懂?”
“在外面颠沛流离总是什么都知道一点。”男人脸上带着笑,洛阳云却有些心疼,想要伸手摸摸大哥哥的脸,发现自己的手还是湿的。
漠北渊注意到,主动贴上去,温顺的姿态就像是犬类。
这时缠绕在洛阳云手腕上的红云探出头来,盯着漠北渊,陌生而又令蛇厌恶的存在。
张口就要咬,漠北渊注意到,皱眉将它掐住,被掐住命脉,让红云痛苦不已,松开缠绕着洛阳云的身体。
扭动挣扎着想要脱困,洛阳云连忙去掰漠北渊的手:“小心点。”
“阳云这种蛇毒性很大,性格无常,养在身边太危险了。”
将红云解救下来,洛阳云弹了它两下脑壳,小蛇晕晕乎乎落入水中游到角落里,不出来了。
“红云没有伤害过我,更何况有它陪我,也算能聊以慰藉。”
“阳云…”这些时日漠北渊也知道了洛阳云的处境,他有些慌张的去牵洛阳云的手问:“你要赶我走吗?”
洛阳云神色淡淡:“你不属于这里,跟何况你身上的毒,需要去解决。”
说着便拎起竹篮就要出去。
而因他的话僵硬住的漠北渊见他要离开连忙抱住他,将头靠在洛阳云的肩膀上。
心脏,不安的跳动着:“不!我哪里都不去,我只想和阳云在一起…”男人声音颤抖,又有些沉闷。
……
你不离开后面的剧情怎么进行?洛阳云心中止不住的埋怨。
系统009告诉他,最高存在的主神消失了,导致剧情世界频繁出现问题。
需要各个世界的宿主,在完成自身任务的同时尽可能的推动剧情,使世界剧情越靠近原本剧情的宿主,将获得三倍积分。
看在三倍积分的面子上,洛阳云屈服了。
“阳云,我喜欢你,还记得吗?你是我的…妻。”
原本还伤感的洛阳云转身捂住他的嘴,雪白的肌肤沾染红霞。
“乱…乱说什么,不过是童言,你竟然都还记得吗?”嘴上说着拒绝,可明媚的眼眸中,是遮掩不住的期待。
漠北渊既觉得高兴,内心却发酵出令一种苦楚。
那些话就像是破碎的瓷片,刺的他嘴里血流不止:“记得,永远都忘不掉,阳云,我们成婚吧。”
他需要一个证明,需要能大大方方站在洛阳云身边的身份。
哪怕是建立在谎言上的。
洛阳云很是意外,眼睛不自觉睁大:“成…婚?”
“对,成婚,还是阳云已经不喜欢我了?”
漠北渊深邃的眼眸是看不透的漆黑,声音却很轻,可每一个字都无比精确的落在洛阳云的心上。
“喜欢的…一直都喜欢的。”
“那我们成婚。”漠北渊轻吻在他的发丝,眼神坚定。
洛阳云低下头,耳垂早已红透,大哥哥怎么如此放荡,可他的内心也是欢喜的。
“好。”
听到回答,漠北渊像是得到救赎的犯人,他将洛阳云抱得更紧了。
此后余生将再无其他会比他们更亲密了…
竹楼被漠北渊装饰着,那些红布绸缎也不知道这人是哪里找来的。
深夜,洛阳云换下了白衣,穿上了漠北渊裁剪的大红衣袍,没想到剧情中舞刀弄枪的男主竟然还会针线活。
龙凤烛带来朦胧的光亮,漠北渊深情的望着端坐在床上的爱人,缓缓将盖头挑开。
“阳云,你想要离开这里吗?”
红衣衬得小神仙的容貌更加的美了,甚至是艳丽…
漠北渊的话让洛阳云陷入沉思,离开吗?
他不知道,他在千机谷待的太久了,一开始还有师傅,后来就只剩他自己一人。
而在这些时光中,期待与盛凌志的重逢成了他唯一想要的。
现在如愿了,可他清楚,盛凌志是要离开的,那些追杀的人,还有身上的毒…
察觉出洛阳云的迷茫,漠北渊怜惜的握住他的手,轻吻安抚,这些时日他能看出洛阳云的寂寞。
如果可以,他当然愿意与洛阳云在此厮守终生,可他的爱人还这样年轻活泼,还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让他怎么不心疼。
洛阳云值得世间一切的美好。
“阳云,你马上就到可以收徒的时候了,还记得吗?”
洛阳云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对,他可以收徒,他是能离开千机谷的!
见爱人情绪好起来,漠北渊的心情也跟着变好。
挥手系好的窗帘散开,红色的蜡液滴落。
精雕细琢的木床咯吱,墨发散落,交颈而欢,怎么不算成婚?
漠北渊顾及着爱人还太年轻,没有到最后一步,即使这样,初尝情欲的少年,都已是经受不住的小声啜泣。
将泪珠吻干,他的阳云,阿云,可怎么受的了更过分的呢?
清晨漠北渊早早起来,为他的妻,他的君,做好饭,唤人起床。
洛阳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身体酸软无力。
这让他很不适应,漠北渊清楚,温柔又不容拒绝的包揽了为他穿衣洗漱的事。
若不是怕若洛阳云生气,漠北渊甚至还想要喂他吃饭。
……
新婚燕尔,恩爱两不疑。
洛阳云端坐在铜镜面前,漠北渊在将他的墨发束好,又拿来细笔,为他眉间绘着金纹玄鸟。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他们就像世间再普通不过的夫妻般幸福。
漠北渊拿着笔的手一顿,将最后一笔勾勒好,他呼吸急促,面色苍白。
洛阳云也很快发现,是余毒发作。
他将人带到玉榻之上,盘膝相对,双手贴在一起,用自身冰寒的内力为其压制。
漠北渊咬着牙忍耐着,额头渗出大颗大颗汗水,感受着他的颤抖,洛阳云脸上是住不住的担心,哑声:
“我们明天就出谷!”
“没…没关系,就剩三天了不是吗?只是疼而已,又不会影响其他。”
洛阳云抱住他,摇头:“我不想你疼。”
漠北渊最能忍受的便是疼痛,这些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甚至…
爱人的关心能止痛,而且,漠北渊的脸贴着洛阳云的肌肤,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
盛凌志这个名字,已经被漠北渊潜移默化的覆盖掉了,洛阳云叫的是漠北渊,属于他的漠北渊!
此生无悔。
……
洛阳云还是拗不过漠北渊,又等了三日才出谷。
外面的一切对于洛阳云来说都很新奇,目光灼灼的看着周围一切。
漠北渊见他兴致盎然,便讲起了各个地方的景象:
“这片天地很美,山河湖泊,沙漠,城池,等你卸下千机谷的身份,我们就到处游历好吗?”
听的洛阳云眼里满是向往,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道:
“我听我师傅说过,魔教在西域,你知道在哪里吗?我们先去解决你身上的余毒。”
“好,都听你的。”
“嗯”洛阳云笑着点头,又想起来另一件事来,问:
“北渊,你可知,伤你之人的身份。”
漠北渊手心被掐烂,露出红痕,目光看向前方,谎言的开始,就意味着需要更多谎言去掩饰。
他面色如常道:“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很特殊吗?我只当在江湖中招惹的势力。”
洛阳云表情严肃:“你身上的伤统一整齐,这种我只知道一个势力,那就是皇家培养的死侍。”
“是吗?”漠北渊呼吸一滞。
他怎么会不知道,作为安王独子,父亲的部下在找他,朝堂高坐的那位也在找他。
洛阳云戳了下他的头:“呆子,你忘了你父亲为什么让我师傅带我离开,又为什么送你走?”
“没想到这么多年,朝堂那些人还不肯善罢甘休。”洛阳云目露寒意。
漠北渊清楚,如何不清楚,他只是刻意掩藏回避,那些深埋心底的不安浮现,袖子中的手握紧,克制着想要带洛阳云原路返回的念头。
这些对他们来说并不美好的过去,洛阳云也不愿再谈。
漠北渊便扯开话题,说起了以前经历过的趣事,当然有改一些东西。
这些事,在千机谷时就听漠北渊讲起过,这次说的比较全,洛阳云也知道了这些年他的过往。
相比于他的单调,漠北渊的经历很是精彩,年少时和家丁走散,和一个乞丐老头生活,做扒手,勉强活着。
有次意外偷到酒剑仙身上,被逮,那人看他根骨不错,就收他为徒。
漠北渊便在酒剑仙身边学武,四海为家,这期间也认识不少前辈。
他性子沉稳,谦逊有礼,那些人偶尔的提点都被记在心间,漠北渊便学会了不少东西。
直到后来出师,在江湖闯荡结识友人,还落了个“孤鸿一剑”的雅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