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静殿的走廊上,许玉及腰的马尾随风飘动,腰间的玉连环被吹得叮咚作响。
连廊下悬着的鎏金灯都随之晃荡,浮动的光影照着脚步稳健而快捷的他。
许玉不知道林岁远离他的缘由,但山不就我,我自来就山。
林岁被林父要求参加永乐大典,她既懊恼着在短短的半个月内,该如何提升自己,那便让他来助她。
只要许玉不动声色地提及岁岁正在忧愁永乐大典,林父看着面前武功高强,无私正直的许玉,再加上未婚夫身份,有利于为以后培养感情。
许玉简直是教导林岁修炼的不二人选,等到许玉提出就由他来辅导林岁,林父自然会欣然答应。
殿门开,许玉右手掐子午诀,左手覆其上,躬身时发丝垂落,“拜见掌门。”
“起。”林肃抬手示意“请坐”,许玉落座,还未隐晦地提出这件事,林父率先开口。
林父聊家常地说着:“岁岁不争气,我作为父亲可是愁啊。”话语中是贬义,眼睛却是发亮的。
“这次永乐大典,岁岁可怎么办才好呀,要是有个人在空闲的时候,抽空指导指导她就好了。”林父说着,推来一杯温茶,意味不明地掀起眼睑,看了许玉一眼。
许玉眉头微蹙,时而直视着林肃,时而又垂下眼眸,拇指反复摩挲着杯沿,犹豫不决。
“你天资聪颖,不必担心影响你自己的成绩。”林父眉心舒展,只是目光紧盯着许玉,带着些许的审视与警告。
许玉缓慢地端起茶杯,指尖微微绷紧,像在触碰烫手的东西,茶面微漾,最终仰首饮尽,他的眸中却无半分闲适。
许玉“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也行。”
话虽答应,但字里行间透着不情愿。
“这才是好孩子。”林父拍了拍他的肩,目光变得柔和,“从明日起,就由你日日教导岁岁,直到永乐大典比试那天。”
“掌门相信你,能把岁岁教导好,不要辜负我的重望啊。”林父突然压低声音,放慢语速,让人无法忽视每个字的重量。
得闲的时候抽空现在成了日日,期望的话语暗含威压,成了必须要达到目的。
打了一巴掌后,林肃给了个甜枣,递给许玉一个白玉瓷瓶,话中尽是诚恳,“永乐大典,我对你也是给予厚望,这有些丹药,有助于你的修行。”
“弟子多谢掌门。”许玉掌心托起白玉瓷瓶,屈膝半跪,将丹药举过头顶。
林肃颌首,“无事便退下吧。”
林肃眼底一沉,不把他女儿放在首位,女儿对这桩婚事也抵触,或许未婚夫这个位置,要重新物色物色其它人了。
刚入夜,疏星三四点,怯生生地缀在檐角之上,忽明忽暗。
许玉站在林岁亮堂的屋子外,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许玉手背上的微微隆起的青筋,在冷白的皮肤下若隐若现,透着一股克制的力量感。
指节在门板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笃、笃、笃,短暂而清晰。
“谁?”躺在床上肚皮敞开的林岁略带疑惑地问,同时下床穿鞋。
“我。”许玉缓缓开口,声音很轻,但林岁如雷贯耳。
简短的一个字,林岁就认出门外之人是许玉。
林岁手忙脚乱地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吹灭蜡烛,上床,盖好被子,变化声线,“她已经睡了。”
“岁岁,你与我睡在一处时,可从来没有这么早睡过。”许玉眼皮懒洋洋地垂着,眼尾却微微上挑,饶有兴致,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曾几何时,他们这么亲密彼此,了解彼此了。
“难道是我让你思念得日夜不能眠?”
许玉走到临着床的小窗边,双手抱臂,斜靠着窗棱,把声线压得又低又缓,眸子里晃着恶作剧得逞似的光。
许玉知道岁岁没有睡,只是为了逃避他,明天再与岁岁分享这个好消息,也不迟,不急这一晚上。
但夜里不能白来一趟,总得逗逗岁岁吧。
林岁知道许玉知道她没睡,故意说这些话来挑逗她,她不忍了。
“你胡诌。”林岁猛得推开窗户,皱成一团的眉头下,瞳孔闪着水汪汪的光,“不要脸。”
“砰!”一声闷响,许玉的鼻梁结结实实撞上窗户,手指条件反射地捂住鼻子,指缝间溢出一声闷哼,“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林岁看着许玉痛苦的神情,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等等,你别动,我马上就过来。”
林岁一把抓住窗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脚尖蹬着床,翻着窗出去了。
许玉眉心一跳,身体比脑子快,下意识地冲过去,扶住林岁。
当林岁的掌心贴上他小臂的瞬间,绷紧的肌肉线条透过衣料,连带着许玉的体温,热得发烫。
同时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属于许玉的“小心”,嗓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紧绷。
少女面带绯红地甩开许玉的手,“你鼻子怎么样了?”
“没事,好着呢。”许玉眼睛带笑,眉梢微挑,“你夫君可没这么脆弱。”
林岁看着许玉被撞得泛红的鼻头,心软了,走向大门,“你要说什么,进屋说吧。”
许玉眨巴着眼睛,一边点头,一边紧跟着,往对方身边凑近。
林岁呆愣着,与门大眼瞪小锁,嘴唇半张,露出一点门牙,刚刚她翻窗,翻得急没带钥匙……
林岁恨不得一巴掌拍脑门上,拍醒自己,有门不走,偏偏走窗户,还没钥匙。
林岁眼睛慌乱眨动,嘴角却挤出小括号般的弧度,“那个……我还是喜欢走窗户。”
林岁根本不敢看许玉是什么神情,低着头,径直走到窗户前,默默开始爬窗。
许玉轻笑一声,“都怪我。”
他半蹲下身,十指交叠成台阶:“踩上来。”
林岁的鞋尖轻点他的掌心,借力一跃,被许玉牢牢地托住腰际送上窗台。
脸上还带着红云的林岁打开门,许玉终于进来了。
黄花梨木的梳妆台,菱花铜镜旁搁着象牙梳,架子上摆着开得灿烂地风铃花,烛光笼着摊开的话本。
薰衣草香薰淡淡萦绕,地上散落几根掉落的发丝,换下的衣服堆在床上。
林岁不好意思地用被子盖住床上堆积如山的衣服,显得整洁干净一点。
她咳嗽两声,试图转移许玉的注意力,“你要说什么,你说吧。”
许玉忽然低头凑近,左眼俏皮地一眨,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从明天起,你与我日夜不离……”
林岁像要尖叫却卡住,变成一个小小的“O”形。
“修炼。”许玉很满意林岁的表情,平静地继续说完。
林岁更加惊恐了,猛地倒吸一口气,杏眼瞪得滚圆,语气不稳地问:“谁,谁决定的?”
“你父亲。”许玉自然,还带着点笑地说。
林岁的心死了,彻底地死了,她已经灵魂出窍,魂飞九天之外了。
许玉故作困扰地皱眉,但嘴角疯狂上扬,继续说着残酷的事实,“你的父亲主动要求,我本来都不想答应的,但耐不住掌门的威压。”
话里话外都是,你不乐意,他也不乐意,都是林父的意思。
明明是许玉主动为了这事去找林父,现在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不乐意,那表面上答应,暗地里各自修炼,互不干涉,不就好了?”林岁咻得眼睛一亮。
许玉义正言辞,目光如炬,“我怎么会是这种人?我既然答应了,就要对你负责到底。”
林岁眯起眼睛,小脸一皱,视线中浓浓地透露出一股“你不是吗?”的意味。
“明天早晨,我在此处,与你一同修炼。”许玉背过身,颇有些君子风范,就这样拍板决定。
林岁扑倒在床上,发出哀嚎,“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