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志毅是一位老教师了,有接近二十年的教学经验,待人温和深受学生喜爱,除了不上晚自习鲜少会被领导诟病,只是后来得了病,某一天醒来就出现在这个小区外了。
他硬着头皮走进了三栋,楼道很黑,走廊灯不知道是不是还没开,没有一丝的光亮照过来。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慢,视线止不住地往周围探,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睁得老大。
若是被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可能还会嘲笑他一个男人胆子居然这么小。
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不是因为他的胆子小,而是因为他有夜盲症。
天色暗了,没有有效光源,他的眼睛几乎不能看清东西,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行。
这个小区老旧还没有安装电梯,好在他只是住在二楼。
他贴着扶手走在楼梯上,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跺了跺脚,皮鞋摩擦地面发出略带沉闷的声响。
眼前还是一片蒙着灰的黑色,邓志毅心里越来越觉得奇怪,再怎么说楼道还是会有声控灯的吧,这还是坏的?
告知书的第一条对他非常不利,他其实还没太搞清楚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只记得那个年轻女人说要遵守规则,活下来。
是啊,得活下来,下周还得参加女儿的毕业典礼呢。
邓志毅终于在二楼左边走廊的最后一间房面前停了下来,他应该住在204,不过他完全看不清门牌号,只能摸索着门找过来,这正好是第四间房门。
他掏出放在裤子口袋中的钥匙,仅用触觉摸索着插进了钥匙孔。
门开了,果然是这间房。
客厅的开关就在进门的墙边,他抬手一按,眼前终于明亮了起来。
之前一直如影随形的紧张感终于消失了。
他脑海里又回忆起告知书的第一条,现在已经算是晚上了,按理说不开灯才是正确做法,但对于他来说没有灯就什么也做不了,他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等听到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再关灯。
这是一间狭小的一室一厅,客厅不大,卧室就更小了,只勉强摆下了一张床,一个衣柜还有床边的床头柜,设施都很陈旧,好在干净。
邓志毅坐到床边打开了床头灯,正准备先躺下来小憩一会儿,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他突然又紧张了起来,走到门边警惕地问道:“谁……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你好叔叔,我是你旁边的住户,听说今天有新邻居搬进来,我妈妈让我带了点水果来跟您打个招呼。”
这个小区的年代门上还没有猫眼,于是他只能小心翼翼先链上门上的链子,然后慢慢打开了一条缝。
外面站了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扎着个马尾辫,身上还穿着校服,像是刚放学回家。她手上捧着个塑料水果篮,装着些橘子和苹果,正对他露出了个腼腆的笑容。
他想起了自己女儿小时候,打消了一点戒心,反复确认了一下告知书有没有不可以在夜晚开门这一条。
邓志毅最终还是接过了水果,与小女孩寒暄了两句道了声谢才关上了门。
看着手上的橘子,他忽然觉得有些口渴,鬼使神差地就剥了一个塞到了嘴里。
橘子很甜,但可能是放得有些久了,没多少汁水,有些干。
他正要回房间休息,又想起孙渺的叮嘱,结合自身状况还是觉得先在沙发上躺一会儿就好,毕竟抬手就能关开关,比较方便。
一阵困意袭来,邓志毅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被楼道外的一阵脚步声吵醒,他原本还有点迷糊,几秒后立刻清醒过来闪电般关掉了客厅的灯。
他不敢大意,屏住呼吸去听,这脚步声还在楼道外不停来回走动着。
“咚——”“咚——”
声音还挺有规律。
忽然,脚步声停了,就停在他的门外。
为什么偏偏是他这里?
邓志毅悚然一惊,他猛地扭头,卧室里床头柜上的那个台灯正散发着暖黄色的光,光线充足,甚至越过房间照亮了一小块客厅的地面,在黑暗中尤为刺眼。
居民告知书第一条:如果在夜晚听到楼道传来脚步声,请立刻关闭【所有】电源。
大概在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季双梨正躺在床上酝酿睡意,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从楼道传来,她连忙坐起身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屋里是不是没有任何光源。
规则一定要遵守,她也完全不敢大意,她怕会在房间突然睡着来不及关电源,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开过屋里的灯。
而且她在进房间之前就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她所在的三栋,从单元楼到楼梯再到走廊都没有任何光源,唯一能见的光只有房间的灯。
脚步声还在来来回回地响起,有点杂乱,像是外面的人失去了方向感一样,时大时小,听起来尤其诡异。
突然,脚步声停在了她的门口,周围只剩寂静,季双梨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动。
只要屋里没有光,那她应该就是安全的,按理说是这样。
没有声音了,这是走了还是没走?
她现在睡意全无,手里攥紧了脖子上挂的那个瓶子型的项链,这是她的道具,听说可以跨越空间,不过她还没有试过。
其实在今晚更早一些的时候,有人来敲过她房间的门,不过她并没有搭理对方,她可不认为这会是他们同伴之中的某一个,再加上第一个游戏带来的阴影,她是绝对不会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开门的。
正在她思考的时候,脚步声再次响了起来,不过她并没有因此放下心来,因为这反而比不响更可怕,她发现脚步声居然响在了她的客厅里。
此时的她庆幸自己有随手关门的好习惯。
季双梨连忙躺下盖好被子,双眼紧闭,她浑身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握着项链的手心渗出冷汗。
为什么?
明明她没有开过灯也没有开过门,为什么那东西可以进来?
不要再进来了!不要进我的房间!季双梨在心里祈祷着,恐惧这个东西真是怎么都没办法习惯。
“咚—”
“咚——”
然而神完全没有顾及到她的祈祷,脚步声越来越响,她能感受到对方已经进了她的房间。
最后一声甚至就停留在她的身边,她咬紧了后槽牙,死死地闭着眼,放缓了呼吸。
紧接着她就感受到了一种蚀骨的凉意将她包围。
有什么东西扫过了她的脸颊,季双梨浑身一战,眼皮止不住地颤抖。
是头发!
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她!甚至将脸凑到了她的面前。
她不敢想象如果她睁开眼会看到如何恐怖的画面,她心跳如鼓,随时准备着一有不对就用掉道具。
毕竟只有一次机会,当然要在关键时刻用。
虽然她现在很慌乱,但脑子里非常理智,没有乱了方寸。
终于,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那股强烈的压迫感陡然从她面前消失了,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季双梨才敢悄悄地睁开眼。
什么都没有!看来是逃过了一劫,她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另外一边,五栋203室。
谢肃心躺在床上,听着那道在自己卧室里响起的脚步声,他平静地闭上双眼。
脑海里相继浮现出她用匕首插进他胸口的那张怒不可遏的脸,还有另一张一脸腼腆地向他伸出手的脸。
可别死得太快了啊,季双梨。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竟然露出了一个略显温柔的笑意,浅浅的,一闪而逝。
第二天早上八点,所有人在中庭集合。
谢肃心看到从二栋走下来的季双梨跟她打了个招呼。
七个人,一个都没有少,虽然三个新人的样子多少都有点憔悴。
孙渺挑了挑秀气的眉:“看来这次的新人素质都还不错。”
就昨晚那个情形,她已经做好一晚死两个的准备了,没想到居然全员存活。
白欣彤,就是昨天那个打扮很时髦的女人,此时脸色苍白,黑眼圈都快掉在地上了,她的身体还小幅度颤抖着,完全没有了昨天骄矜的姿态。
“这里……是真的有鬼是吗?呜呜……我昨天听到有人进了我房间,可我根本没开过门!”她一边说眼泪一边往下掉。
温兴言安慰道:“没事,你遇到的情况我想昨晚我们所有人都遇到了,你不是一个人。”
大家听到这里都不约而同点点头。
“说说看你们昨晚都是怎么活下来的。”孙渺这句话主要是针对三位新人。
周宇达还是戴着他那副高度近视的眼镜,唯唯诺诺的样子:“我昨晚回去过后遵从告知书上的内容……所以我根本就没敢开灯。”
“还好我不太怕黑,可能是因为这几天加班实在太累了,我躺在床上立刻就睡着了,中途好像有什么声音,但我没有睁眼就继续睡了,然后就到早上了我就来这里了。”
季双梨心里挺羡慕的,这睡眠质量可太好了。不过,估计也是牛马拿命换的。
“我睡觉一直就有关灯的习惯,但后来突然被一阵脚步声惊醒,听到有人进了我房间,我实在是太害怕了,就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完全不敢出来,后面一夜都没睡着,直到好不容易挨到早上才敢出来。”说话的是白欣彤,看她的样子确实吓得不轻,到现在还没完全脱离恐惧。
邓志毅回想起昨晚的经历也是毛骨悚然:“我……我昨晚其实差一点就出事了!”
他抹了把鬓角的冷汗接着道:“我因为一些原因所以开着灯在客厅睡着了,然后被那阵脚步声惊醒……当然,我立刻就关掉了灯。”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里满是惊惧:“我发现那阵脚步声停在了我门口!这时我才发现我卧室的台灯没关,我立刻进屋关掉灯,然后藏在了衣柜里,我也听到那东西进了我房间,不过好在并没有被发现。”
孙渺思忖了一会儿,看来只要没有光源,夜晚的鬼就没法杀人。她没空安慰这些新人,他们只有七天时间。
“好在昨晚都有惊无险,这样吧,今天我们先分开行动,都各自去自己住的楼栋找找线索。”
“下午六点,再在这里集合。”
季双梨又回到了二栋,可是这要去哪里找线索,从昨天到今天她一个邻居都没看到。
她正在上楼,突然发现自己后面跟了个人。
谢肃心还是戴着他那副墨镜,迈着小碎步跟在季双梨身后,她停他也停。
“你干嘛跟着我?你不是应该去五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