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钟还是6:30，林暗这个点又醒了，回音没醒，睡得四仰八叉的，一只腿还搭在他身上。林暗看了一会，只看脸的话面容淡丽，形具而神生。

他起身收拾昨晚的衣服，回音的裙子还在地上，湿黑的一团，连着自己的都扔进洗衣机里没开动，上学还有秦姨帮忙打扫卫生，最近一段时间秦姨没来，遍地落的都是头发和细碎小物件，不显眼，但不是看不见。

晨光熹微里，回音出来找早饭吃，林暗正在收衣服，他发现女孩子连衣架都不一样，左右对称着两个凹槽，收多了才知道，是晒吊带和内衣防滑的。

她端着杯子看了好一会朝阳的宜家林暗，扑面的生活气息和幸福感恍如一场梦。林暗回头看见她，开口第一句话意境就没了：“林回音，你说说你怎么能这么懒？”

回音不在意，很闲适，林暗，你说说你怎么能这么贤惠？

“贤惠是说我的词吗？早上我就不是男人了？就不是你男人了？”

“贤惠怎么了？贤惠不是好词吗？那要怎么夸才能显示你是男人，还是我男人？哦，老公你真能干。”

林暗正把衣服抱进她房间，定住扭头看她，我贤惠有什么好处？

“二胎跟你姓。”

林回音绕着头发跟他走，进门拿起牙刷，林暗放了衣服看见又说：“你看看你，瓶瓶罐罐的没盖子就算了，连牙膏都没盖吗？”

“要盖干什么？”

“没盖挤不出来了，上面的都风干堵住了。”

她瞟他一眼，从头发里变出根黑夹子，对着口把硬化干的挑出来，强迫症，这不就行了。

早9点回音在外面读美文，林暗听得见，她口语越来越专业了。林暗不想学，从书包掏出所有的试卷，看见整齐的试卷他又走神了，想起林回音草稿纸码得倒整齐，所以是有选择的懒吗？懒还能有选择吗？

理完试卷资料他给家里打电话，温岚正好在产检路上，先问他最近热不热，再问期末考得怎么样，最后问今天回家还是明天回？

林暗一个一个答了，留了最后一题。温岚没追着问他第二遍，却说：“儿子，好像有女孩的声音。”

林暗吸了口气：“是章阿姨的侄女，一起住的那个，她在读英语。”

温岚这才把话绕回来：“什么时候回家啊？等上午产检完我让你爸去竹林雅苑接你吧？东西多不多？”

林暗其实有准备的，他不觉得能瞒过家长，也没打算瞒：“可能要晚几天。妈，我谈恋爱了。”

温岚静着不说话，林海山转着方向盘透过镜子看她，没回头却问是不是肚子怎么了，温岚只摆手：“是班上的女同学，还是读英语的女孩？”

“读英语的。”

“你还怀着孕，我犹豫了一段时间，想清楚了还是告诉你，是我主动追的她。妈，你怎么看？”

“妈妈一时接受不了。”

“那我下午就回家，我们见面说。”林暗等了一会，温岚没说话，他就把电话挂了。

“儿子怎么了？考差了？”

温岚看见他就来气，都说了女同学女同学，还问是不是考差了：“考什么差考差，你儿子谈恋爱了！”

“害！我还当什么事儿呢！”

温岚更生气，她能忍住心情和林暗说话，老公不行，孕期看见林海山吸气她就来气，“林海山你是不是缺心眼？你儿子高三了！不是过家家，他能处朋友吗？”

“现在不是放暑假了吗？”

温岚扶着肚子仰头呼气，深叹一口气。

林暗没讲完电话，谢小沛就推来了，他推门发现门确实是虚掩着的，不知道是连夜没关还是她早起才开的，回音看他，“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

她顿了一会：“留下来吃午饭吗？”

谢小沛看她波澜不惊的模样，又看见沙发茶几上摆的花，很烦：“不吃了。”

“你是又通宵了？”

不是，他玩了几小时，碰见人就死，没劲，不知道为什么刚放假也不激动，趴电脑前睡了半宿，但他没说话，因为不重要。

“你要是通宵了，就先去睡一觉。”

他还是没忍住：“我要是没通宵呢？”

你又通宵打游戏了？林回音你怎么还能像以前一样问出这句话？你又是不是真的关心我通没通宵？留下来吃午饭吗？你到底是想留我吃饭，还是在问我什么时候走？为什么你不说留下来吃饭吧，而说留下吃饭吗？

“就算没通宵，网吧的坏境也不好，你还是该去睡一觉。”

“我不睡觉也不吃饭。”

男生没什么东西，夏季衣服刚够着换洗，重的就几本书而已，行李箱都装不满，拎起来空空荡荡的，他推行李箱出门，又在卫生间转了一会，等不到林回音，她不出来了。早知道刚才就不呛她了，刚才就不该呛她。

林暗出来了，看着他，谢小沛看见林暗就烦，没再瞎转直接出门，他站门口堵着，拍了他一下示意他等等，跑过去敲回音出来。

也许是林暗进去说了什么，她出来还带了个有点分量的纸袋子，林暗跟在她后面。

“冰箱就剩一点葡萄了，我都洗过了，坐车可以直接吃。还有一点英语资料，希望能帮上你。”

谢小沛接了袋子没说话，回音又迈一步上来抱住他，友好礼貌的抱法，很快就退回去了：“要常联系，做个好孩子。”

出了门林暗还跟着他，电梯下到5层，谢小沛没忍住：“你他妈唱的哪出？”

“我送送你。”

你还来送我？你他妈就是来幸灾乐祸的。

“我他妈要你送么？”

“嗯，你要。”

今天是阴天，外面没太阳却很燥，离小区门还差几百米，谢小沛开口：“陈忱就算了，你别把何雪也往她面前带，她会设计人搞是非。”

走到门口了，他懊悔着失言了，这些话就轮不到他说，又没听见林暗回应，可他还有很多话没说，还有很多问题没问，还有很多不甘不舍在这。

“回音说，你是君子。”

谢小沛顿住，盯着行李箱上的袋子看。

“财色都是死物，没有高低，可下面的人争取的方式有，得不到还能挥挥手大方走的，是君子，君子交绝，不出恶声。”

“我是君子，你是什么？”

林暗笑得很无奈：“我就是林暗。”

谢小沛不想看他笑，拽行李箱走了，没走两步还是回头，他感谢林暗说了这番话，他完全可以不说，可他说了。让他知道回音是怎么看待他，怎么看待这段关系的。

“我愿意把君子让给你，就当谢小沛。”

不爱的是高尚的君子，爱的是立体的人。

隔得不远，林暗听见了，那一瞬间，有风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