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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战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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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潇回了指挥部,手下人来报告了伤亡情况和弹药储备量。

坐在营帐里的几个人面色都不是很好,战斗从昨晚就开始持续,大家此都有些吃不消,听完刚才的报告更是一个个和霜打的茄子似的,一点精神气都没有。

“师座,咱们这人已经死伤过半了,这二十天一直在打仗,说实话,手底下的兄弟真吃不消,徐忠敏不在,岳从兴重伤,我这手里边真是无人可用了。”

二团长率先开了口,他今天在前线撑了十多个小时,到现在眼里还都是血丝。

楚子潇知道他们的难处,也没打断,由得他们抱怨去,省得他们一肚子牢骚都带到战场上去,影响士气,不过就是那些车轱辘话来回说,打了这么多年仗,楚子潇听得耳朵都起茧子。

等他们抱怨得差不多了,楚子潇才开始说正事。

“仗打得艰难我知道,但我们都走到这儿了,总是要撑一撑的。”

他说完,目光扫视众人,才又继续。

“方程从今天起正是接任三团团长。”

方程听到自己的名字,一下子站起来,笔直地敬了军礼。

“是。”

楚子潇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你们都各自回去统计伤亡人数,将名字都记下来,回去以后让人核查档案,有家人的发放抚恤金,没有的或者找不到的,你们自行处理。”

楚子潇半天只是交代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但对于打仗的事却只字未提,众人不由的有些疑惑。

等到都快散会了,楚子潇才说了一句。

“明天休息一天,稍作休整。”

这句话说完,余下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了看旁边的人,似乎没人能理解楚子潇的话。

这个时候二旅旅长开口问道:“战场形势危急,咱们不加紧进攻反而要休息,不知道师座是有什么打算。”

楚子潇沉吟片刻,说道:“今天冯子炀那边突然休战,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不然他们那边攻势刚刚起来,怎么会舍得放弃,如果我猜的没错,大概是我们的援军到了。”

这一晚上楚子潇难得睡了个好觉,而城内,冯子炀的办公室里却亮了一夜的灯。

冯子炀熬了一天一夜了,眼下乌青,下巴冒出的胡茬也没有心情刮,他如今算是被包了饺子了,原本他觉得凭自己的西北军,打楚子潇那一个师定是不成问题,因此压根没把楚子潇那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但他没想到楚子潇竟是悄悄联合了阎正元一起来打他。

昨晚上他接到北边发来的电报,那电报发的急,冯子炀估摸着北边防线已经被突破了,这恐怕是守将撑着最后一口气发出来的,原本对上楚子潇他还有一定的把握能剩,但如今添上阎正元的部队,谁胜谁负却是不好说了,而且对如今的形式来说,他自己已是处于下风。

冯子炀不由得在心里暗骂阎正元那老小子见风使舵。从北边赶到洛阳城,快的话不过就两三日,以阎正元的绝对优势兵力来说,对付他放在北边的两个团,简直是绰绰有余。

是拼一把还是束手就擒,冯子炀在心里纠结着,他戎马半生,混到如今,是从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让他站着上断头台,他连眼睛都不眨,可要他跪下,卑躬屈膝的生,他做不到,但如今他要拼,就是拿着全部家底去拼,是让他的西北军去为这场政治之争去陪葬。

西北军是他的嫡系部队,几个主要将领都是打年轻时起就跟着他的,让他们跟着死,说实话,他心里舍不得,都是有妻有子的人,他于心不忍啊。

冯子炀彻夜未眠,天刚亮,便听见有人敲门。

来人是一师师长高静林,是冯子炀一手提拔起来的,他满脸悲痛地走了进来,见了冯子炀就是红了眼眶。

“司令,刚刚北边战场传来消息,老梁带着二师增援,被炮弹击中,人已经没了。”

“你说什么?”冯子炀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高静林。

高静林忍着眼泪,哽咽着说:“部队被打散了,有几个士兵冒死回去收尸,只找到些残肢,收拢了,正在送回来的路上。”

冯子炀脱力坐在椅子上,许久,他才对高静林说:“准备副棺材,把人好好地放进去,记得把棺材盖好了再让弟妹和孩子们过来,别吓着她们。”

“嗯。”高静林艰难地点点头。

高静林还有梁似海都是早年间就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梁似海死了,冯子炀也仿佛没了斗志。

许久,冯子炀平静地开口,对高静林说,“老高,把老梁好好的安葬了,把部队都召集回来,咱们准备准备,投降吧。”

投降这两个字,冯子炀生平从未说过,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说出这两个字,但说完之后,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高静林闻言,愣了一下。

“大哥......”

冯子炀对高静林勉强扯出一丝微笑。

“我这个大哥没用,当初说好带着你们打天下,可是老梁如今连个全尸都保不住,我愧对弟妹她们,既然必死,那就我去死,我这个当大哥的能为你们做的,不多了。”

高静林上前一步,他的眼泪再也没有忍住。

冯子炀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行了,都是几个孩子的爹了,哭什么。我跟你说,你大哥我这辈子不后悔,就算是到现在,我也不后悔,至少我争过了,为着自己的那点不甘心,我争了,争不到的,那也都是命。”

冯子炀抬头看了看窗外,重重地叹了口气。

“收拾收拾,我出城去见楚子潇。那阎正元是个不讲义气的宵小之徒,我不愿意见他,就算是投降,我也不跟他俯首,那楚子潇能在短短一年之内稳坐北平,想来是有几分手段的,我去找他,兴许能保下西北军。”

楚子潇倒是不意外冯子炀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他让人将冯子炀请进了军帐。

冯子炀进军帐的时候,楚子潇是站着迎接他的,他倒是颇有些意外,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这个年轻的后生。

楚子潇则是面带微笑的请冯子炀上座。

冯子炀笑说不敢。

“堂堂北平城司令在此,我可是不敢坐,我如今一个马上要成为阶下之囚的人,楚司令不必如此客气。”

楚子潇假装没听懂冯子炀话中的挤兑之意,只是微笑着道;“冯大帅之名江安常听家父提起,心中仰慕已久,如今得以一见,江安自是不敢怠慢。”

楚子潇直接搬出了自家老子来堵冯子炀的话,冯子炀推辞了几句,便径直坐在了主位上。

“我没有想过我们会见面。”

楚子潇嘴角带着微笑,问道:“冯大帅是没有想到我能活着到洛阳城。”

冯子炀也没否认,他点点头。

“我和你老子共过事,我这辈子能看得上眼的不多,你老子算一个,当年我跟他一块打过仗,他脑筋活分,主意多,上了战场还总是不怕死,要不是立场不同,我还真想交他这个朋友。如今一看,你和你老子还真是像。”

“家父也常跟我提起冯大帅,每每提起,都要感叹大帅战场上的英勇,是一代枭雄。”

冯子炀闻言干笑了两声,“我倒不知,他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没等楚子潇再说什么,冯子炀摆了摆手。

“得了得了,咱们就别整那套虚的了,我今日来,说白了,就是投降来了,但投降归投降,你总得容我提些条件。”

楚子潇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大帅说就是了。”

“其一,你进城之后,管好你的军队,不许滋扰百姓,扰乱秩序。”

“这个是自然。”

“其二,我的妻儿都在城内,我夫人自少时就嫁给我,到如今几十年,跟着我颠沛流离,这一次我必死,但她不能再跟着我受罪,你替她找个房子,让她和孩子搬出现在的宅子,我被捕之后,委员长定会派人来抄了我的房子,不能让她们看见。”

“还有其三,西北军都是我带出来的兵,别的我不敢说,但只要是在战场上,都是精兵良将,委员长多疑,必不会信任他们,若是你愿意,就把他们保下来,为你所用,你可愿意。”

楚子潇耐心地听着冯子炀说完,开口回答道:“大帅说的前两点,我自是答应的,但这其三,恕难从命。”

冯子炀心知楚子潇的顾虑,冷哼一声。

“私自收编军队,的确会引起南京那边的猜疑,但经此一仗,你楚子潇就是华北唯一的将领,你以为委员长还会放心用你吗?打从你在北平城争权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不甘心做一个傀儡的,南京城你早就回不去了,回去之后你就会成为一枚弃子,你能认命吗?”

楚子潇没有说话。

冯子炀又继续说道;“你若是甘心认命,就当是我看错了你,你要是有血性,就跟他斗上一斗,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楚子潇未置可否。

半晌,他说:“大帅今日一番话,不过是想保下跟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你放心,高师长雄才大略,如此良将我定不会放他走,至于西北军,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南京那边自有安排,大帅不必担心。”

听到这儿,冯子炀了然一笑。

第二日,刘启明和阎正元他们将将赶到洛阳边境,就接到了消息,说冯子炀投降了,楚子潇已经进入洛阳城,而冯子炀也已经被送往南京。

收到消息的时候,阎正元颇有些失望,这一仗怎么看楚子潇都是头功,而自己折腾了半天却是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他冷笑一声,道:“这楚司令还真是精明,这下子,华北无人能和他争了。”

刘启明没有理会阎正元,他伤口疼得厉害,现在只想快点赶到洛阳城,好好休息休息。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天刚擦黑的时候进了城。

刘启明在城外安顿好了部队,就进了城与楚子潇汇合。

楚子潇住在洛阳市长准备好的宅子里,刘启明一脚踏进宅子,就扯着嗓子喊。

“江安,楚江安。”

被刘启明吵得心烦,楚子潇烦躁地打开门。

“把你的嘴闭上,滚进来。”

刘启明见到楚子潇,激动得上去给了他一个拥抱,楚子潇嫌弃地推开了他。

刘启明也没在意,进了屋就看到桌子上已经备好了酒菜,他赶了一天的路,此时闻到饭菜的香味,已经饥肠辘辘,坐了下来就自顾自地开始吃。

楚子潇也坐下,倒了杯酒,自己喝了起来。

刘启明见状,不满地嘟囔着,“怎么只有一个杯子,你请我喝酒,这么没诚意?”

楚子潇将一旁的炖盅推到刘启明面前。

“我白天听你派过来的人说,你在北平的时候受伤了。”

“不是什么大事。”刘启明不在意地说道。

两个人先聊了聊最近的事,刘启明把在北平城发生的事给楚子潇讲了一遍。

“别的人我不说,陆老板绝对是这个。”

刘启明边说,边竖了个大拇指。

楚子潇给了他一个“那还用你说”的眼神。

“就连严少白这么清高的人都忍不住跟我说,以陆老板的眼界和见识,若不是身在梨园,必有一番大作为。”

刘启明叹了一句可惜。

“哎,我记得你刚到北平的时候,还让人去调查过陆老板,你说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历,我瞧着不像是梨园出来的。”

楚子潇摇摇头,“我也闹不明白,但总归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后来家道中落才沦落梨园,也是身世坎坷,说到底也是人家的伤心事,陆老板不提,我也不好开口问。”

刘启明点头,“你说的是。”然后就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过了一会儿,两人聊得正欢,就听见有人敲门,张勋诚进来说,刘启明带来的医生让他去换药。

等刘启明换完药回来之后,两人都是沉默了一阵。

楚子潇闻到刘启明身上浓重的药味,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他。

“你可要回南京?”

楚子潇这话一问出来,刘启明就是一愣。

他抬起头,看着楚子潇,问道:“什么意思?”

楚子潇叹了口气,“冯子炀败了,阎正元也掌握在我们手里,我昨日见了冯子炀,方觉,唇亡齿寒。”

楚子潇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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