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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中古专列1 初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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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方知有种错觉,他被一双手硬生生从虚幻世界当头按进了现实,这双手却又故意留下了界限分明、仓促缝合的痕迹。

眼前的世界是怎样形成的,不可得知,但可以确定,这里参阅了大量的现世资料。

从最后一节车厢步入。

铁闸门上,锈色侵吞了半面白漆。窗户大开着,外面浓雾阴森,时而被幽光染作黯灰,时而沉淀为午夜特有的黢黑,却跟拦了面玻璃似的,没有一丝风能经透。

这是一节卧铺车厢,它大得一反常态,这使得车厢顶上那盏微弱的铜灯,给人一种很苦命的感觉。

硬床的两侧堆满的木箱、皮箱,像是刚放上去的,很干净。可是地上落了厚厚的灰尘,上面找不到任何足迹。

他们脚步不停,走了30多步,摸到了下节车厢半掩的门。

继续往前,寒风逃脱了浓雾的束缚,在长长的走廊里发了狠,舞得两侧帘子猎猎作响。

走廊尽头连着用餐的地方。近看,三排方桌上摆着糕点酒水,十五盏烛台撑起了一片光亮,搭配着垫了植绒厚垫的法式沙发,隐隐有了一丝人气。

车厢的木门大敞着,好心地给人留下适应黑暗的时间,但显然多此一举,两人默契地各执了烛台,不过十多步,又闯入了下一片幽暗。

西边的铁皮墙上,红漆粗暴地标了个“5”字。这节车厢里稀稀落落地坐着些看不清面目、穿着颇具年代感衣物的人。

这些人可以比对上月台站着的那波人影,就像游戏加载一样,此刻人数还在缓慢增加。

再向前,4号车厢和5号车厢唯一的区别在木门右侧,那里多出了一扇铁门,门上有个描了金光的“3”字。这金光,不是荧光笔的那种金,而是真正发着光,但光线仅停留在这个数字上。

这绝不是现实中可以存在的门。

林桓筝再次打开了木门。

2号车厢比起其他多了个洗手间,两人没进去。

1号车厢被挡板简单地分了几个隔间,即使黯淡的烛光也能照出华丽的装修。林桓筝对上那触手可及的车厢顶,缩回视线,怕惊扰到褚方知,只用着最小的气声解释道:“是镜子。”

然而这一路褚方知颇为淡定,远不如林桓筝时时刻刻提着心。即便进来第一眼就看到顶上变了形的几十张脸,也只是抿紧了唇。

走到尽头,一扇锁死的铁门横亘在前,门的背后传来了机械的轰鸣,那外面是驾驶室和烧煤蒸汽的地方。

两人原路折返,通过4号车厢打开了3号车厢的门。

不愧是最亮的一节,头顶的25盏LED方灯亮了14盏,通往浓雾的铁闸门和窗户都敞着,黑暗乖乖停在了门外。

“我说得对吧?”

褚方知刚坐下,就听到个男人的声音道:“你看他们。”

那人说的是“你”,实际上却是七八道懵懂无助的目光,顺着泡面头的手指方向,停在了两人脸上,空气都在这刻尴尬得沉寂下来。

褚方知摸不着头脑,这样的欢迎实属让人意外。但也正因如此,他看清了那些人的样貌。在场的加上他们一共有14人,11男3女,除去5个没露脸的,目前能看到的面孔全都是青壮年。

褚方知收回目光,推了推对面酣睡的男人,男人体温正常但没推醒。他收回手时忽而发现,手里的蜡烛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至此,他露出了微不可察的困惑。

“确实……”说话的男人小麦色的双臂交叉于胸前,只穿了个沾了些白灰的黑背心。

穿着病号服的男人,眼珠子瞪得要掉出来似的,惊道:“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如果不是,你淡定个给我看看?”泡面头扯着难看的笑,眼神一直往褚、林那边飘,仿佛少看一眼就会弄丢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淡定啥啊,你让我怎么淡定?”病号说着,倏地撸起了袖子,不太自在地站起来,“这针眼总不能假吧?我真在医院躺了好多年了,老肾病,到这之前上边下面都插着管子。”

“那你现在不也没插?”泡面头说着,还伸了手想去验验,挨了病号一巴掌。

“让我看看,我是护士。”

围着的人自觉让路,留着利落短发的女人捞过病号的左臂看了看,又瞥了瞥他青黑的脸色和塌陷的眼皮,下了判断:“确实病得很严重啊,怎么会有力气走路的?”

“哎呀怎么会是病呢,吸毒也会这样,别听他瞎扯。”泡面头还在可笑地坚持,“这就是个路人整蛊节目,咱心跳得好好的。”

褚方知心道这几人怕不是在一本正经地说相声,他本着事不关己没想着出声,却有个挺有朝气的声音较真了。

“非得自欺欺人吗?”

声音的主人转过身,褚方知见他眉眼很乖,看着十六七八的样子,不由得唏嘘:“未成年?”

“不,游戏不收未成年。”林桓筝神经绷得很紧,一直在等他发问,反射般就应了这句自言自语。

这让褚方知很不自然,反过来安抚他:“别紧张。”

话虽这么说,褚方知总觉得会来点大事。

那厢,泡面头被破了面子,有些蛮不讲理:“小弟弟,不是节目,那你说该怎么办!”

“可以叫我老弟,别带那个小字儿,谢了您嘞,我19了。你们都还记得进这之前都在干什么吗?”

学生仔倒也有趣,褚方知见他一头卷毛明明已经被冷汗浸得贴在了脑门上,却依然给那些人出着主意,不禁起了兴致,玩味地观察他。

褚方知完全被学生仔吸引住了,林桓筝总算可以大大方方偷看他,见他愈发放松,眼瞳泛起极浅的流光,心中不禁一颤,阖上眼,平复着有些紊乱的呼吸。

“老弟啊,我上周转的高危,后面就没印象了。”这是病号的回答。

“我接了个商演,早上出的门,上车就睡了。”泡面头没好气道,“知道这些又有啥用?”

两只眼睛都涂成了黑色五芒星的朋克女郎,没管他的抱怨,开口是个很有特色的烟嗓:“我约了四个姐妹在蓝垣蹦迪。”

“欸,”她抠着手指上的指甲油,突然俯下身,“你说……不会是穿越了吧?”

学生仔没接茬:“蹦迪,晚上?蓝垣又是哪儿?”

朋克女嗤了一声:“蹦迪当然在晚上,万圣节夜场的票,好学生,蓝垣是海市最大的酒吧,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可我在帝京,还是下午……还有谁记得?”

“我在江城。”泡面头收了嚣张态度,坐着身姿前倾,脸上写满了紧张。

“唉?你和我离得近!我在江大医院。”说到正事,病号也不觉得泡面头讨厌了。

朋克女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感慨道:“这也太远了,飞都得飞两个小时。”

学生仔灼灼地扫视了围观着却没参与进来的那几人。

“我脑子很乱,刚想起来的哈……”在他目光的催促下,又有人开口了。

“也不清楚是不是做梦,我是刚出了超市的大门……”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眉头聚成了一座峰,一群人伸着脖子等他下文,忽见他一拍大腿,众人跟着一个哆嗦,“媳妇要我带的菜呢?”

“扑哧。”褚方知一个没忍住。

感谢万恶的主神,只取走了他的恐惧情绪,没让他变成个面瘫。林桓筝暗暗松了口气。

那些新人的表情十分微妙,毕竟找手机找钱包找人都能理解,怎么还有找菜的?

“你也晚上?”学生仔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血色,应该是憋笑憋的。

“下班路上,不晚。”斯文男没觉着有哪里不对。毕竟目前最不正常的,是他们来自天南地北。

“那可怪了。”学生仔“嘶”了一声又喃喃道,“我们到底睡了多会儿,怎么都在差不多点儿来这儿呢?”

“你们在小房间,没见到腕表吗?”褚方知见他们进了死路,便提了自己的疑惑。但凡见到那完全不现实的腕表,就该明白了。

病号最先缓过来:“腕表?又是个什么东西?房间里不是一张画和一个古怪的钟吗?”

该不该和他们继续这个话题呢?褚方知有些拿不定主意。众人窃窃私语着,投来狐疑的目光。

“没什么,他看错了。”林桓筝丢下七字替他作答。

他的音色无端低了好几度,似那冬雪覆盖的青松,极其深邃淡漠,听着就不好相处。褚方知被这嗓音吸引,不觉多看了一眼,却见他捏紧了拳头。

“吱呀!”最后一人进入,铁闸门闭合。

【玩家朋友,请于十分钟内完成变装,请勿OOC】

机械音说得再客套,也改变不了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周遭的气流随着这声播报骤然凝结。

褚方知在半透明的界面上挑挑拣拣,很快更换了一套。待整理服帖,他掏出衣服口袋里的怀表,又除掉头上的猎鹿帽放回了系统背包。剩下的时间,全被用来熟悉了系统。

【叮,检测玩家首次唤醒系统,发放新手点券88点,可抵等额积分消费;发放新人抽奖券一张。您有一个新的包裹,请注意查收】

粗略观摩,不少功能尚未解锁。一条灵动的绿线贯穿视野底部,线的最右侧,有一个大号加粗的“0%”,看起来像是进度条,点进去有一串说明,原来是OOC值。整体界面比热门网游简洁得多,但该有都有。透过游戏界面看车厢,变换不同角度,按钮巧妙浮动,完全不遮挡视线。

身旁的林桓筝,黑袍无风自动,十字架闪过寒芒,也是换好了服饰。褚方知被他的十字架晃了一瞬,意念稍一波动,界面就隐藏消失了。

死寂持续了整整两分钟,没人注意他们。

最后进来的男人脚底打了滑,手掌堪堪抵住了地面,腕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嗒”声。那人恍惚着骂了句,抬头对上界面,“嘭”地摔了个脸着地。

他惊得甚至都忘了“哎呦”。

这声响唤醒了某团骑手老哥,他反复念叨了好几句“怎么办”,这地方才渐渐又起了人气儿。不知是谁的呜咽被无孔不入的冷风传得变了调,让人心生怯意。

“快点儿吧,在心里念着系统就行,快换衣服!”学生反应过来,转眼已经做好了报童打扮,还不忘提醒他人。

褚方知顾着那边,小声问林桓筝:“这游戏能组队么?”

“我们一直组着。”

什么时候组的?这个问题褚方知没问出来,因为它不重要。他要说的是:“那小孩不错。”

“不需要,他们加起来都不如我。”

学生仔的好言相劝不见效果,那些人完全不见动静。但当他提着身份带来的那捆报纸,小心地拆出一份展开后,被他变装惊跑了的人们,又全都凑了过去。

泛黄的纸面上爬满了蚁群般的铅字,各区块间留有大量空白,在他指腹蹭过之后,墨迹分割重组,大字标题忽然变成了中文。

他瞳孔随之一动。

异象并没有就此结束。

那些空白的地方逐渐显现出黑白色的人物照,油墨点睛的眼珠子正盯着画外人频频颤抖的指尖。

学生仔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恐怖片里的情节,一个激灵,报纸落了下去。

形容木讷的中年男人眼疾手快接住了报纸,问他:“有什么好怕的?”

“你们看不到?”

“不就白纸吗?”经他这么反问,那几人更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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