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辛从小被人叫做“杂种”、“私生子”,明明母亲只是智力稍逊常人,性格温柔敦厚,从不曾发狂闹事,亦不曾伤害过旁人半分,可同龄的孩子们依旧听信家长的挑唆,不时围着他大骂母亲是“疯子”、“傻子”,他是个连亲爹都不要的“杂种”。
高三那年,姥爷突染恶疾去世,他边打零工,边照顾无法自理的母亲,整日累到精疲力竭。
他本想着熬过高三这一年,带母亲换做城市生活,可事与愿违。
母亲貌美,他们住的贫民区又鱼龙混杂,智力有缺陷又无人看顾的女人自然惹人觊觎,那些游手好闲的男人总是想方设法的占母亲便宜。
有一次他半夜做家教回来,正好遇到混混在爬他家窗户。后来在他的追问下才得知,母亲时常被这群试图撬门爬窗的男人言语骚扰,更有甚者用刀子在门口威胁母亲开门。母亲胆小,又怕他担心,一直不敢告诉他。
纪辛望着怯懦恐惧的母亲,心疼不已,毅然决定休学一年,出去打工,攒够钱找专人照料母亲,再重返学校。
他的成绩次次统考名列前茅,学校自然不肯放弃他这样的清北苗子,了解他的情况后,学校主动出面帮他找了企业捐款,尽力协助他度过家庭方面的困境。
正是这次捐款,让纪沛的竞争对手偶然了解到了纪沛抛妻弃子,诓骗辛家的往事。
那时恰逢纪氏上市的关键时期,竞争对手直接在媒体上揭发纪沛肮脏的发家史,着重宣传了纪辛的聪颖懂事,渲染了辛璐的悲惨遭遇,引起无数关注,纪氏的声誉受到严重的打击,上市的事情也不得不被暂时搁浅。
网民们无休无止的声讨下,纪沛只能将纪辛高调迎回纪家,为辛璐安排了高级疗养院,这才安抚住群情激愤的正义网民,纪氏的产品才没有继续被抵制。
接回纪辛本就不是纪沛和庄茉莉的真实意愿,他在纪家自然寸步难行。
为了让母亲能在疗养院安然度日,他只能隐忍,装出一副性格顽劣、不堪大用的模样,假装成“花花蝴蝶”频繁换“女友”,假装沉迷游戏、玩物丧志,对纪家人言听计从,许久才勉强让纪家人相信他真的没有复仇的心思,渐渐对他放松警惕。
寄人篱下的日子是何等的心酸,孤立无援的生活是何等孤独,纪辛实在不愿再回想。见惯了人性毫无由来的恶意,体味过人间的世态炎凉,他早就对旁人没什么期待。
可此刻他却忽然有些动摇,从未有人如此温柔的望着他,对他说——“她与他本是一体”。他本以为许念嫁给他并非心甘情愿,只是因为这个孩子来的不巧,而她的身体又不适合打胎,这才勉强选择了他。
可许念却处处为他考量,在纪家主动为他出头,连他不愿让庄茉莉和纪然参加他婚礼的事情都提前考虑到,短短几天他被动接受了许念如此多的善意,反倒让他慌了神,有些不知所措。
“夫妻一体?”
许念能料想到纪辛当年的艰难,见他的神情有些茫然,抬手摸了摸纪辛梳得一板一眼的发丝,像呼噜小狗一般揉乱他的发。
“欺负你就是打我许念的脸,以后不许再让纪家在你面前作威作福。”纪辛的眼睛里闪烁着万种情绪,许念却只想坚定的做他的倚仗,“纪辛,以前的苦日子都过去了,以后我和许家就是你的靠山,我和宝宝就是你的家人,记住了吗?”
纪辛娶许念时,没想过会有这一天。
他那个本该相敬如宾、陌生疏远的妻子像个英雄一般试图为他遮风挡雨,向来坚强的他都不禁内心动容,情难自矜的将她在他头上作乱的手握住,将她的手心贴在脸颊上,对着她低下高傲的头颅。
“好,都听你的。”
婚礼在纪辛钞能力的助力下,短短两周的时间就初步筹备完成。
随着两周的短暂相处,纪辛和许念的关系也相较之前有了不小的进展,相处模式从陌生人的尴尬,渐渐磨合出朋友般的默契,两人的共同话题也多了起来,纪辛还能偶尔在许念面前开几个玩笑活跃气氛。
许爸爸带着妻子和儿子赶回国,在婚礼一周前和纪辛初次会面。
“爸妈,阿念说您二老喜欢清淡饮食,荣府的素菜做得不错,不知合不合您二老的口味。”
许爸爸和许妈妈起初对纪辛印象并不好,毕竟纪家的腌臜事圈内无人不知,纪沛做生意又比较激进,纪氏在圈内就风评不佳。
他们听说女儿和纪辛领证后,也特意打探过纪辛的风评,发现这小子虽然聪明、能力强,可早年间身边的莺莺燕燕太多,女儿自小行事极有分寸,不知她为何看上这样“花花蝴蝶”般的男人。
而且两家会面这么重要的事情,纪家居然无一人出席,摆明了不够重视纪辛,纪辛在纪家位置如此尴尬,女儿日后保不齐还要在纪家受气。做父母的,自然心中自然别扭,对纪辛也是爱答不理。
许念见父母和弟弟面色不佳,将纪辛晾在这里不肯接话,主动拎出背包里的检查资料,递到父母面前,笑盈盈道:“昨天纪辛陪我去做检查,邱主任说宝宝一切正常,纪辛做了不少功课,邱主任还夸他对我和孩子上心呢。”
许爸爸和许妈妈虽然看不上这个新女婿,对许念腹中的孩子却无比期待,主动问了不少关于她身体的问题。
“累不累呀?妈妈怀你的时候吐的昏天黑地的。”许妈妈心疼的摸着女儿的肚子,叮嘱道,“你忙婚礼的这段日子,我们先去公司帮你顶一阵。头三个月最重要,可千万不能累着。”
许念依偎在纪辛肩膀,示意纪辛赶紧表现,纪辛也抓准机会尽力凑印象分,侃侃而谈。
“最近不敢让阿念操劳,婚礼的事情主要是我在跟进。”见许妈妈的脸色稍缓,纪辛接着汇报,“邱主任安排的叶酸,一直让阿念吃着呢。阿念之前孕吐的厉害,最近按照医嘱少食多餐,缓解孕吐的维生素B6也在吃,现在情况好一些了。”
女儿一副坠入爱河的模样,女婿倒也算得上用心,虽然许爸爸和许妈妈依旧心中不悦,可毕竟女婿是女儿自己选的,女儿腹中也有了纪辛的孩子,木已成舟,只能说服自己渐渐接纳。
“爸妈,纪辛对这个孩子还是很重视的。领证前我们签了婚前协议,孩子还没出生,就已经有纪辛的一半身家了。”
许爸爸听到女儿领证前还知道为自己和孩子做打算,并不是头脑发热下贸然领证,总算肯开口说话:“听说你名下有个投资公司,最近风头正盛。”
听到岳丈开口,纪辛忙匆忙起身敬酒,恭敬回话。
“小打小闹,在您面前实在不值一提。我知道阿念自小被您二老尽心培养,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我能娶到阿念,是三生有幸。虽然现下我还没能混出什么名堂,可我保证会努力工作,绝不会让阿念和宝宝过一天苦日子。”
说到底许家也不过是想要个明确的态度,如今纪辛态度恳切,他们自然不会过多为难。
许爸爸态度缓和许多,端起酒杯饮下杯中酒,身旁的服务人员很快为他们二人添满酒杯。
“年轻人,只要踏实肯干、不沉迷酒色,日子总会好起来。”许爸爸心中介意纪辛的各路绯闻,却不主动挑明,反倒握了下许妈妈的手,感慨道,“常言道,亏妻者百财不入。我希望你们小两口能像我和你妈妈这样,相互扶持,白头到老。”
纪辛了然一笑,又端起酒杯表衷心:“我一定谨遵您的教诲,绝不敢有二心。好好守着阿念过日子,请您和妈妈放心。”
望着在爸妈面前做小伏低的纪辛,高大的身躯一次次弯腰敬酒,许念实在是感慨万千。
虽然她知道纪辛此刻如她一般在演戏,尽力装出一副恩爱不移的模样让她家人安心,可许念见他如此不遗余力,还是不禁有几分感动。
“就这么喜欢他?喜欢到不惜下嫁?”
听见弟弟坐在她身边阴恻恻的声音,许念回头揉了揉弟弟的脸,见弟弟那张帅脸被她揉的乱七八糟,五官皱在一处,那张高冷的脸上表情生动起来,她才彻底从心底的情绪中走出来。
许念心疼纪辛,不喜欢听弟弟用他的出身贬低他,反口直戳弟弟的痛点:“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还不是为了莹雪要死要活。我起码名正言顺的结了婚,你到现在连表白都没能说出口。”
被姐姐直戳心窝的许诺难得没有生气,反倒正襟危坐,不肯放弃地追问:“你少转移话题,你确定嫁给他,就能幸福吗?”
知道弟弟关心她,许念转身抱住弟弟,凑在他耳边轻声道:“当然,八年前,我就已经无比确定。”
婚礼如期而至,许念早早起床做造型,不多时听夏荷进来汇报:“许总,不好了,酒店那边说门口来了不少女人,自称是纪总的前女友们,闹着要进来随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