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是因为有陶景在，几人士气大增，又或者是先前的发妖演技太过逼真，加上都是头一回听说这类妖怪，让她们觉得木屋外的怪物十分瘆人。

在陶景不参与的情况下，三人轻松解决了那东西，事后还有点恍惚，总觉得是自己修为大涨。

只秦、陆二人清楚，直到现在也没见长老出手，那便说明这发妖也算不得十分危险。

但看几个小辈得意的模样，也不好直接指出来，索性瞒下不说。

几人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迅速搭好帐篷，一人准备晚饭，其余的则轮流放哨。

远离那古怪的林子，天上的星辰圆月也分外明朗清晰。少了那股压抑的气息，众人也都精神焕发起来。

远远见着，那林子里的雾气也慢慢退去，只是还有一些没清理干净的妖邪在，所以怨气久久未散。

从出来到现在，齐临心情一直不错。

所以今晚的饭菜也格外香甜。

就着一方石头——经陶景小小修改，已经十分平整——摆上碗筷，众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确不像出来历练的。

众人不约而同让开位置，好让两个人坐到一块儿去。

饭间聊得十分热闹，秦泽兰一时没忍住找出一壶酒来。几杯下肚后更是酒瘾大发，涨红着脸跟秦烟斗嘴。

秦烟被陆向薇劝住，清醒地和姐姐互怼，自然胜算更大。

陶景看起来心情一般，周身冷得可怕。大概是发妖先前耍的威风与实际实力不符，她大失所望吧。

酒足饭饱后，眼见时辰尚早，还可闲聊许久，陶景便把教给秦烟的招式讲给她们听。

“符修练的除了水火等天然之物，还可充当利刃。”

先教过一遍使用方法，陶景再向她们展示具体实践效果。

至于秦泽兰，她已经被扛进帐篷里去了，只好下次再说。

陶景操控符纸移动，符纸飞过，切下树枝上那朵花，陶景早有预知般伸手接住。她收起那朵花，让她们一一尝试，若有不懂的就再教一遍。

秦烟学得最快，手中的符纸迅速脱离控制，直接飞向陶景。陶景偏头躲过，用灵力召回符纸送到她手里。

齐临也跟着做，或许是性子使然，只是火符耍得漂亮。若要使的是刀剑，不免比旁人力弱几分。

陆向薇玩得十分开心，许久后忽然开口问道：“阿景，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何事？”

“你为何拜在丹修长老门下？依我看，你似乎更适合去……除了丹修，貌似哪里都十分乐意收你为徒。”

秦烟抢先答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看过阿景炼丹。她总是不按照单子上写的来，每回都要加点东西进去，或者改一改时辰，结果每回都失败。”

陶景轻咳一声，点一点头。

陆向薇噗嗤笑出声：“原来如此，那我收回先前的话，药修与医修都不能让你去了。”

“不对不对！”秦烟摇头，“阿景可是会看病的，至于配药嘛……比起那些整日游手好闲的弟子也还是强上许多。”

陶景点头答道：“的确，还是不要轻易去尝试，免得伤及无辜。”

说着说着，几人聊到别处去了。

聊到兴头上时秦烟忽然说出许多秘闻来，门派里的门派外的，有些连陆向薇都不知道。

只有一样，在场五人都听说过：

某年某月某日夜深，某弟子梦中饿醒，要去小厨房弄点吃的，才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一顿叮铃咣铛。

弟子疑心有窃贼闯入，当即架起两把菜刀冲进去。

可进了厨房却没见半个人影，只有某处发出古怪的的声音。

那弟子跟着声音走，蹑手蹑脚走到灶台前，确定那声音就是从锅盖下面传来的。

只等掀开盖子一看，正是诸葛书躺在一汪油水里。

大约是尝试过许多次都爬不出来，诸葛书索性靠着铁锅睡觉，只等第二日有人来时再救出去。

这样一说，陶景也有些印象。

不过自己遇上的那回，疑心有人来偷菜，她好像架了两把大刀。

好在诸葛书见怪不怪，向她讨了几包点心就乖乖走了。

“长老说过，不能让诸葛书吃太多东西，偏偏每次新入门的弟子总是忍不住送去一些小零食。”

除陆向薇外的几人一齐开口：“抱歉。”

约莫子时，商议了由哪几人守夜，剩下的也都各自回去歇下。

陶景寻到不远处的一截倒在地上的枯树坐下，取出古瑟，借月光看银弦闪闪。指尖挑动，抹出几个音来。

身后响起脚步声，陶景回头，见来人正是齐临。

陶景回头看他抱琴而来，另一只手臂上挂着两件厚披风，走到她身旁时取下一件披在她身上。

“多谢。夜色已深，你早些休息为好。”

“我想多陪陪你。”

齐临在她身旁坐下，小心翼翼将琴放在身边。

枯树轻轻一动，两人自然挨得近了些。

“伸手。”

齐临乖乖伸出手。

陶景便将先前接住的花放在他手上。

齐临看向她的眼睛，见她眼中笑意溢出。

火光映在她脸上，即便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此时此刻看上去也比往日要柔和得多。也许是夜晚，也许是暖光，总之少了冰冷的的棱角。

他一时呆住，直到陶景握住他的手，轻轻裹住手心的花朵。

她问道：“你已确定是我了吗？”

“嗯。”他轻轻点头，“你很好。”

另一只手伸过来，温暖盖住温暖。

“还想学吗？这回，就你一人。”

齐临欣然答应。

陶景伸手绕过后背，亲自带他用一遍符箓。齐临集中注意力，好不浪费她一片苦心。

符纸在一片星辰中游走，切断几片被夜风卷到空中的叶子，直到最后又结成一朵小花，在他手心慢慢燃烧。

“这是？”

“新花样。”

他笑。

跟着陶景的动作指引符纸飞动，但依旧如先前那般，只学得柔并不通刚。

“你会笑话我吗？”齐临手指轻点她的手心，笑问道，“教过几遍我也学不会。”

“人非完人，自然有不足之处。”陶景改口，“会用瑟吗？”

齐临摇头。

她移过他的手，轻轻搭在弦上。

弦动音动。指尖跟着颤动。

“这是什么曲子？我从未听闻。”

“随心而弹。填了几个音进去，你觉得如何？”

大多曲子的名字她都记得，但她心中从来都没有最特别的一支，每回奏曲都是随心而为，又或是挑几篇截几段合奏一曲。

陶景素来喜爱收集各种谱子、武器以及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不论什么都没有特例。

齐临大概也明白了许多，神色有些落寞。

“很好。”

风动叶动。

本就是一支无人在意的曲子，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会消失在尘埃中。

若他的身世可以好一点，像那八家子弟一样，也许今日也不会有此顾虑。

梦中早有预知，他的情缘未必只属于他一人。

原想斩断这份情缘，但每每同在一处，他的目光总不由落到她身上。

命运如此，他强求不得半分。

好在今日还能留在她手中，或许每隔三五日就能翻开来看一看。

陶景找出一本琴谱，翻到某页指向某处，道：“大概是这一曲。”

齐临凑过去，面露惊讶：“竟有这曲子，我从未听说过，不知是哪位大人谱的？”

她含糊答道：“这是师傅留下的。”

他架起琴，照着琴谱弹了几个音。

如往日一般，二人琴瑟合奏几曲，也就忘了时辰。

大约丑时，齐临实在是困得不行，靠着她的肩睡了过去。

第二日他是在帐篷里醒过来的，身上盖着被子，还有两件披风。

待问过才知，昨夜陶景一直守到寅时，稍后由陆向薇换上，一直守到今早所有人醒过来。

秦泽兰还有些头晕，彻底清醒过来后不免感叹一番，这还是她头一回在试炼场喝酒，还睡得如此沉。

待汇聚一起，陆向薇通知众人今早得到的消息：

经多个门派商议，一致同意扩展本次试炼场范围，请诸位弟子于第十、二十日前往传送台。

所有队伍都会被随机冲散，并且在最后三天才能汇合。

往后几日，陶景都没有主动出手，只在一旁负责观察有无超出能力范围的妖邪，顺便采集一些玉清派内没有的药草，偶尔还能发现一些秘宝。

齐临只是琴修，对他而言，降妖除魔并非长处，连着几日他都陪在陶景身边。

因这次有陶景在，她们遇到的妖邪实力也越来越强。

像是刻意安排过一样，难度逐级提升，她们炼得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只等第七日时突然遇到一人。

陆、秦二人正在收拾残局，前方忽然出现一个人影，她们当即拔剑警戒，待看清来人是谁后不由小小一惊。

“景慈？”

几人齐刷刷开口问好：“大师兄好。”

景慈负剑而来，一身白衣，墨发披散。微风飘过，吹起衣袂。腰间悬玉，手上还折了一枝花，脸上挂着笑，不知有何用意。

只是目光落到某处时，拿着花的那只手慢慢移到身后。

他看过众人才解释自己为何出现在此：“巧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