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玉清派所有弟子都喜欢丹修,更为确切的说是非丹修弟子都喜欢。
大概还是因为丹修长老——大家都叫一声“蒋长老”——不喜人多,因此除了丹修的其余弟子免去功课,甚至考核时要上交的丹药也不作要求。
本派弟子不同,每五日要练出一枚品质至少中乘的丹药,考核则是上乘丹药。此外还有许多丹药属性、功效以及炼制方法,同时又要记住各类灵植药材……
所以在蒋长老念完丹修的起源、丹药的起源、丹修与丹药的关系……等等,将别峰的弟子都打发完了才吩咐众人跟着内门弟子去领卷轴,留下一句“五日后上交一枚聚灵丹”后就没了踪影。
据已经饱受五年折磨师兄师姐们所说,蒋长老是去找剑修长老去了,若有要事直接去中曲山东南方的竹林,只是进去时要万分小心——许多长老相聚在一处比武,刀剑无眼。
从藏书阁领了一箩筐大大小小的卷轴,为了方便二人将东西全丢进乾坤袋里。又去膳堂打包了三人份的晚饭,回去途中陶景和秦烟说了下山的事。
秦烟十分赞成:“好啊,我听一位师姐说要是咱们丹修的下山了,可以免去五日一丹!”
陶景问道:“那为何我见到的并不是都想下山的?”
闻言,秦烟叹了口气:“因为要写很多东西呀。首先是负责山下的任务的师兄或师姐有一个几千字的什么‘领导概要’,等找到了队伍之后呢每个人都要记录在山下发生的事,还要记自己的感受、心情……又是几千字!还不能用灵力,必须一个字一个字写上去。”
“……”陶景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封卷轴摊开来,“我有。”
秦烟看见上面满满当当的字后惊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你什么时候写的?!”
回想起那段痛苦的记忆里,陶景每次出去都被师傅要求完成一篇万字报告,等她为这事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师傅又告诉她可以把内容删去,每次她得空无聊时只写一些毫无关系的废话,等到下次再把关键的填上去。
久而久之她甚至练出了不同的字体。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有用吗?”陶景又拿出一封卷轴来,“我还有很多,可以给你。”
“有用有用!”秦烟看到第二封上完全不一样的字迹后眼睛都亮了,几乎是下意识地抱住陶景,“虽然我不理解为什么要写这些东西,但是!你真是太伟大了!”
陶景点头:“还行。”
秦烟又说了许多,突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她:“不过你先前射箭是怎么回事?就算……木箭也不应该……”
陶景答道:“我加了点东西。”
此刻那群人应该绞尽脑汁地想怎么用木箭发挥这样的力量吧……
还未到住处,陶景一把拉过秦烟将她护在身后,只等看到院子前站着一位小童,秦烟提醒那就是前日被刁难的人。
陶景点头。
那少年似有所感,转身见到来人时眼睛一亮,却又扭捏不敢前进,只在原地焦急等着。
是只小鸟……
秦烟率先认出那少年来:“你不是前几天那个……”
少年点点头,双手负在身后,也许是藏了什么东西,怯生生的眼睛望向陶景,开口道:“叫、叫我齐临就好……今天我是特地来感谢你的!”
说着,齐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身后之物递到陶景面前。陶景垂眸,见是一只锦囊与一片白色羽毛。
“爹娘说要人要懂得知恩图报。”齐临摸了摸鼻子,“那日若不是有你替我解围,只怕我要被那几个人……想来还是我太弱了,又惹得他们不快,挨一顿打也是应该的……”
齐临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面时也垂下头不敢看她眼睛。
“他们本就失礼在前,恃强凌弱之流,人多势众又咄咄逼人,便是给了钱也不肯让步,我若不出手,岂不是助长这样的风气?”顿了顿,不知陶景从哪儿摸出一把剑,郑重其事交到齐临手中,“此剑名为‘泉取’,虽不能伤人许多,但凭它的本事也可护你一二。”
秦烟眼尖,陶景掏出那把剑来时便注意到一闪而过灵力跃动,“等等”二字出口也来不及拦住她。陶景一口气说了许多,根本不给她机会解释,一直到齐临再朝陶景鞠躬,喜滋滋抱着泉取回去,秦烟才补上这一句晚来的话:“这应该是你的本命灵剑吧?”
陶景沉默,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秦烟叹气:“罢了,到底是你的心意,我猜我也拗不过你,也罢也罢!回去吃饭,我觉得上次你做的那道菜不错!今天我可是特地挑了这些食材,你可要对得起我哦!”
“好。”
林中的生气更迭,待虫鸣重夺主位时小屋内已弥漫起香味。二人边吃边聊,但说话更多的还是秦烟,陶景则不时附和一二,若遇到自己也感兴趣的则继续追问,秦烟更是心情大好滔滔不绝讲了许多逸闻趣事。
秦烟提议晚间去一趟后山,按照丹药配方中所写需要一味药材:子时取活泉浮光草三株。想到自己炼丹方面颇有欠缺,陶景欣然答应。二人带好药袋子约摸亥时便出发。
不过半柱香便听到细微的水声,二人加快脚步,不多时抵达岸边。原本专心找所谓的浮光草,秦烟率先听见藏着水声后的交谈声,一把拉过陶景向话语声那边移去。
“……今日午后,那小子说近日山下忽就闹起鬼来,我猜不出几日就会有人上山请人下去驱鬼,那时……”
另一人接话:“……师兄可是我表哥,他自然会下山,那时我再去找他……一起下去!”
“刚到这儿还来不及……匆匆带上来,现在可管不着我,对了沈濯,你这回跟我们一块儿下去吗?”
那人似乎正要开口回答却被另一人抢了先:“什么人?”话音未落即有一道剑光划过,陶景及时将秦烟护到身后,二人向旁闪身躲开。见来的是她们两位,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只得看向身后走来的人。
陶景拍拍衣角,顺便给秦烟也拍了拍。秦烟看见那边光景后立即背过身去,脸上又怒又急:“你们深更半夜来这儿也不怕长老发现了?”
她这才看向对面,包括先前见到的八人与另外几位浸在水中,身上不着片缕。最角落的那位只在听到秦烟的声音时立即披上衣服默默离开水中,陶景记得是那只兔子。
陶景扫视一圈,见在场非人者几乎显出半个真身来,浸在月光与冷泉中,只是那八位在场,陶景只得撇开原先的词评一句群魔乱舞。当看到某几位扬起巨大的翅膀时内心一动,默默将先前的念头压回去,换上稍好的鱼龙混杂一词。
那人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我们自然是来找乐子的。那你们二位呢?深更半夜的到这儿来……”
他的目光移向陶景,接着回到身旁沈濯身上,思索片刻就一副恍然大悟模样,笑道:“啊哟沈濯,我算是想明白了,这不就是找你来的吗?想不到你小小年纪……”
秦烟觉得奇怪起来,这些家族中有何人她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至于各自年龄则不甚在意,方才听到一句“小小年纪”便在心中盘算沈濯的年龄。
陶景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心中猜测不过人族十七岁般大,脸颊稍鼓,还未完全褪去稚气。这样一细想,她心中警铃大作:自己竟揍了一个小孩。若是师傅知道了只怕又要领一顿罚,不过念及他欺负的孩子更小,想来挨的罚也会轻些。一面又在内心斥责自己过于冲动,当时应该考虑沈濯的年纪控制力度,何至于下这样重的手?
许久,她憋出“抱歉”二字。沈濯似乎也憋着一口气,好半天才开口:“没人说这里不许别人来。”
在场所有人吃了一惊又一惊,百惊之中依旧不忘套上一件衣服。陶景倒不甚在意——她看到不远处有一小片浮光草,抬手扯秦烟的衣袖,示意她看向那边。
沈濯早背过身去,只那架起来的手仿佛稍慢一步,清俊的面庞隐在斑驳竹影中。移步到浮光草旁边,若此时二人有心往那边看,还能看到脸上的一点弧度。
不知他说了什么,再转身时原地已不见二人。沈濯看向同伴,同伴指了指对面,正好见二人起身清点采集到的浮光草,拍干净手上的泥便说笑着往回走。秦烟在说笑,陶景在倾听。
同伴伸手搭在他肩上,笑道:“你瞧我就说,人家下手一时没个轻重的,不过我看她道歉颇有诚意。”
“她的确很强。”
“话虽如此,但仔细想想你们家的那些人,个个都自认为强者,可你见过谁打赢了还去跟人家道歉的?况且她实力在你我之上,若能把她拉来助你,五年后的试炼那不是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