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一案如今已经证据确凿,哪怕是他最大的底牌——那份先帝遗诏,此时也只能保住他的命了。
只等长夜等人将书生一案调查清楚,到时候两案一同审理,纵使有人想为淮王求情,也要想清楚是否会被天下文人口诛笔伐。他可以乘机将江南三郡的官员换成自己人,自从,整个江南将在他的手中牢牢掌握。
穆丛峬心中一喜,便对满紫菱询问道:“除了想为你父亲要一个公道,你可还有什么想要的。”
满紫菱闻言只是摇了摇头,恭敬地回答:“除此之外民女别无他求。”
顾时晏本想和眼前的这位姑娘探讨琴技,可眼下的情况显然是不太合适。
“你继续在这里等着吧,如是需要你作证的时候,朕会让人来通知你的。”穆丛峬对满紫菱吩咐道。
二人在满紫菱恭敬的目光走了出去,无视周围顾客或羡慕或打量的目光,直直走了出去,期间穆丛峬还不忘对小二询问道:“我们的茶水由你们负责,这话算数吧?”
小二连忙点头称是,暗自在心中疑惑,这两位公子看着像极了大户人家出来的,怎的连这点银子都要计较,殊不知二人都没有带银子。
穆丛峬解决了心中的一件大事,压在他肩头的担子也轻了一分。人人都羡慕帝王的尊崇,可他从先帝手中接过的是世家弄权,官官相护,民不聊生的烂担子。这些年在他的努力下,这样的情况才有所缓解,可却因此传出了他暴虐的名声。他自是不在意这些的,世人愚昧,这样的评价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他本就不是世俗意义上的明君,纵使千夫所指,只要他问心无愧,那又如何。
外面的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夕阳的余晖映照在江面上,晚间的风温柔地吹过,带走了世间的阴霾。
“阿衍还真是我的小福星,若不是你见这琴声动听,下意识跟随而去,我怕是也不能这么轻易地找到淮王的把柄。”穆丛峬看着顾时晏,打趣道。
顾时晏无功不受禄,不明白穆丛峬为什么将这件事的功劳加在自己身上,只是客套道:“陛下真龙天子,自然能除去奸臣小人。”
见他如此客套,穆丛峬也没恼,反而是自顾自地感叹顾时晏是他的贵人。
又是一个雨夜,二人用过膳后,顾时晏主动开口让穆丛峬晚上住在他的房间。
穆丛峬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震惊地不知所措,还没等他开口,顾时晏便继续说:“若是不介意睡在外间的榻子上,就过来吧。”
穆丛峬这才反应过来,也对,以顾时晏的性子是断不可能与别人同床共枕的,能和他睡在同一个房间,穆丛峬已经很满意了。
现在都已经住在同一个房间了,下次就该睡在一张床上了,穆丛峬在心中安慰自己。
见穆丛峬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顾时晏便开口解释道:“长夜和弘亭今夜不会回来,若是你一个人住出了什么事情,我恐怕要来不及赶去。若是你觉得软榻委屈,那便委屈一夜吧。”
见顾时晏如此一本正经地说让他委屈一夜,穆丛峬轻笑出声,果然涉及到睡觉的问题顾时晏不可能让步。同时,暗下决心,等这次回去以后就让内务府把他寝宫的床弄得更舒适一些。
实际上帝王寝宫本该舒适万分,上到各种器具,下到小小的摆件都要精挑万选。可他不在意这些,便吩咐从简即可。
夜幕早已降临,顾时晏入睡的速度很快,不到半柱香时间,穆丛峬就听见里间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他听着少年微弱的呼吸声,按住自己内心的躁动,艰难地进入梦乡。
竖日,天刚破晓,弘亭长夜二人将那群书生安全送到郡守府交给永昼后,便连忙回来复命。
二人全然没有在意鲍承恩面如黑炭的脸色,甚至还打趣永昼,让后者记得请他们吃饭。
一旁的鲍承恩非但不能动怒,还要想办法排除自己的嫌疑,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只能在心中暗骂淮王的手下都是一群废物,可他并不不知道,淮王暗自培养的暗卫,在训练有素的影龙卫面前不堪一击,更何况还有弘亭这位临海境巅峰的强大助力。
虽然上次影龙卫面对魔尊的手下时异常焦灼,那是因为后者的武功不走寻常套路,变化莫测,带着一股邪性。
当二人看见穆丛峬与顾时晏睡在同一间房时,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出了满满的震惊。
自己公子/陛下莫不是被人魂穿了,怎么可能和别人同床共枕。
同时,弘亭心中不经对穆丛峬生出一丝敬意。若是夜间不小心弄醒了自己公子,恐怕现在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又担心顾时晏哪天真一不小心弑君了。
短暂的震惊过后,二人反应过来,长夜准备汇报昨夜的情况,可穆丛峬却摆了摆手,打断他,示意等到顾时晏睡醒以后再汇报。
长夜心中将顾时晏的地位又提高了一点,穆丛峬处理事情可从不会因为某些人,某些事当误,这位月尊还是头一遭呢。那空悬的后位怕是马上就要有人选了,只是尚且不知道这位尊者的心思。
半个时辰后,听见里间传来顾时晏哼哼唧唧的声音,三人便意识到他马上就要醒了。
穆丛峬只觉得有些可爱,长夜实在无法把这样的声音与那夜杀人不眨眼的尊者联系在一起,弘亭则是早已习惯。
弘亭准备进去伺候,却被穆丛峬伸手拦住。只见后者拿起一杯温热的茶水走了进去,他将顾时晏半搂在怀中,隔着面具将茶水喂进他的嘴中。
穆丛峬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精致的玉梳子,挽起顾时晏如瀑般的黑发,目光专注,慢条斯理地梳着。最后,拿出一条淡蓝色的发带,将顾时晏的长发束起。
顾时晏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温不冷不热,很舒适。半梦半醒之间,穆丛峬已经将外袍套在他的身上,甚至半蹲在地上,为他穿好鞋袜。
在外间偷看的弘亭瞬间瞪大了眼睛,满眼不可置信。他看向旁边的长夜,试图从对方身上找到和自己一样的震惊,以此来寻求安慰。
可长夜将头低下,恨不得埋进地板里,根本不敢向里间看一眼。若是偷看被陛下发现,那他就算是有十条命也不够穆丛峬折磨,更何况,弘亭这个呆瓜有月尊护着,自己可没人护着,还是小命要紧啊。
而里间的顾时晏已经在穆丛峬的伺候下整理好了衣物,后者还在他的腰间系上了一枚刻着鸟兽鱼虫的玉佩。
因着顾时晏带着面具,穆丛峬也不敢擅作主张,生怕惹了眼前人不悦。除了脸没有擦拭以外,顾时晏全身上上下下都被穆丛峬尽心打理过一番。
顾时晏此时还不太清醒,没有发现是穆丛峬在照顾他。只是觉得今日的弘亭有些不一样,平日里,弘亭虽说大大咧咧,可还是顾及着尊卑有别,不会过多的触碰他的身体。
直到被人引着来到外间的椅子上坐下,顾时晏看见站在旁边的弘亭,才意识到刚刚照顾自己的人是谁。不过顾时晏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感叹到这位帝王为了拉拢自己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只不过穆丛峬伺候起人来倒是一点都不生疏,动作小心翼翼,要知道他平日里刚睡醒的时候脾气可不好。有时候就连弘亭都会惹得他不悦,唯有华灵比较熟练。
其实顾时晏不太喜欢别人的触碰,可刚刚穆丛峬的动作十分细致,像是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他并不反感。若是旁人,恐怕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见顾时晏清醒了一些,穆丛峬这才抬手示意长夜可以开始汇报了,自己则是拿起让人准备的点心,放到顾时晏的旁边,用着哄小孩的语气:“还要等上一些时间才能用膳,阿衍先吃点点心,填填肚子,可好?”
顾时晏没有理他,眼下明明是谈事情的时候,让他一个人吃点心算什么事,况且他现在也没有胃口。
长夜将昨夜的事情一一道来。
昨夜他们暗中跟在那些官兵身后,因着轻功极好的缘故,没有被发现。
那群官兵将书生送回书院以后,其中一人偷偷跑去了淮王府通风报信。可宋吉认为,这种小事没必要惊动穆丛昊,区区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淮王府普通的暗卫就可以解决。
而且魔尊与淮王之间的合作似乎没有那么亲密无间。各种巧合之下,执行这次刺杀任务的只是淮王府的暗卫,为首这不过是淬体境巅峰的实力,长夜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弘亭解决。
剩下的时间,长夜带人顺着发现尸体的那条河流一路向上,最终在尽头发现了一处隐秘的庄子,庄子里有一处池塘,池塘连着河流。池塘里面泡着很多具尸体,那些被打捞上来的尸体大概就是从这里流出去的。
随行的影龙卫想上前打探情况,可却被长夜拦住,他察觉到里面有几道不弱于自己的气息,甚至有一人的实力隐隐超过自己。几人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人,最终只能无功而返。
将尸体浸泡在池塘之中,顾时晏想起一种功法,名为紫霜佛瘴。将尸体放入水中,趁月圆之时吸收尸体之中残存的能量,以此来提升自己的修为。
从术极为恶毒,被江湖明令禁止,甚至佛门中人认为此术的名称有辱佛祖,视修习者为佛门公敌。
而江湖之中有明确记载的上一位修习者正是当今魔尊。
可奈何他修为已经达到了逍遥境,武尊避世不出,儒尊远在西北,只有佛尊净空大师从护国寺中走出,与魔尊一战。可那一战二人并没有分出胜负,皆是重伤。
最终净空大师退回京城护国寺,而魔尊自此也了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