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霁大脑空白一瞬，如果不是来自本体的记忆他绝不会相信眼前的家伙是一部分的……

“骨血。”反驳的词汇从他口中吐出，"人类的科技检测不出焚尽的蒸汽，但炼金术和言灵并非如此。在那毁灭的纯白中存在伤痕累累又势不可挡的墨黑，恰如撒旦。祂受了很重的伤。可以看出尚未完全觉醒，因此保留着脆弱的、无知的人类形态。”

……受了很重的伤?路明非的心忽然挨了一发甩锤，手指不自觉蜷缩。

是路鸣泽吗?魔鬼也会受重伤?可他每次出现都衣冠楚楚胜券在握，像一个Iv99的高玩对区区Iv60的boss不屑一顾。

路明非动了动嘴唇，路鸣泽总是在他身边。他想对空气说点什么，又觉得傻气。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虽然很难，真的很难!"唐雨霁忽然兴奋,“言灵序列1·皇帝，你们想听听吗?看看自己会不会受影响?”

不行。

路明非听见自己心脏狂跳。

没有任何拥有龙类血统的生物不臣服于黑皇帝的号令，即便是白王后裔——日本的留学生同样在皇帝的影响不神志恍惚。

曼施坦因费尽心思编造的原因在日本分部血统暴露后成了巨大漏洞。

你身为他的孩子能模仿么?这可是他的专属出场乐。路明非勉强想出一个反驳点:“你身为——”

唐雨霁打断:“你确定要拖延时间吗?如果我没猜错，他的消化进度很快。”

“等我们化作他腹中之食，不止你们，这座城市都将沦为他的游乐场。你为人时在意的都会消失。“嘭”一下，就像白王被洞穿。”

三方面，身为人在意的身份，身为人在意的他人，身为人会被击中的怯懦之心。唐雨霁极尽可能性进行一场针对路明非的心理击溃。

孤独的人类灵魂无所谓的外壳裂开了一条缝。

和他们本来就拴在裤腰带上的性命不同，那是一座城市。

一座城市有多少人?

几十万?几百万?对比世界人口不过沧海一粟。

一座城市有多少人?

你仅存的亲人，过往的同学，不熟悉名字但帮助过你的大叔。

为什么救世的担子又压下来了?明明他不是什么有牺牲癖的家伙或高尚的英雄。随着日益孤独而日益狭窄的心容得下的人屈因指可数，他们还总是踩啊跳啊在这脆弱的空间上留下裂缝，血肉蠕动着想要愈合只能把回忆一起封闭。

值得他拼上性命的又有什么?熬夜盯着□□直到生日结束的那一刻都没有等来的祝福?精心准备后成为他人嫁衣的最后一搏?走出网吧后发现同学暗笑聘请他的“廉价”……

即便在那次同学会后已经与过去和解，但他就要为这些，交易出最后1/4么?

可是，可是。

大家都还在这座城中，帮助他的人和嘲笑他的人比例是一比五，而他们现在全部都被困在其中，将要随着这钢筋水泥湮灭。

之前谈论的时候路明非佯作轻松掩饰恐惧”反正只要杀了他一切都会进入坟墓”，可现在这些能压断脊柱的沉重重新砸了过来，又或者他之前就背着隐形的负重。

青筋在路明非面颊上游动，被唐雨霁捕抓。

“所以杀了他吧!”唐雨霁忽而剧烈挣扎，像一只被钉死后回光返照的垂死飞蛾。他硬生生扯出手腕，血肉撕开一半，血淅淅沥沥淋下，花白的骨头裸露。

他无知无觉，用断了筋骨的手攥着将自己钉住的色欲。

短刀拔出来的那一刻唐雨霁膝盖骨碎裂如雪爆，但他只是竭力前伸，将这柄屠龙之刃送向路明非，声音含着特殊的、歌曲般的音韵：“杀了胆敢侵犯你领地的逆臣!”

无需阴谋诡计让他们被奥丁捕抓，只需要路明非自己回心转意——金色明明在他眼中浮现!

路明非想要后退，后退到安全的地方，他并非孤身一人。

他偏头，望见蛛网缠绕的玻璃罩散出惨白的灯光，将他的影子钉死在斑驳墙面上，像具被钉上十字架的干尸。

于是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退无可退。

穿透唐雨霁的短匕在他进入加油站时就扎进了他的影子。

他张了张嘴。

“别答应他，哥哥。"

路明非感到肩头一重。

小魔鬼将头搁在他肩上，欺霜赛雪的小脸冷若冰霜，重复:“别答应他，哥哥。”

“我可以给你规划一条简短路线，顺着它你能避开奥丁的探查。"路鸣泽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指针匀速转动，“或者直接杀了他。哥哥觉得如何?”

路鸣泽的善心突如其来，简直像防止他进行最后一场交易，路明非心头一跳。

"别想太多啊哥哥。"路鸣泽叹气，“只是被胁迫什么的我不太喜欢。所以想让罪魁祸首失败和消失。”

感情刚才那不是选择题是排序题?

路明非疑窦丛生，视线在空间内转了一圈，尤其在影子上停留了几秒：“……路鸣泽。”

“怎么了哥哥？快点决定吧，我赶时间呢。”

“他和你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