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似乎很难受哦,还要继续训练么?”
路明非尽力忽视痛感以便狂奔,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抬头就看到路鸣泽跨坐在扫帚上,顶着尖尖的巫师帽。
“你这是要转职到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了吗,恭喜……”路明非看着他悠闲自在的样子,出离愤怒,“你不是说你们跑腿的绝不比客户舒服吗,怎么不下来和我一起跑?”
路明非本来只是想讽刺一下这个欠欠的小鬼,没想到路鸣泽真的跳下来了,轻轻巧巧落到地上,长长的衣摆翩迭,恍若黑色的乳燕归巢。
但他不跑,只是迈着小步。
路明非本来以为自己要放慢速度,没想到路鸣泽小步走路的速度和他全力奔跑的速度差不多。
“你这叫跑?”
“我也以为这不是跑,但哥哥你似乎以为这个速度是跑,那我就克制一下了。”
路明非不想理他,腿部和肺部火烧火燎,喘息在他听来像出问题的鼓风机。
“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呢哥哥?你还不如开发言灵,这副半人半龙的躯体自诞生起极限就注定了。”
“关你屁事,我乐意。”
“那可不行。”路鸣泽闪现到路明非前面,悬浮于空,“哥哥已经有四分之三是我的了,当然不能随意浪费身体。“
路明非被他这一席话弄得起鸡皮瘩痒,生怕这小鬼对他做什么。
“开发言灵?那你倒是说怎么做?”
“简单,你的言灵是“不要死”,多在生死线上挣扎几遭就可以了。”
“你给我圆润地滚。”路明非气笑,他刚才居然有那么一瞬是真心实意请教路鸣泽如何变强。
“那还有什么办法呢?”小魔鬼长叹,”或者让别人在生死线上挣扎,你练习言灵也可以,但我想哥哥不会喜欢。”
“我吃那苦干什么?现在我事运亨通,没有言灵还有师兄和老大,死不了。”
“事运亨通?”路鸣泽慢慢重复,“哥哥你听过一句话么?——小丑的嘴唇在微笑,他的笑话越来越滑稽,因为他在逗人发笑的情况下更加感受到自己无法忍受的孤独。哥哥,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你才小丑,你全……不儿,我生活美滋滋,根本没有孤独。”路明非反驳。
“真的吗?那哥哥不知说说谁是你的朋友。楚子航?恺撒?天啊如果不是任务要求,他们会带上你?”
“还记得日本那次吗,他们两个配合无间啊哥哥,你只配留下来当吉物。朋友……还是说芬格尔,两条废柴的同病相怜也能算友情?不,其实你早就认识到了吧,芬格尔根本不像你想像得那样,他的言灵我特地瞥了一眼哦,是青铜御座。他甚至可以在守夜人言灵下使用它,再加上各种专业技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家伙!伪装成一个废柴呆在你身边你却一点没发现,居然还曾误认为他死了愤怒地要复仇哇。”路鸣泽弯腰,捧腹大笑。
“路明非,你根本没有朋友。血之哀如鬼魅般缠绕着你,你一无所有!”
“不过没关系。”路鸣泽语气忽然柔和了下来,"你来还有我啊哥哥,和我交易吧,我们——我与你,一起把些人……那些欺骗过我们,看不起我们的人撕成碎片!只需要你的一句话。”
他牵着路明非的手,话语疯决,眼神却带笑,看着路明非,目光虔诚如信徒遇见神明。
路明非没有回答,他本以为自己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但偏偏路鸣泽实话的含量太高。那些被自己刻意忽视的过往细节浮出水面,就像一直活在深海的鱼被甩到岸上。
窒息。
愤怒不自觉从心底涌上,对世界的厌恨几乎盖过了一切。
他与旁人悲伤不同,复仇也不同,杀死赫尔佐格的那一刻心中充盈狂喜,仇恨的种子在心中扎根,从此再无悔恨空虚。
脑海中忽然闪过几幅画面,黑暗!深不见底的黑暗,冰冷的蓝色大焰……还有!灰色的一切寂灭着断绝生机,金属般的光泽,什么铮铮作响,宛如成千上万刀剑在碰撞。那是什么?是什么?路明非努力睁大眼睛,可还是只有一片黑暗,火焰覆盖在上面,刺眼的一点,只有一点!烟雾……乳白参杂灰色,像是死去的骨。
不对……他战栗着,向后退了一步,只窥见那峥嵘一角。
那是一条龙,沉睡的暴君或者说魔鬼,骨突嶙峋,通体墨黑。他能完完全全地占据数十人全部的视野,巍峨如山脉,芬里厄在他面前都只算牙牙学语的稚童,而耶梦加得沦为只会挥舞木剑的小女孩。
同时那强大残暴的生物是如此之美如此之巍峨,闪烁黑曜石光芒的鳞片切割出优美弧度,让人联想到贯穿数十人的染血枪尖,末端系着飘扬的红丝。阴暗之美,雄浑之美,孤傲之美和庄严之美共同聚集在他身上,含义却又匮乏。或许最合适的形容是战争,让人畏惧又因利心生向往。
黑龙的身上笼罩着一层冰霜,包裹了所有,他的生命体征按理来说降到了最低点,可路明非依然听到心跳,一下一下,响亮而有力。
路明非的思绪一下子被拽到刘成章的《安塞腰鼓》,他第一次读时想象那飞扬的鼓声就神游太虚,至今都还记得那一段描写:骤雨一样,是急促的鼓点;旋风一样,是飞扬的流苏;乱蛙一样,是蹦跳的脚步;火花一样,是闪烁的瞳仁;斗虎一样,是强健的风姿……
好一个安塞腰鼓!
好一声巨龙心跳!
好个屁啊!这条龙从体型上看一顿能吃几百个他且大概率真吃人!路明非痛斥,后退时左脚碰到了龙。
完了……
晶体瞬间融化,与此同时黑龙沉重的眼睑上抬。
流动的黄金树脂。
无需形容,混血种应知晓他的名谓。
尼德霍格。
黑皇帝。
也是……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
“果然,哥哥的这具身体弱得可以,我都这么仔细地引导了连一点记忆都接受不住。”路鸣泽看着昏迷的路明非叹气,“这么弱,作为食物都没人要吃吧。”
“今天的训练到此结束。”他哼着歌,“其实我没有骗你,哥哥,任何生物在生死边缘徘徊都会进步得特别快,而你曾是其中的佼佼者。”
“……居然又忘记你不记得了。”
“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的,毕竟你是我唯一的,亲爱的哥哥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