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梁妙言说,田时樾的姥爷是个雷厉风行的商人,虽然对谁脸都是臭臭的,但唯独对田时樾特别好。当年田时樾出生的时候,他姥爷是直接专门为他开设了一个小金库,说是等时樾长大后自行拿去创业,可谓是荣宠上天了。
但田时樾的妈妈偏偏又几乎不肯让田时樾与他姥爷亲密,所以田时樾在5岁以后就一直跟着他爸爸一起住,很少与他姥爷见面了。
这次他姥爷去世,想必他也是很难受罢,所以才请了一周的丧假。
杨宥禾给田时樾发消息他没回,她看着梁妙言给她的电话号码,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按下拨打键。
第一个没接,第二个响了很久才接:
“喂?”
“田时樾!”
两人同时出声,田时樾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疲惫。
“宥禾学姐。”田时樾听出她的声音,应了她一声。
杨宥禾心突地一跳,有些担心他。
“田时樾!”杨宥禾又喊了一声,“……节哀。”
原本打好的一堆腹稿,话到嘴边却就只堪堪两个字,是她太在意田时樾了,所以才会恍若如此吗?
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很喜欢田时樾,好喜欢好喜欢。
“嗯,我没事。”
“我不想你太难过,若是你愿意,回来找个机会我请你吃饭。”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安慰到田时樾,但这是杨宥禾目前最大的诚意了。
她不希望田时樾难过。
手机里传来田时樾闷闷的笑声,杨宥禾也不窘不恼,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我很快就回来了。”
“好。”
“学姐呢?”
“我等你回来。”杨宥禾会心一笑,豁达地拨了一下耳侧的碎发。
“那么,我不胜期待。”田时樾抬头看了一眼蓝蓝的天,随后又垂眸笑道。
挂断电话后,杨宥禾用手抚上心口。
“不胜期待”一如当年的“生日快乐”令她心如鹿撞,心湖不再平静,掠起激荡的涟漪。
「每个人都会面临死亡,但死亡不是终点,是开启另一段旅途的起点,所以,就当他老人家在人间玩够了,去另一个世界去仙游了吧。我知道你会难过,但我又私心不愿你太过难过,所以如果你现在还是很伤心很伤心的话,我唱首歌给你听,可以吗?」
看着手机上杨宥禾发来的简讯,田时樾面上露出柔和的微笑。
他伸手挥了挥日光,感受着耳机里传来的女孩可爱温柔的声线,好温暖,真的,好温暖。
“时樾,你要走了吗?”
一个穿着干练的女孩突然跑到田时樾身边。
田时樾摘下耳机收回手机,敛起笑意,疏离地“嗯”了一声。
“可是小张阿姨她说留下来吃顿饭再走,你不来吗?”女孩模样本就精致可爱,露出疑问可惜的表情更是显得娇憨怜人。
“不去。”我有所思在远道。
说完便留女孩一人在地自行离开了。
女孩看着田时樾的背影,神色不由黯淡下来,她喃喃道:
“你还是离我这般远。”
****
不过接下来的杨宥禾很忙,要准备经济学功课的一叠叠复习报告。说要“请田时樾吃饭”的事也草草落笔,谁都没有提起。
唯有田时樾回学校那天,他给杨宥禾发了一句:“学姐,我回来了。”
正所谓人不要轻易夸下海口,当田时樾真正回来时,杨宥禾又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想回复却又一直打了字又删,删了又打字,最终还是只回了个:“好”。
虽然这有些困扰她,但她还是想先把学习放在首要位置,处理完这些再去找田时樾也不迟。于是他与田时樾说清楚,田时樾也表示都听她的。
不过,梁妙言这边她得先请了。
简餐店——
“小禾!”
“这儿!”杨宥禾早早就到了,她朝梁妙言招了招手。
梁妙言莞尔点头,快步走了过来。
杨宥禾又招手示意服务生,“想吃什么随便点,我都请。”
梁妙言果然撑得起妙言一名,她实在太明媚了,和田时樾是同一种人,光是坐在那儿就让人心旷神怡,杨宥禾心想。
“那我就不客气了~”
梁妙言垂首,接过服务生手中的菜单,开始认真地看了起来。
“就这个吧,看起来就很棒!”梁妙言指了指香菇肉酱铁板饭。
杨宥禾有些欣喜,她没想到梁妙言居然也喜欢这个,乐不可支道:“好。”
“那就谢谢杨老板赏赐啦!”梁妙言虔诚地朝着杨宥禾合掌。
“本来是我该感谢你的,还要饮品甜品什么的吗?”
“不用啦!这个白开水就好。”梁妙言指了指桌上的杯子。
看出了梁妙言的不好意思,杨宥禾爽朗一笑:“白开水是最健康的饮料。”
杨宥禾觉得梁妙言就像一颗水果糖,不仅有漂亮璀璨的糖纸,还有甜蜜沁人的糖心。
“两份香菇肉酱铁板饭。”杨宥禾将菜单还给服务生,见服务生还不准备走,她疑惑地看向他。
“那个,你好,请问,我可不可以要你的微信,如果打扰到了,我抱歉。”服务生面露羞涩,怯怯地朝梁妙言问道。
梁妙言愣了半倏,随后又掏出手机,露出了她的手机屏保,“不好意思啊,我有男朋友了。”
杨宥禾也闻言望去,只见梁妙言的屏幕上是宋岂珩与梁妙言的接吻照,她不禁瞠目结舌,同时也因为这一震惊,她被水呛到了。
梁妙言害羞的表情立马变得紧张起来,她连忙抽出几张纸,“没事吧?小禾?”
“没事,就是呛到了……咳咳……”杨宥禾抬手接过梁妙言手中的纸,擦了擦眼角溢出来的泪珠。
服务生见状也识趣地道了句抱歉便离开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杨宥禾抬眸才发现梁妙言面色羞红地看着自己。
虽说之前联谊的时候自己便已经告诉了杨宥禾她和宋岂珩谈恋爱的事,但被看到那张宋岂珩让她必须设的屏保时,她还是会很羞涩难当,像是被父母发现早恋的小孩子。
这让杨宥禾有些忍俊不禁。
“小禾……”梁妙言不敢抬头了,实在是,太羞耻了!她早就跟宋岂珩说不要那么高调啦,可宋岂珩偏不。
“没什么啦,我只是没想到,宋岂珩居然是这么……”杨宥禾顿了一下,“护食的人。”
梁妙言闻言嘴角上扬,将两鬓的碎发轻轻绾到耳后,“这是他呀,第一次这么直面的勇敢呢。”
杨宥禾疑惑,只见梁妙言看向窗外,没有作答。
梁妙言好像听到了远处荡漾的笛声。
「我的妈妈是宋岂珩爷爷的学生。
在她还是稚童的时候外公就去世了,独留她和外婆在世。外婆即使家里再穷也没抛弃妈妈,所以她一直很懂事,也她从未因此自卑,而是栉风沐雨,朝乾夕惕。考上重点高中尖子班后,也许是从小就缺乏父爱,妈妈对她的班主任——宋岂珩的爷爷宋炫也就是当时宁贺一中的校长,产生了不同寻常的依赖,久而久之,这种依赖就转变成了喜欢。
而宋炫,因为妈妈的家庭原因,也一直很照顾她,就像是对待亲生女儿一般。
但青春懵懂消息闭塞的妈妈并不知道宋炫早已有了一个企业家妻子,还有了个正在上大学的儿子。于是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天,她向宋炫告白了,她跟我说,那是她做的最疯狂的一次决定。
宋炫拒绝了她,甚至在那以后都对她避而不见。妈妈也没有死缠烂打,而是爽快抽离,但相思之情每每会在她欲清心之时来折磨她。
他那素未谋面的妻子不知怎就找上了门来,不过她没做什么,只是递了一张支票给她。当然,强烈的自尊心让妈妈拒绝接受。不过没过多久,妈妈就被退学了,她在学校人缘很好,所以很多人都在为她求情,可这哪能战胜资本呢。
被全国名校之一的高中以不守学生道德而退学,妈妈自然得不到其他学校的青睐,而她也从此没再上学。
妈妈一边在外面打几份工,一边来照顾外婆,好在上天没那么无情,外婆身体一直很不错,但外婆很心疼这个女儿。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年高中喜欢妈妈的那个男生,突然找到了妈妈,想与她结为连理。妈妈想反正迟早都要嫁人,倒不如嫁给一个喜欢她的人。
于是妈妈便同意嫁与了他,很快便有了我。
一开始,我有外婆,有妈妈,有爸爸,有爷爷奶奶,家庭和睦。我想,那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但自从爸爸失业染上牌瘾后,一切都变了,家庭变得支离破碎。爸爸喝醉了就打妈妈,妈妈安抚了我就偷偷哭,外婆也开始生病,爷爷奶奶因为爸爸欠了一屁股债而离我们而去。妈妈不堪其忧,就与爸爸离婚了,带着我和外婆离开了那个家。
在颠沛流离的那几年,我经常能见到一个伯伯来见妈妈,伯伯看着很慈祥,但他总是惹妈妈哭,所以我不喜欢他。
他也总会在妈妈哭着跑回房间后过来摸摸我的头,给我一些我没见过的糖果和玩具,还对我说:“小果,你和妈妈都辛苦了。”
因家庭原因我一直很敏感,但却因为这句话我没有防备他,在他走后,我才偷偷哭了起来,把玩具和糖果都扔了。
我想,他想必也是位善良的人,但前提是如果他没有惹妈妈哭。
那时我问过妈妈那个伯伯是谁,她只是说那是她的老师。
后来,外婆去世了,是喝了农药。因为外婆说她不想看见女儿为她奔前顾后,她舍不得。
在外婆的葬礼上,我又见到了那个伯伯。我看见他把妈妈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妈妈的背,就像妈妈平时哄我睡觉一样,妈妈困了吗?
我和妈妈被伯伯接回了家,他家很大,里面是我从未见过的雕琢。但我和妈妈都不适应,无奈之下,伯伯只好让我们住在最小的房间,虽然也还是比我家大,但至少,不会那么不安了。我以为,我的生活,就会一直这样循规蹈矩了。直到有一天我在花园里看书,一个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是整个家里除了伯伯和妈妈外,唯一一个不嫌弃我的,他朝我伸出手:“我叫宋岂珩,我们一起玩吧。”」
“妙言……妙言?”
饭已经上了,杨宥禾见梁妙言一直在发呆,出声唤了她。
“嗯?”梁妙言回过神来,见杨宥禾一脸担心地看着她,她心头一软,“我在。”
杨宥禾担心地蹙眉,“还好吗?你都出神好久了。”
“没事啦,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的呢?
是他跌入泥坑后的一声不吭还反过来安慰她,是他不小心弄坏了她的玩偶后,笨拙地用针乱缝了一通还洗得干干净净地还给她,是他将他爸爸妈妈给他带的好玩的好吃的全部送给她,还是……
还是在伯伯和妈妈的葬礼上,偷偷牵住她的手,在家族宴会上,偷偷与她接吻……」
“小禾,你喜欢时樾对吧?”
杨宥禾面色一顿,随后坦然:“嗯。”
原本以为已经一年没见,对田时樾的喜欢会如骄阳下的蒙蒙雨一般缓缓蒸发,直到消散。
可当再次重逢,她才知道,他在她心里下起的,是银河倒泻的大雨。
是啊,哪里放得下呢?杨宥禾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他,甚至更甚。
梁妙言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戳了戳香菇:“那你知道时樾也喜欢你吗?”
“知道。”
“那你们……”
“没有,我们还没有在一起。”杨宥禾有些闷闷的。
梁妙言闻言若有所思,她缓缓开口:“小禾呀,两个人心意相通的时候心与心之间是有羁绊的。”
“有了羁绊的人,就不要再轻易推开对方啦。”
“因为这样羁绊是会被冲散的。”
一如当年的她和宋岂珩,自以为是的保护对方,结果换来的是一年的形同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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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杨宥禾躺在床上,心事重重地盯着天花板。她还在回想白天梁妙言与她说的话:
“时樾啊,你别看他表面傲骨磷磷,好像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其实他是个很细心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