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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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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

纪慧竹如梦方醒。

“孩子,等我一下。”她匆匆丢下一句话,走进主卧,打开衣柜翻找了片刻,拿着一件精致小巧的东西出来了。

那是一条铂金项链,尾端系着一枚戒指,圈口很大,不是纪慧竹戴的尺寸,更像是男戒。

江桢之前见过这枚戒指,甚至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听纪慧竹的话,把这枚戒指当作护身符戴在身上。他从没问过纪慧竹这是谁的东西,但看她每次拿出它时轻柔的动作,不难想到这枚戒指对她而言很重要。

转学离开章宁的时候,他把这枚戒指摘下来留在了自家的鞋柜上。看得出这枚戒指时时被人取出保养,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亮洁如新。

纪慧竹小心地托着戒指,本想亲手帮江桢挂在脖子上,但想了想,似乎觉得不妥,于是把它塞进江桢手里:“来,平时出任务戴着它,揣在兜里也行,还像原来一样。”

江浙下意识想要推辞:“这戒指太贵重了,原来还小不懂事,现在再戴怕外勤到处跑戴丢了,您留着吧。”

“不行。”纪慧竹态度很坚决,把江桢摊开的手用力握成拳,“你给我戴好。这是妈给你的护身符,一直都是你的。你忘了,十六岁的时候它怎么让你和小柏有惊无险地回家的?”

江桢攥着那枚戒指,光滑的金属表面将他的手心硌得生疼,灯光之下粼粼闪动的铂金链像一条蛇攀绕在他手指之间,让他觉得冷也令他心中悚然。

“……”他张口,嗫嚅般说,“没忘。那我回屋了。”

纪慧竹终于安下心来。

书房门依旧紧闭,宋柏还没走,正在里面和江起山下棋。

宋柏的象棋是和江起山学的,警察应该有的本事也是。江起山几乎是他半个父亲,他心中有何疑窦,也应该请教江起山。

他盯着棋盘,心却不在这里:“师父,还有一件事。”

江起山俯身观着棋,暗黄台灯给他的脸投下大片阴影:“你说。”

“09年那件事真的是偷猎的人做的吗?”

宋柏一开口,江起山抬起头看着他,那眼神令人联想起苍老却依旧机敏凶猛的雄鹰。

那是十年之前,猫耳岭山脚下的派\出所里,江起山也曾这样看着他。

当年宋柏二十一岁。

书房的纱帘吹起、落下,卷动宋柏的记忆,开往猫耳岭的旅游大巴也有同样的纱帘,十六岁的江桢坐在他身边,一边耳朵戴着耳机,另一侧枕在他的肩膀上。

大三的暑假,他们准备去猫耳岭徒步郊游。

江桢很兴奋,兴奋得前一晚都没睡好。因为宋杳和郑曼冬去云南出差,没和他们一起出来,他很少能独占宋柏,更何况这次可以和宋柏在没有父母管束的情况下过夜。宋柏给他讲大学生活,讲他们是如何在派\出所实习的,讲到一半,江桢脑袋一歪,倚着宋柏沉沉睡去。

他睡了一路,睡醒后活力无限,他们徒步了六公里,然后和同车人一起找地方扎营,山中的夜来得很早,宋柏陪他看了一会儿星星。

晴朗的夜晚,无灯的群山之上,星星数不胜数。他们说了很多,如今大部分关于那些对话的记忆已经遗失,宋柏只记得星星很低,江桢仰望天空的眼睛有如黑曜石,宋柏从未见过那么美丽的星星。

他们在帐篷中抵足而眠,睡到半夜宋柏被窸窸窣窣的声响吵醒,睁眼一看,身边是空的。

他一下完全清醒,穿上外套出去找人,夜晚的猫耳岭被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笼罩着,四下里都是不知名动物的叫声。他很快就看到了江桢留下的标记,好像对方知道自己要走很远,怕回不来,所以撕开了衬裤的,每隔一小段路就绑上一条。

江桢要去干什么?

他跟着标记,走到最后,居然在山的深处看到村子的模糊轮廓。

宋柏走进去,后脑勺猛然剧痛,破落的村庄在视野中旋转,他再次醒来时已经被关在一间小小的柴房里。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焦渴难耐,身上阵阵发冷,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江桢的声音。

江桢的声音变了调的嘶哑:“她在哪儿?!”

他听到江桢在哭。

他挪到柴房木门前向外看,高烧令他的视线和记忆都异常模糊,外面着着火,亮如白昼,他看到江桢和一个人搏杀,混乱中那个人的身体撞到门板,嗵的一声闷响,随后是那个人短促的尖叫。

宋柏至今忘不了那震惊的、濒死的叫声。

之后柴房的门被打开了,江桢手中的刀落地当啷一响,他抱着他,让他往山下跑,浓重的铁锈腥味裹挟着他们,屋外的火光让江桢看起来如同浴血。

再后来宋柏彻底失去意识,醒来已经在山脚下。

他脑震荡,高烧脱水,差点死掉,从市区赶来的江起山和他说,他们夜里起来看星星时迷路,在搬迁废弃的山村附近遇到了两个偷猎者,可能是怕两个孩子下山报警,这两个人竟然把他们打晕关在废村的柴房里,如果不是白天和他们一起露营的同车人检查帐篷发现少了人,他们俩恐怕要活活渴死在深山里。

这些都是江桢对警察说的。

和他记忆中完全不同,被找到的时候江桢身上很脏,到处都是剐蹭出的伤口,但衣服上没有血。

那废弃的荒村警察也去过了,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但没有刀,没有血迹。

宋柏在山脚下的卫生所输液一周,转院,出院,回家时江桢已经转学,什么话都没有留下。

宋柏疑心那晚自己搞混了现实和噩梦,但无数次午夜梦回,江桢伤感的眼睛近在咫尺,血腥味像徘徊不去的幽灵缠绕着他,带着他一次又一次回到猫耳岭的荒村,回到看见江桢杀人的那一晚。

他决定趁此机会再问一次,问个清楚。

江起山看着他,语气不容置疑:“村里提取的指纹跑了数据库,其中一枚指纹的主人曾因偷猎入狱。结合在村里找到的网、土枪,大概率是重操旧业,被你们撞上。”

“现在还没有找到?”

“没有。”江起山摩挲着棋子,“江桢当时吓坏了,一直和我说是‘那个人’找来了。他一定转学要走,慧竹就托关系帮他找了外地的寄宿学校。怎么,你觉得这件事还有蹊跷?”

宋柏低头,看见自己的棋已被江起山将死,他沉默了一会儿,灯影之下轮廓显得格外锐:“……没有。”

他明知道这桩案子已经盖棺定论,他不能凭借一段自己都不能确信的记忆指控一起长大的手足杀人,更不可能不相信素来严明的公安系统——如果江桢真有问题,绝对不可能通过警察考试的政审。

江起山嘴角微动,似笑非笑,收起棋子棋盘:“你还需要历练。去吧,去休息吧。”

.

江桢拉开床头柜抽屉,把纪慧竹给他的戒指妥善地放进去。靠着一面墙,对着他的床有一列书架,他从书架下面拖出整齐码放的纸箱,一共三只。

纸箱里全是素描簿。

他抽出靠下的一本,翻开。素描簿年代久远,靠近金属线圈处的纸已经被磨得起毛,纸张变脆泛黄,上面是用铅笔画的一张人像,笔触幼稚粗糙,带着反复涂改的痕迹,看得出作画之人努力想把这张脸画好,想画下脸上的每一个细节,让它更加贴近真人的样子。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领口处笨拙地写着作画时间:1998。

他又在颜色最浅、最新的纸箱中寻找,翻开几乎一模一样的素描簿,这次画面上的人像臻于完善,铅笔线甚至尽量刻画了皱纹之类的细节,作画时间标为“2009”。

江桢翻着他的素描簿,男人的脸一页比一页清晰,仿佛在纸上衰老。

他比对着六岁和十六岁时的画,闭上眼睛,试图依靠这些单薄的线索回忆起男人已经模糊的脸。

——身形彪悍的男人飞扑而来,卡住他的脖子,刀尖距离他的眼睛只有一寸,甚至更近。

在他惊恐的眼睛中,男人狰狞的脸迅速生长出皱纹,身形变得佝偻,卡着他脖颈的手指更加粗糙,他强迫自己凝视对方,在心中默问:

你还会回来吗,我还应该害怕你吗?

男人哈哈狂笑,收紧攥着他脖颈的手,像要再杀死他一次。

江桢喉咙一涩,真实而强烈的窒息感翻涌而上,身后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他死,你们不是有仇吗,你偷偷跟在他身后,不是为了报仇吗?看在这枚戒指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动手。”

他感觉自己在挣\扎,可是更强大的力量把他从背后按住了,他被按着脑袋,被迫转向另外一边,那个声音充满愉悦,歌唱般说:“你不怕死吗?可再不动手的话你的朋友就要死了。”

他看到宋柏的脸。

宋柏静静地躺在那儿,一泊血从他湿/漉/漉的额发中淌出来,他的呼吸轻弱,好像睡在一场好梦之中。

江桢张开嘴,却已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牙齿在打颤,发出濒临崩溃的咔咔声。

他机械地伸出握着刀子的手。

噗呲。

锋刃划破皮肉的声音轻得近似于无,但他就是觉得有某种东西在他脑中炸开了,耳鸣声如钢针一般穿过他的头颅,在剧痛和眩晕感中,他睁开眼睛。

他还在自己的房间里,房间里的一切都在旋转。

素描簿在台灯下模糊成形状诡异的色块,江桢手脚阵阵发麻发冷,有关画面上这个男人的所有记忆都令他想吐,他合上素描簿,几乎是从椅子上摔下来,右眼瞬间像摔坏的光源一样一片漆黑,和每一次神经性头痛发作一样,他一只眼睛看不见了。

房间中他的粗\喘声被放大到极致,他摸索着打开房门,踉跄冲进洗手间,先把水龙头拧到最大,然后终于到达极限地跪倒在马桶前呕吐。

就像有刀片在他的右眼中搅动,不能抵抗又过度剧烈的痛楚让他吐完也只能靠着墙瘫坐在地上,他听到自己一下高过一下倒气的声音。

有人把他扶起来,随着站起的动作,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嗡嗡往上涌,腿软得不受控制,整个人向前栽倒。

他没有真的摔倒,宋柏接住了他。

他们面对着面,江桢站直都很困难,眩晕令他下意识想要把头埋进温暖的衣料中,宋柏双手从他的腋下穿过,稳当地架住他,一只手保护般按着他的后脑勺。熟悉的薄荷叶气息洗去他鼻腔中幻觉般的血腥气,良久血液上涌造成的一过性黑蒙过去,江桢稍稍回神,发现自己的脑袋被紧紧搂在宋柏肩头。

“你怎么了,偏头痛?”宋柏关切的声音像隔着水一样传来,有些发闷。

短短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江桢出了一身汗,刚贴着瓷砖坐下去过,整个脊背透骨寒冷,他有些发懵,挣\扎着想摸到洗手台去抹把脸,被宋柏按住了。

他被连扶带拖地弄上\床,恍惚中听到宋柏对主卧的方向说:“没事,江桢有点头疼,我给他找点药吃,你们睡吧。”语气像一家人一样亲昵寻常。

过了一会儿一张温热的毛巾搭上他的额头,宋柏像对待小孩一样给他抹了把脸,温水擦过的皮肤温度稍降,带来一阵令人舒服一点的清凉。

这时江桢时明时暗的视线才渐次恢复,宋柏握着毛巾蹲在床边,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江桢艰难地看了一眼桌上的素描簿——是合上的。

他这才放心地叹了一口气,抬手盖住被顶灯刺痛的眼睛。

“什么时候开始的?”宋柏记得他小时候从来没有这个毛病。

“……青春期。”在离开宋柏之后,他奇怪地患上头痛的毛病。

“有药吗?”“在抽屉里。”

宋柏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只是往里面看了一眼,动作便倏忽一顿。

抽屉里一堆药盒,去痛片、佐\匹\克\隆、舒\乐安\定,甚至还有褪黑素——江桢在使用不止一种安眠药物,而去痛片盒子旁边放着一枚戒指。

他看向江桢,后者一只手搭在眼睛上,疲倦而痛苦地尽量平息着凌乱的呼吸,鬼使神差地,他把那枚戒指拿了出来。

男戒,圈口略大,不是江桢戴的尺码。

不知是谁的东西,被这么宝贝地放在抽屉第一层。

戒指闪闪发光,好像略带讥讽的询问:你们之间真的只有一个秘密吗?

宋柏眯起眼,捏着戒指,几乎要把圈口捏至变形。半晌他把那东西放回抽屉,拿了去痛片,此时江桢已经难受地侧躺蜷了起来,把头埋进枕头中躲避灯光,他只好先把卧室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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