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的是，在公交车站我又一次遇见了你，我们一起去了警察局。”
“很难想象会有一个女孩子这么有勇气地说出那些话，”说到这儿，他笑了起来，“我当时被惊讶到了。”
“也许是因为你的勇敢，也许是因为你的温柔，也许是因为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但从那天起，我的目光就总是会被你吸引。虽然我们相识的时间很短，但我还是想说，姜晴——”
他转头，将女孩印在眼底，“我可能喜欢上了你。”
姜晴静静地听着，她忽然问：“我跟你说的那些我来自未来的话，你相信吗？”
“我信。”陈衡没有丝毫犹豫，“如果没提前遇见你的话，就像你说的，我们未必能成为朋友。”
“那你应该知道我比你大，”姜晴转头看着这个在她眼里尚且处于青春期的男生，强调，“整整九岁。”
“所以——，”陈衡一侧眉梢微挑，带着几分痞气，“你不接受姐弟恋？”
“也不是啦，”姜晴纠结道，“不是这个问题。”
陈衡：“容我提醒下，我们现在都是十七岁，就算你能回到未来，我们那时候也是同龄人。”
说的好有道理，姜晴一时语塞。
仔细想了想，她开口：“可是你没有见过以前的我啊，你遇见的，喜欢的，只是现在的我，是未来的我，可我大概率还是要回去的。”
“我说过，我之前回去过，什么也没有发生改变。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意思就是不管现在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都不重要，未来我们仍旧是陌生人，甚至连朋友也算不上。”
陈衡很冷静：“我知道。”
“什么？”姜晴怔住了。
“我知道我们未来是陌生人，我知道你不知道哪天就会回去，我知道我喜欢的可能是一个不存在的人，”男生桀骜的声线中盈满了不在乎，“但，那又如何？”
他伸出白皙的手掌，放在姜晴眼前，“姜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此时，此刻，陈衡他喜欢你，仅此而已。”
姜晴看着男生手心里漂亮精致的木雕，那是小小的一颗种子在一双巧手下逐渐绽放的痕迹。看得出来，陈衡花了很长的时间去精雕，他很用心。
正因为如此，姜晴反而不能不负责任地接受。
她不再东拉西扯地委婉地找理由，转身，看着陈衡的眼睛，认真道：“陈衡，我只是拿你当朋友，也只是朋友。”
陈衡听完反而笑了，他说：“我能感觉到。”
“感情是很复杂多变的，你现在不喜欢我，但将来未必不会喜欢上我。”
看着女孩欲言又止的神色，他收回手，解开木雕锁扣。
“你放心，谁也不能保证我会喜欢你多久，就连我本人，也不能。”
“如果我说，我会喜欢你一辈子，那一定是我在欺骗你。”
“所以在我喜欢你的这一段珍贵时间里，哪怕是一年、一个月、一天，甚至一个小时，我都不会放弃。”
“不用劝我。”
“还有——”他单膝蹲下，将链条系在女孩脚腕上，“朋友之间也可以互送礼物的。”
陈衡站起身，退开，“很好看。”
“谢谢，”姜晴低头，不自在地动了动脚踝，看着那条堪称艺术品的木雕，“可是，为什么是心脏？”
男生高大的身体挡住了炎热的太阳，金色光芒为他打了一圈暖光，姜晴仰着头，逆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听到男生的声音响起：“小时候我喜欢看医学杂志，上面的人体器官立绘很多，后来我就开始学着临摹，临摹多了，也就最熟悉这些东西了。”
“每个人都只有一颗心脏，为全身的血液循环系统提供动力，一个拳头大小的体积就可以带来巨大的能量。”
“心脏代表着生机和活力，每天都活力满满的。”
“就和你一样。”
“这是我收到的最特别的礼物。”姜晴这话绝对是发自内心说的，因为她真的从没收到过这么“硬核”的礼物，“我会好好保存的。”
“你喜欢看医学杂志，那你未来是想做医生吗？”姜晴问。
如果可能的话，她还是希望她的小伙伴们都能好好学习，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虽然她没特意问过陈衡转学之前的成绩，但就看他一上课就睡觉，从来不交作业的情况来说，学习成绩应该也不咋地。
她相当委婉地提醒：“我听说医学专业的分数线一般比普通专业的分数线都要高，如果你选医生做为未来职业的话，就要从现在开始努力了。”
虽然之前的经历告诉她一切都没有意义，但万一呢，万一这次能改变什么呢？
就在姜晴以为陈衡听到这番话起码会考虑下，但没想到男生仿佛在此之前已经说了无数遍那样，没有犹豫、没有停顿，不假思索地否认：“我不想做医生。”
“哦。”姜晴干巴巴的收回建议，但又忍不住说，“可是你明明喜欢医学啊。”
她伸出脚给他看，“你看，如果不是喜欢的话，你不会送人礼物第一个就想到心脏，不会把人体器官雕刻得这么精致栩栩如生，更不会到现在还保留着那么多医学痕迹。”
陈衡怔怔地看着女孩，听她细数：“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带着一枚金属耳钉，上面镶嵌的骷髅还闪了一下我眼睛。”
“我本来以为你是那种不良少年，喜欢用骷髅扮酷，但是不是的。”
“在小巷里打架的时候我看出来了，你很熟练地往人体身上肉多的地方攻击，不至于下手太狠，也不会让人太轻松。”
“还有我之前去教室后面扔垃圾的时候也看到了，我看到你在画人体器官。”
男生画画的时候特别专注，心无旁骛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认真到像把所有人都隔绝到了世界之外。
姜晴走过去的时候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对方。
“你明明很喜欢，不是吗？”她仰着头问。
女孩的声音混合着杂音在脑海里不断回荡。
“你以后当医生吧，我们家还没出过医学生呢。”
“医药行业前景好，是未来国家发展的重点领域，到时候选这个吧。”
“你要做医生吗？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层层叠叠的催促环绕在陈衡的脑海里，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逼得他头痛欲裂，不得安宁。
陈衡忽然攥紧了手心。
“不，我不去。”
他绝对不会妥协的。
“我不当医生。”
他抬头，对着姜晴说，又像是对着他过往人生里所有的人宣告。
陈衡回过神，看见女孩脸上惊讶的表情，他缓缓放松了神经。
“喜欢并不一定要成为职业，当爱好成为工作，只会消磨我的兴趣。”
姜晴：“你说得对。”
她想了想，要是每天给她自己固定主题、固定人次、固定风格地让她不间断地拍摄，就算再喜欢，她也是会反感的吧。
“那算了，还是就当一个爱好培养吧。”
“嗯。”
终于和陈衡说开了，姜晴也放松了不少，“那我们回去吧。”
陈衡跟在女孩身后，他弯腰拾起外套，不经意间瞥见什么他倏然顿住。
“怎么了，快上课了。”姜晴见陈衡忽然不动了，她转身，顺着陈衡的视线看过去。
学校的校园操场很大，但此时临近上课时间，人很少，只零丁地远远分布着几个学生。
因此，目光所及之处站在操场通道口处的男生就显得非常显眼。
一头细碎的黑发贴在耳边，肤色白皙，面部线条流畅，嘴角天然的有一点下瞥的弧度，带着丝轻微的无辜感。
他的眼睛是咖色玻璃状的，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越发清澈透亮，上身着灰色衬衣，下面穿着运动裤，脚上是一双白板鞋，没有其他多余的饰品，整个人看上去清爽极了。
似乎是看到陈衡注意到他的存在，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打招呼。
男生跑过来，站到陈衡面前，热切地问：“衡衡，你想我了吗？”
衡、衡？
姜晴呆住了，目光自男生身上转到面色铁青的陈衡身上。
原来，看起来这么拽酷的人也会接受别人喊他奶呼呼的小名啊。
这两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她眼珠子左右转得欢快，试图看出点什么。
陈衡把男生的手从肩膀上狠狠拽下来甩开。
“别喊我。”
男生一点也没被他冰冷的反应打击到，他从身后书包里掏出一盒点心。
“衡衡，你别生气，你看，我特意做了你喜欢吃的蔓越莓饼干。”
“我本来想做蛋糕的，可是阿姨说动物奶油保存的时间很短，我怕时间来不及，我那里又离你很远，所以我才做了能保存时间很长的饼干。”
“你尝尝，要是喜欢的话，我下次再给你做。”
他把手中包装精致的盒子递给陈衡，“你快试试，不好吃的话我再重——”
话还没说完，就被盒子啪地落地的声音打断。
饼干散落了一地，在台阶上滚动，有些都经过碰撞已经碎成了细屑，从姜晴的视网膜划过。
她被这动静震住了，从没有见过陈衡这么暴躁的一面，眼珠也不乱窜了，眼观鼻鼻观心当做自己不存在。
男生仿佛习以为常，他重新从包里掏出另外一个盒子。
“还好我早有准备，衡衡，你看，撒了还有。”
他眼巴巴地踮着脚，凑近。
饼干甜腻的香味混合着眼前无辜的一张脸颊，陈衡太阳穴突突直跳，顿觉腻味极了。
他眉眼沉了下来，锐利的目光逼视着眼前的人。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说了不需要！”
伸手拽住男生的衣领，拉近，“陈旭，我说过了，不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男生脖颈被束缚，胸腔中的氧气被挤出，面部因缺氧迅速涨红，他开始咳嗽起来。
陈衡冷眼看着他，无动于衷。
站在一旁吃瓜的姜晴眼看着男生很快就出现了呼吸困难的症状，她正准备上前拉架，就听男生断断续续地开口。
“咳...衡衡，我只是...是想你了...”
“我...我是你...哥...”
！！！
姜晴要抢救人伸出的手定格在半空中，她看看眼前长得人高马大一副天老二地老三样子的刺头陈衡，再看一眼他手下矮了他一头的看上去就乖巧听话的男生。
真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
陈衡他、他、他竟然是弟弟诶！
闻言陈衡动作一僵，到底是缓缓松开了手指。
“咳咳，衡衡，”被放开的陈旭弯腰吐出积压的浊气，又恢复了活力，“我坐了好久的车才找到你们学校的，你怎么会转到这么偏远的学校啊？”
陈衡冷笑：“为什么你不知道？”
陈旭假装没听见，他若无其事：“你带我逛逛你们学校吧，那边是教学楼吗？我想去你的班级看...”
不待他说完，陈衡打电话的声音粗暴地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你们家宝贝儿子跑了都不知道，赶紧派人来接他，来晚了就等着收尸吧。”
不等电话对面的人反应，他倏然挂断了电话。
手机被挂断后又不停地响起，陈衡直接选择了关机。
他拉起一旁静悄悄地试图不断缩小存在感的姜晴，转身就走。
突然被拽住的姜晴：“...不管你，呃，那个男生了吗？”
陈衡脚下不停，“一会儿会有人来接他。”
察觉到身后女孩被他拽得似乎踉踉跄跄的，他顿了顿放慢了脚步。
姜晴没注意到男生的动静，她脑子还在发飘。
回头看去，陈衡他哥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那里一块块地捡已经碎掉被弄脏的饼干，弄干净收回盒子里，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她到现在还是懵懵的，陈衡对他哥的态度不像是亲人，倒像是仇人。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陈衡这样一个内心善良的人都忍不住浑身竖起刺来。
没错，在姜晴眼里，陈衡虽然外在一直表现得不好惹，酷酷的，他哥陈旭看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