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综艺录制从中午开始，一直到明天早上都是小组分开行动，到下午三点集中在海边有一个开在本地的篝火晚会。

一切正常，唯有分组上的规则和前几天不一样。

最后一天是自由组队，十分钟的时间自由讨论。

导演组刚一说完，冯月晨就已经把结果交了过去，她怎么说也要和冯星恒一起度过综艺的最后一次分组，情理之中。

薛陈宁本来是想找贺惊潇问一下，刚把贺惊潇喊过去，下一秒贺惊潇就只看见他被杭靖拐走全过程。

于是贺惊潇默默低头，装看不见。

日光照着整个露营基地，太阳晒着就没有那么冷。贺惊潇坐在一板凳上休息看热闹，不着急去组队……其实是因为不管他找不找结果都确定了。

就在贺惊潇马上要闭眼睡过去的时候，宋云烬站在他身后捏了捏他的肩膀。

贺惊潇回头。

宋云烬说：“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贺惊潇沉吟片刻，而后只是摇了摇头。

“那就我来安排，”宋云烬笑着拉他起身，“走吧。”

下山之后宋云烬直接拉着贺惊潇上了车，贺惊潇甚至还来不及思考这辆车从何而来。

宋云烬坐在驾驶座上，看着贺惊潇强撑开双眼，只说：“睡一觉就到了。”

贺惊潇理所当然地要拒绝，捏了捏眉心：“没事，我陪你说话。”

毕竟宋云烬也和他作息差不多，他困宋云烬也会困，贺惊潇希望自己能尽副驾驶的职责，哪怕只是陪着聊聊天也好。

聊聊天……

“贺老师，该起床了。”

“贺老师？”

贺惊潇睁开眼的唯一想法：完了。

他刚才还是睡了过去，车开得太平缓，困意席卷了他的大脑。

这一觉睡醒之后的贺惊潇很清醒，某人有些慌：

“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宋云烬已经站在了车门边上，“而且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你可以好好休息。”

宋云烬的态度一直是没关系，但贺惊潇不好意思接着在摄像头里接着睡了。

看出他走路心不在焉，眼看要撞电线杆，宋云烬笑着伸手拦了一把他的肩膀。

贺惊潇没顾上肩膀上温热的手掌，他抬着头，愣愣地：

“这是……”寺庙？

停车场昏暗的环境对贺惊潇这样刚睡醒的人来说很友好，直到他们走到室外。

贺惊潇眯了眯眼，再看时，入眼就是湛蓝色的海河纯净的天空。

像是打了一针兴奋剂，贺惊潇忽然清醒了。

这里离海边有些距离，身后就是庄严肃穆的寺庙。

贺惊潇停下。

这片无边无际的波光粼粼的海，海鸥掠过，海水还在拍打礁石。

真正的大海……他怎么忘了，这才是他来参加这个综艺的目的。

他听说过这边有一个依山傍海的寺庙，向来是吸引无数外来客。但他没想到宋云烬会带他来。

“那天我在黑板上没看见这个寺庙的选项，这地方？”

贺惊潇有点明知故问的嫌疑。

“这是在给我邀功的机会吗？”宋云烬在他身后低低笑了，“是我昨天向节目组提出的新行程。如果想安安静静看海的话……寺庙很适合。”

贺惊潇心下一暖，不知为什么，宋云烬能记得他想来看海这件事他一点都不意外。

“走吗，先去寺庙里走一走。”

#

他一直记得。

小时候的大年三十，妈妈总会带着一家人去寺庙里。

泠城的寺庙在山里，冬天很冷，女人双手都是凉的，贺惊潇自告奋勇地去暖她的手，然后女人把手伸进他围巾里，冻得一他激灵。

女人只是闹着玩，得逞之后就会哈哈大笑，然后戴上手套，牵着小贺的手一步一步礼佛。

贺惊潇不求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求什么。

但是女人总是慈爱地看着他，捏捏小贺的脸：“求佛祖保佑，我们小贺身体健康，万事顺遂。”

她从来不说学业进步，只求万事顺遂。

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冬天也像初春，哪怕慢吞吞走一圈手也不会冷。

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两侧有序地种了树，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迷人眼。殿内的宁静是独一份的禅意，叫人不敢轻易侵扰。

贺惊潇双手合十，虔诚至极。

他不知道求什么。细数这些年，他的遗憾似乎一件件都被人弥补，那些再也无法挽回的已经深埋在十年以前，不用求人也求不了佛。

宋云烬在他身侧礼佛，贺惊潇余光里看见，忽然想起来宋云烬前几年的一部古装戏。

他演了一个反派，在雪天的寺庙里站着，双目失神地站着。与其说是求佛的人，倒不如说更像是无悲无喜的神。

贺惊潇动作一顿。

他还是双手合十的姿势，再一次郑重地弯下腰。

我没有要求的事，唯有一件事牵挂已久……宋云烬身体健康，万事顺遂。

“晚点庙里有斋饭，不过在此之前你还可以去海边走走，困了的话也可以先去住处，那里风景也好，饭点我会喊你。明早可能也要早起，今天可以早点休息。”

宋云烬事无巨细地安排妥当，目光轻柔地落在他身上。

贺惊潇才放下双手，愣愣地看着他，宋云烬笑了笑，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怎么了，贺老师？”

贺惊潇扯了扯唇，像是忽然魔怔了：

“你——求了什么？”

“我？”宋云烬没想到他会问，但他也全然不回避：

“本来想求万事顺遂，可万事早就无忧。往前三十年我向来不求什么，如今也……不，如今突然有了个小愿望。”

贺惊潇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他问：

“宋云烬。如果实现这个愿望会让你无缘无故多了坎坷，还要这个愿望吗？”

摄影师跟着在不远处，没什么存在感，但他听了一程，也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宋云烬听明白了，但他似乎已经准备了很久这样的答案，他没有停顿地说：

“贺老师。前路本不平坦，而那些坎坷的路上早年就种满了鲜花，那是一条。”

“你……”

“而我永远我不会不要他。”

这个荧幕上的大明星，一而再再而三地把真心话说给他听，贺惊潇做不到忽视这个人的付出。

十年前为什么情根深种他已经忘了，但现在他又一次摸到自己的心跳为他加速。

“会有人听见你的愿望。”贺惊潇心一横就这样说了，后知后觉地耳鸣，继而补充：“会有人实现你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