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元青笑了:“行啊,需要多少?”
林竹伸出五根手指:“五百两。”
“无妨,就当是投资了。”晏元青轻描淡写道,“但你们得给我个计划,具体怎么做,对吧?”
成姗姗和林枫疯狂对视:见他这幅模样就知道要少了。
但是林竹已经很满意了,笑得像只小狐狸:“那就这么说定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的感员喽
金主满意地点点头。
无痕也不管他了,主子看样子是疯了。
正好,要是圣上问起来王爷的近况,也有个事情能说道说道。
林竹就干脆利落利用晏元青的投入资金,创了一份全新的报刊,取名叫《洛阳食话》。报刊内容以美食探店为主,分为“种草”和“拔草”两个专栏。
他们规划了许久,“种草”专栏就刊登这周探店比较成功的,物美价廉的店铺,“拔草”专栏刊登被纳入黑名单的店,有那些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店,统统给曝光出来。
翌日清晨,林竹蹲在河边上洗毛笔,成姗姗举着刚出锅的糖油饼一边吃一边跑来:"竹姐!晏公子送钱来了!"
话音未落,两匹油光水滑的枣红马踏着晨露停在林家家门口。
晏元青掀开车帘,手里还拎着半壶青梅酒:"先说好,这钱要是赔了..."他晃了晃腰间叮当作响的玉佩,"就拿你抵债。"
"我可不值这个价。"林竹利索地给他展开《洛阳食话》创刊样稿,指着"拔草"专栏里画成猪头的标志,"您瞧这排版,洛阳城独一份!"
“每周可以写一两个长篇文章来点评,其他的就不一一说明,去过的店铺可以直接放在种草栏或者拔草栏里,免得写不完,效率低下。您看如何?”
她昨天又熬了一宿,水平不敢说如何,但总归是诚心诚意,好歹把大概意思给金主呈现出来。
晏元青慢慢悠悠下车,迅速地扫了一眼:“其他尚可,但这猪头太丑,换一个。”话音刚落,扇柄突然搭在样刊最后面的空白处:"再加个'掌柜糗事'栏目如何?昨日云鹤轩东家翻墙摘邻居家枇杷,摔进了腌菜缸。"
无痕也在旁边凑头过来看。
林竹没敢告诉晏元青,猪头是她照着金主的模样画的。
至于新栏目,她想了想,神色一凛:“不太行,这种事虽然街坊邻居也会传一些,但我们不好判断真假,万一有人开不起玩笑,到时候得罪的店铺就更多了。”
她倒是也知道这行当得罪人。晏元青心里默念,没说什么,“行,那就先这么办吧,别忘了给我分成。”
挥了挥手,无痕把钱袋子奉上。
“那是自然!”林竹拿到钱马上变脸,歪过头甜甜一笑,两个小梨涡露了出来,晏元青看得愣了一愣。
虽然在旁人看来,林竹只是一脸小人得志的奸商模样。
晏元青不知从哪又掏出个袋子来。
林竹看的两眼放光:“晏公子,你这是有钱没处花了?”
“错。”晏元青拎着袋子从空中画了个圈,看着林竹的脑袋也跟着绕了一圈,"西市刘家胭脂铺要转租,临街带水井,后院能支灶。"
见少女瞪圆了眼,他笑着抽出她发间竹簪,在地图的【刘记胭脂】四字上虚虚画了个圆:"本公子正巧不缺钱,不如团队搬个家,有个正经门脸。"
晏元青指尖绕着那支青竹簪,在舆图上敲出清响:“先说好,本公子不做慈善,启动资金给你们,但按‘利滚利’来算——”他故意拖长调子,瞥见林竹因紧张而攥紧的拳头,话锋倏地一转:"你七我三。"
“当真?”林竹高兴地语气上扬,眼睛也睁大一圈,忽地凑近半步,发梢扫过他袖口金线绣的云纹,“寻常钱庄放贷都要五五抽成呢。”
晏元青俯下一点身子和林竹讲话:“自然有条件。”
林竹的发丝几乎擦过他鼻尖,晏元青眨眨眼睛:"凡美食家去测评的店铺,须与东家共试新菜。"见对方茫然,他直起身来补充:“比如你们计划过几日要去城东试吃胡记羊肉汤……”
“请您吃!”林竹抢过话头。
晏元青满意地点头,窗户外头漏进来的光恰巧落在他眉梢,将那双总噙着戏谑的眸子染得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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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林竹抱着装满食客来信的藤箱站在胭脂铺前,终于明白何为骑虎难下。
朱漆门楣还残留着人家胭脂铺的匾额,推门却见八宝阁上摆的不是口脂,而是成姗姗不知从哪搜罗的洛阳美食图册——留着日后一家家去品鉴。
首期刊发那日,二十个报童刚散到街口就闹了笑话。活字师傅把"种草"和"拔草"的标题嵌反了,西市张记包子铺的推荐栏赫然顶着个黑心图标,急得张大娘举着擀面杖在店门口喊冤。
没有不透风的墙,已经有不少卖店都知道这横空出世的“竹林居士”是何方神圣了。
张大娘心有不甘,自己家的包子皮薄馅大,方圆十里地谁吃了不说一句香?
她委屈地多方打探,或许是瞎猫撞上死耗子,问到云鹤轩的人了。
云鹤轩上到东家,下到小厮,都恨死林竹,那份洋洋洒洒的评价让他们店铺声誉下降不说,客流量少了好几倍。
那小厮当机立断:“我们东家得到的消息,这人就离你们铺子不远,姓林,是个姑娘。”
大娘拎着擀面杖就奔着那人指的方向杀了过去,小厮还在后面煽风点火道:“挺漂亮一个姑娘,怎么干出这事来?我都差点被主家辞退,您可要好好教训她。”
张大娘杀过去的时候,林竹正踩着梯子往门楣上挂"知错就改"锦旗——就是给张大娘准备的。林枫跟成姗姗大呼小叫地扶着梯子。
“敌军还有片刻到达战场!”林枫播报道。
老太太这时候已经走了过来,直接一擀面杖敲在门框上,震得锦旗掉下来罩住了成姗姗的脑袋:"黑心肝的小蹄子!我家祖传三代的包子摊,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成姗姗扒拉开头上的旗子,掏出皱巴巴的勘误声明:"您瞧,新刊正在加印......"
话没说完,被张大娘抢回话头:"加印顶个屁用!刘寡妇今早退了三笼订单!说我家包子吃了会心黑!"
被遗忘在梯子上面的林竹弱弱举手:“大娘,您等我们发完声明,刘寡妇保准回来,她要是不回来,这些损失,我们给您补上!”
林竹刚才奋笔疾书写的新声明里补上了对包子铺的详细推荐:
【这么好吃的包子,有吃过的吗?】快来西市尝尝!西市张记包子铺,环境整洁,老板热情,每天包子新鲜食材现做,香迷糊了,家人们,谁懂啊?爱吃包子的小伙伴们快冲~
张大娘看完觉得尚可,虽然感觉用词怪异,但似乎能吸引到顾客,她这才愤愤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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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标题写反之后,晏元青一口酒喷了无痕一脸。
带着点不好意思地看着对面的人擦脸,晏元青忍住没笑,瘪着嘴道:“我就不该太相信她。”
“走吧,去看看我的启动资金如何了。”
晏元青手指无意识地搓了搓,思考着干脆找个借口搬去门店里监工得了——闲着也是闲着。
"这叫因祸得福!"林竹对着兴师问罪来的晏元青说。
她还啃着张大娘那里买的鲜肉包,指着排到街尾的食客队伍,"大娘这铺子如今可是全城闻名了。"
晏元青还没回话,成姗姗突然从门帘后探出个沾满油光的脸:"姐姐!咱们被堵门了!"
所有人的脑袋上都升起了一个问号。
林竹反倒心大了:“走,去看看何事。”
印坊门前头站着个胖子,圆滚滚的身子裹在一件绣着金线的绸缎长袍里,脸盘又圆又大,一双小眼睛眯成缝,滴流地转。
原来是云鹤轩的东家坐不住,亲自来了,正在门口候着。
见林竹出来,那胖东家立马堆起满脸的笑,脸上的褶子快挤成一朵花:“林姑娘,久仰久仰!”
林竹又露出甜甜的笑:“我不认得你啊。”
"我是云鹤轩的,此番前来是为了邀请你们。”东家咬牙切齿道,“林姑娘要不要去我家店里尝尝新研制的酸甜鸳鸯锅?"
"批评嘛,我们全盘接受,这样,你要是肯重写一篇,往后每月我们云鹤轩白送三斤糖渍山楂。"
林竹的眼睛倏地亮了:"洛阳久负盛名的小吃糖渍山楂,酸甜比例六对四!这糖霜是岭南甘蔗混了......."
“混了西域的玫瑰蜜!故甜而不腻,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晏元青接话道。
林竹惊喜地望过去,两人恰好对视了一眼,晏元青跟着他们出来的,正倚在门框边,把玩着他那宝贝玉佩。
胖子带着希望点点头,这《洛阳食话》在此地也算小有名气,经过传播之后对不少店铺都带来了影响,他们云鹤轩虽不至于太过受挫,但也不想就此声名受损。
毕竟,云鹤轩店大业大,客源稳定,即便一时被新出炉的小报刊点名批评,也不可能就如此关门大吉。但生意场上,名声就是金字招牌,若是任由负面评价传播,久而久之,难免会影响那些慕名而来的新客,甚至让老主顾心生疑虑。
他从袖子里掏了掏,摸出个镯子就想偷摸递给林竹
晏元青在后头看得真切,挑了挑眉,他以为林竹这财迷必定是要收下了。
谁知林竹瞥了一眼,躲过去了,她似笑非笑地:"哎呀这位老板,您这话说的,倒像是我们故意跟您过不去似的。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若是您家的菜品真如传闻中那般好,又何必担心这些呢?"
胖子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林姑娘说的是......不过,这做生意嘛,总得讲究个和气生财。你既不愿,我们也就此作罢,但依然欢迎你随时光顾小店。"
话语落下,也不多做停留,一扭头上了马车走了。
林竹耸耸肩:“回屋喽。”
晏元青心道,那东家不是个好相与的,便抬了抬手,无痕立刻快走了几步,跟在身侧。
“近几日,你拍几个人来这边盯着点,那人怕不是会闹事。”
“是。”
晏元青抬头看走在前面的少女,林竹发间银簪坠着的玉铃铛随着她走路叮铃作响,惊起檐角两只偷听的麻雀。
林竹今日穿的是件藕荷色襦裙,裙摆绣着青竹暗纹。
无痕低声还想问,却见自家主子目光在追随什么。他顺着晏元青的目光抬眼一望,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