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很长一段时间缺少金钱的流入,不过消耗的成本还实打实地在那里。
无数商行闭店,穷人吃不上饭,于是无所畏惧。富人勉强度日,但宅邸遭到了洗劫,随着洪水一起到来的就是疯狂的人,财物被盗走,亲人被杀害,积攒的家底毁于一旦。重新起家的人于是更害怕那些底层人,对她们的压榨也更加不遗余力,易子而食直到当下还时有发生。
水灾波及的范围太大,繁茂的经济一蹶不振,至今仍在缓慢恢复精气。街头上的乞丐也屡见不鲜,被活活饿死的更不在少数。
文玉雁正皱眉盯着一份卷宗,这家的人因为吃不上饭杀了隔壁家的猪,两家人由此产生纠纷,最后以一死一伤结尾。
她放下卷宗,见李息容正饶有兴致地盯着她:“通判可有什么高见?”
文玉雁没处理过政事,只有些书上学来的知识,于是试探着开口:“开仓放粮?”
李息容苦笑着摇了摇头:“官府库房里也没多少粮食。”
一般走到这个地步,就要去威胁豪绅们出钱出粮了,大部分地方的穷都是因为几个人垄断了太多财富,底层人手里没多少东西。
可是江洲不一样啊,这个方法不太管用了。因为天灾的洗礼,整个江洲的财富都被削了一截,大家都是一脉相承的穷,榨不出多少油水。
商谈到最后也没个结果,两人只能无奈地下了值,计划第二天再议。
江洲和京城最大的不同就是,水多。
京城的水贫瘠,权贵们的宅院里都会建个池子来附庸风雅,毕竟物以稀为贵,人会热爱追求稀少的东西。
到了江洲不一样了,这里到处都是水,连文玉雁脚下的这条路都是依水而修的,一边是房屋,一边是水,正有几个人端着盆在河边洗衣服。
她第一次出京城,对新鲜的一切都感到很好奇。
水边长着芦苇荡,和人造建筑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天蓝,水清,草绿,倒真是极好的风景。
文玉雁沿着水流慢慢走着,不知不觉进入了一条喧闹的街巷。此处人来人往,不时有人挑着担经过,宽阔的道路两旁都是商行,贩卖着各种琳琅满目的小物件。
天已经慢慢地黑了,人却越来越多。仅凭那些络绎不绝的叫卖小贩就能想象出江洲受灾前的繁华。
她拉住一个匆匆离开的老婆婆:“老人家,天快黑了,为什么大家都聚集在这里呢?”
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回答了她的疑惑:“姑娘是新来的吧?是江洲的夜市,几十年来都有的,因为水灾停了一段日子,今年又重办了。”
路过的人听见她嘴里的“水灾”字眼,都不约而同地朝这边瞥了一眼。
老婆婆带着些江洲口音,文玉雁艰难地理解了她的意思,道谢后离开。
京城有宵禁,到了夜里不便活动,逢年过节才会打破这条规矩。江洲的人文地貌还真是不一样,怪不得此前是南方最富饶的地区,可惜遭遇了横祸,不然文玉雁能目睹江洲顶峰时的风采。
她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不时有小孩嬉戏着撞过来,看上去一片祥和,这里也是富商聚集的地方。
卖东西的人多,过路的人更多,仿佛她刚刚看到的那些卷宗描绘的是另一个世界的景象,人间就是这么割裂,穷人活得不如富人的狗。
文玉雁注意到了,这里连乞丐都更多。只是这些乞丐都不同与赵三带领的那群孩子,一个个四肢都有缺陷。
当下跪在她脚边的一个少年,就是缺了一条胳膊,小腿也以一个奇异的角度向后扭着,表情像在经历莫大的痛苦,并非麻雀教的那些用来装可怜的小手段。
文玉雁怜悯的丢了一个铜钱,他立刻感激涕零的磕头,调动痛苦的四肢表达谢意,与多年前在街边磕头的一个小女孩身影隐隐重合。
她感慨了一声,再次丢下一枚铜钱离去。
入了夜,华灯初上的景象被燃烧的热烈的大红灯笼所取代,挂在道路两侧得商铺门口,把街道照得犹如白昼。铺路的石头被踩得光滑,人群从身侧掠过,拐进各种各样的店铺里。
文玉雁也进了一家铺子,一家卖泥人的小店。
泥人被捏得惟妙惟肖,深埋地下的黏土被店老板灵巧的手赋予了独特的生命。
店老板此时正坐在中间,屏息凝神捏着一个小人,她的手指动的飞快,很快小人就成了型,被点上五官后递给了一个欢天喜地的姑娘。
文玉雁看得眼热,走上前指了指自己:“可以捏一个我吗?小一点的。”
满手是泥的女人没有抬头:“给钱就能捏,什么都能捏。”
她付了钱,坐到木椅子耐心等候。
老板只瞥了一眼文玉雁的大致样子就不在抬头,飞快地雕琢起手里的黏土来。
不到半个时辰,文玉雁就拿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小文玉雁”出了店门,不禁赞叹横匾上的“百年老店”名不虚传,小小一团泥被捏的活生生像她本人。
“小文玉雁”妥帖的包了一圈布,身下垫着一封亲笔书,被驿差接过寄往遥远的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