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愣子在忙,声音小一些!小一些!”
一黄嘴黄眼影光黑靓丽的鹩哥在笑眯眯的胖子过了围栏的时候大声逼逼。
胖子从兜里摸出一包烤干的苹果干,一小块一小块的,一块刚好够吃进鸟嘴里,讨好地打开来凑进给鹩哥,“大海好久不见,我又来找二哥了,这是给你带的小零嘴。”
名为大海的鹩哥拍打着翅膀在胖子头顶上绕了两圈,最后停在大门上专门为他搭出来的镂空架,不知怎的,胖子竟从鹩哥眼中看出几分锐利和审视来。
“滴滴。”
架子下挂着的蓝色小鲨鱼响了两声。
“大海,带他进来。”
爪子横挪两步,嘎嘎声不满,“二愣子晚了!大海饿。”
“饭热好了,带人进来你就能吃饭了。”久二的声音从小鲨鱼里传来有些失真,让人觉得莫名有些可爱。
“嘎!马上来!”
大海应了声,把鸟喙戳进门把上的狮子眼里。
“死鸟,轻点。”
门是打开了,雄浑骂骂咧咧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传来。
大海一点不管,飞身而起,翅膀展开,率先进门。
和人平视的时候才能意识到这只鹩哥有多大,他双翅竟和成年男人双臂排开相差无几,在市区可以称得上是猛禽,虽然久二家的位置和郊外差不多了。
每次罗智云看着大海都会想,它和鹰打架谁能赢,然后自己摇头,鹩哥怎么打得过鹰。
进了那道大门后,又走了很久,大海时不时还要转回来给他带路,因为每次来的路上,外边都会被一堆有的没的废品给挡住,形成不同的路来。
笑了笑,谁敢想,他竟然靠着久二供给的“垃圾”成了富人。
久二领着香喷喷新赞赞的小男孩毛绒玩偶一脸困倦地依在门边。
换了一副模样的安安好奇地跑跑这边,戳戳某个机械的零件,又跑到另一边摸摸某个玩具小马,玩偶不知道什么叫怕,也没有人类所谓的尴尬和寄人篱下,即使他刚刚到一个新地方。
突然,安安感觉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动动手脚,没有察觉到恶意的玩偶老老实实地耷拉着手脚。
待他被放到黑金方胜纹镂空架上,一张和安安脑袋差不多大小的鸟头直冲冲对着他。
大海侧头用左眼盯着安安,又扭头用右眼怼安安脸上,然后语气不屑地叫嚣,“软不拉几的玩意,你又从哪淘来的,刚刚看它还会动。”
安安歪头,挥舞着刚有的手指摸上鸟喙。
“你在干什么?要和本大爷做朋友吗?啧,也不是不行!以后本海带你去看大海,二愣子答应我了,但他一直都不出门。”大海翅膀展开又飞到外边游荡一圈转回来,“过分!”
安安神奇地看着大海,它竟然没事诶。他的能力还从来没有失败过。
撩撩眼皮,久二出来后一直在帮被托的孤弄外形,还加了点其他东西,没有合眼。
一大早还处理了一些事情,他现在很没有力气去理会聒噪的鹩哥,示意罗智云上前,把几张单子给了他,上边的东西就是罗智云这次的目的。
接过单子,扫了一眼第一页,他就笑了起来,果然,这次也有不少好东西。
“以后你不用再来了,这次的东西你也带不走。”久二懒洋洋的对罗智云说。
罗智云脸上笑容一僵,急匆匆开口,“二哥,怎么这么突然。”
打了个哈欠,久二没解释,随手指了指单子上的某一处。
罗智云打眼一看,冷汗立马就下来了,他呐呐道:“二哥,我,不是,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那是一个之前被罗智云从久二这里低价收去又高价卖出的蛇蜕,是普通蛇正常蜕下来的,但可能因为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动物们肆意生长,就显得那张蛇蜕又长又大,一些迷信的有钱人就会想得到它,于是被刚好和探查队同行的久二给捡到带了回来。
商人嘛,总得赚上一些,久二会把稀奇古怪价值不菲的东西随手卖出,罗智云收了之后打上市场价格,如此这般,罗智云一个收破烂财富积累的速度快上十几倍不止,尤其是遇上合适又不缺钱的买家,随手掏出一些都够罗智云吃喝玩乐一辈子。
但是,罗智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一些做黑色产业的搭上了边,这也是久二拒绝和他再交易的原因。
“二、二哥,我,我是真的没办法,我可以给你分成的,我们五五开。”见久二没什么表情,罗智云又道:“不,我三,我二您八,你看……”
正在罗智云谄媚着讨好久二的时候,四五个穿着制服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按倒还在讨价还价的罗智云,罗智云看到这些人,脸色灰败下来,他没想到竟然暴露的这么快。
“久先生,感谢您的配合。”待他们将罗智云押送出门,一名女士留下来和久二说明情况“之前从你手机里提取的交易明细调查下来没什么问题。”就是数目多的让人有些心惊,关键是还什么都有。
想起笔录上说的,他是一名捡破烂的,想到这,警员抽了抽嘴角,还真是勉强符合。
久二点点头,“没什么事了?要不要一起吃饭?”
“耶~”大海聒噪的嘎嘎声又响起了。
他和焕然一新的玩偶扒着比大门处精致了非常多的架子,两双眼珠子眨巴眨巴地看着两人。
她好笑地看着那只鹩哥,以一只宠物来说,智商真的很高,“不用了,我们还有别的事情,打扰你了,谢谢你的配合,再见。”和久二打了个招呼,她往大门那边跑去,赶上她的队友们。
折腾了半上午的时间,久二又打了个哈欠,转身回了屋里。
一进门还是有着一堆破铜烂铁的屋子,昨天晚上久二忙碌的工作台上,那台有着锋利边缘的台灯在白天竟然显得有些柔和。
脚步不停,一直往里边走,又穿过了两个屋子,一些日常家用的电器啊用品啊才显出身影。
厨房里冷火秋烟,把安安安安稳稳放在地上,大海的大嗓门又开始逼逼叨叨,“饭呢!你热好的饭呢!老天爷啊!谁会这么虐待鸟啊!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吃又没得吃,还要一天给黑心的资本家守大门。”然后开始了一系列的假哭。
久二卸了力气地倒在沙发上,看上去像突然嗝屁一样。
“嘎!”把大海吓了一跳,大海一个俯冲,直接踩到久二头顶上,倒着用喙啄久二的脑门,看上去力气很大,实则也不小,不出一会儿,久二脑袋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红印子。
然后被掐住了鸟脖子。
久二阴恻恻地用眼神刮着不知天高地厚的鹩哥,声音低沉的要命,“让我睡一会儿,不然扒了你的鸟毛让你裸.奔。”
舒服了的大海:点头点头。
“大海大海,这里有吃的。”在大海骚.扰久二的时候,可靠的安安已经在微波炉里找到了热过但是快凉了的速食品。
……
“……某大厂新锐宋某疑似精神出现问题……经调查宋某疑似与多年前的一起失踪案件有关……”
投屏上放着新闻频道,大概下午四五点左右,太阳西移,久二醒了,闭着眼睛,“看不出来你还有看新闻的爱好。”
大海听的都在窝里昏昏欲睡了。
沉默了一阵,抱着遥控器的玩偶才开口,“我想平平了。”他们从来没有分开那么久。
“总会再见的。”久二睁眼,眼里淡淡的,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身上盖的薄毯还有大海灰扑扑的爪印,不知道他又去哪里浪回来。
“你是活人,但不是普通人。”电视里神情呆滞的女人被打上码从医院被带走,安安被大海教过怎么用遥控器和投屏后,就一直播放这条新闻。
“我只是个正常人而已。”彻底醒了的久二坐起身。
当天不知道安安看了多久,半夜久二从外边的工作台回来的时候他还在放。
久二没管,随便吃了点面包又上楼去了另一个房间,里边是他的另一个工作房。
二楼房间不多,尽头的那间就是他的工作室,说是工作室,其实是存储室。
房间里久二自己打造的暖黄色柜子里每个小隔间里放着不同样子不同品质的空瓶——肉眼看是空瓶。
实际上里面的东西杂七杂八,长着长毛黄色小球、冒着黑烟的白色粘液、在方形瓶里规矩绕圈的纽扣还有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些别人都看不见。
久二很早就知道自己是个有些异样的正常人。
他能找到物品中的特殊“物质”,也可以说被赋予在物品里的“本质”,如同瓶子里的东西一样,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他从各种各样的物品中提取出来的,等他“提取”出来,那些相当于载体的物品对他来说就没了作用,只能处理掉。
而在外人眼里,他从别人手里收集了很多没用的东西。
在他亲手创作了作品且卖出去赚到钱之后,就从家里搬了出来,家里人很好,也没对他的行为有过多的看法和干涉,搬出来纯粹是因为家里不够放他的“宝物”了。
窝进躺椅里,久二舒服地呼了口气,躺椅里是他加工过的,带按摩的,又柔软又没有戳人的不适感,舒服得很,每次累了他就会来躺躺,然后再开始他的创作。
说起二楼的工作房,其实就是一排排的特质柜子加上明亮的大灯和能照到工作台方方面面的几盏台灯,除了这些,剩下的就是他坐着的躺椅了。
二楼工作房和一楼的相比起来少了创作的工具,多了几分安宁的意味。
久二心情不错地点点扶手,手上的藤条微微发烫,项链、夹子、针线盒、日记本等等一样一样出现在桌面上,久二睁眼,取下了眼镜,发丝下的眼睛黑的没有一丝杂质,最后一样是一张纸,平平无奇地铺在了桌面上。
修长的手指拿起纸来,是A市某某区的房子,上边的署名还是空的,等着这栋楼迎来它的新主人。
叹了口气,又是一件麻烦的东西。
手腕一转,瓷瓶压在纸张上被放回了桌面。
次日,随意扒拉两下湿着的头发,久二下楼,电视已经关了,小小的玩偶坐在落地窗边,盯着外边的庭院,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
啪嗒啪嗒,精力十足活力满满的大海拍打着翅膀在屋子里乱窜。
“安安,要和我去个地方吗?”熬了个通宵,冲了个冷水澡的久二还算比较清醒。
“去哪去哪!大海也要去!”
俯冲正好抓住久二伸出来的小臂,大海睁着黢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盯着久二,还拿翅膀扇他。
垂眸,一双大爪子稳稳当当地抓在他手臂上,整只鸟很有重量。
“可以,但不能在外面捣乱。”
其实他买的房子加院子占地挺广,毕竟是郊区中的郊区,城市规划也没到这边,围墙围起来的地盘和一个小厂差不多。
大海长的大,鹩哥没有长那么大的,他又活泼,就算大的地方也根本不够他施展,往常鸟影都不见一个,这两天能安安静静待在家里称得上奇迹。
安安浮到桌子上,面向久二,“去哪?”
“去见个人。”
阳光下坐在草坪上的干瘦女人闭着眼微微仰头,很惬意的模样。
“她现在还有一定的危险性,身体极速瘦弱的相关检查报告还没有出来,你注意不要刺激患者。”护士距女人一小段位置的时候停下来,对男人交代,说完便离开忙自己的事去了,留下了不远处的保安。
肩上坐着安安的久二靠近女人,学着她的样子坐在草上。
安安一个跳跃跳下来,坐在久二膝盖上。
“呵,我没想到你还敢来见我。”宋林维持着原来的动作,讥讽。
黑色大鸟盘旋在精神病院上空。
“我有东西给你。”说着,久二掏出了那张大楼的署名纸,放到双方之间的草地上。
宋林这才睁开眼看向他,随后视线下移,看到了沾有故人气味的物品,上面有清晰的不动产转让五个大字,“这就是她雇佣你的报酬?”嘲讽挂上她的嘴角,复杂的情绪在她眼中翻滚,“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方。”
“邻里之间,我们仅仅是邻居而已。”她自嘲,“既然是你的报酬,你就拿着吧。”说着,她瘦弱的脸上显得可怖的大眼睛里显出些许光亮。
回光返照。
她枯木般的手伸向安安,“没想到你还能把它带出来,说起来我还没谢谢你和你姐姐,能帮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