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五条家的仆人们屏退,月空默默舒了一口气,交握的双手极其隐蔽地掐起虎口上的软肉,试图让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混混沌沌的大脑清醒一点。
层层束缚住身体的和服,无可挑剔的仪态,看起来就很温顺的少女,十分符合高专学生们对封建大家族贵女的刻板印象,但一旦按上某个教师女儿的身份,便一下子变得奇怪。
简单互相做了自我介绍,阐明来意,他们便将老师托付给他们的礼物送了出去。
“所以说,五…父亲他,是真的知情?”
那位叛逆先锋在外的养子点了点头,几个一向对负面情绪敏感的咒术师,似是轻易就看出了她的状态——对于自己的婚事态度说不上是高兴,反而还心事重重。
少女垂着眸子,并没有打开放在膝上的礼物盒,倒是扶住边缘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前辈们,我有个不情之请,请一定要帮助我!拜托了!”
——
盛夏日吵闹的蝉鸣声存在感算不上强,可如果一但消失,便只会留有渗人的寂静了。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虽是位于大都市的深山老林里,但面积广大的木质建筑却可以透露出厚重的历史底蕴。
同为女孩子并且十分热情的钉崎野蔷薇拉着她去四处参观,顺便介绍给二年级的同学们。
假借了家主的命令外出,换了所谓的便衣也依旧是紧巴巴的振袖。月空迈不开步子,只能小跑着跟随。
同样是传统低矮的和式房屋,高专作为学校和五条本家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火热的阳光毫不吝啬的洒下,一切都是那么的明亮,温暖。
联想到上辈子她知道的那些剧情,心中却有说不出的滋味。
“喂!前辈们——”
虎杖悠仁在廊下朝着远处空旷场地上正在操练体术的两人一熊猫挥手大喊。
“快看快看!”
一男一女两个活宝在她左右张开双臂,兴致勃勃地向前辈们展示来客。
她难道是什么大熊猫吗
可对面已经有一只熊猫了,这么吐槽真的难绷啊
禅院真希扛着长枪,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像是在打量她和某个无良教师有几分相似之处。
熊猫和狗卷棘则好奇的冲了上来,好像真的在把她当珍稀动物一样围观。
“海带海带!”
“唔,看起来简直就是性转版的悟嘛~”
一一作了自我介绍,顶着众人复杂的目光,月空在心里暗自考虑,现在到底要不要解释一下自己的身世。
可能说了也不会让他们对那个不靠谱的家伙有多大改观,毕竟在从京都过来乘坐电车的路上,虎伏钉三人就很好的证明了。但为了保护自己的小小良心,她还是解释了一通。
果然长期生活在咒术世界里的人接受能力就是好,完全意识不到她的出生在生物学上的震撼之处。
“那家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女儿才13岁就定亲了。华丽优秀的女性不该这么早被婚姻束缚,应该多享受享受单身生活啊!”钉崎有些惋惜道。
“大芥……”
“啧,倒不如说是御三家从来都是如此封建的。”真希倒像是很有经验。
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话的伏黑联想到月空晦暗不明的态度,开口说:“其实我之前听那个轻浮教师吐槽过,家里的女儿小小年纪就喜欢上野男人这件事。”
他好像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不禁皱眉。
“啊,是这样吗?”
月空有点混沌,她上国中之前的事已经快完全不记得了。
试图去仔细回忆,大脑皮层便一阵刺痛。
“哎呀,杰肯定嫉妒我年纪轻轻就有了女儿才去领养那两个的!比我多一个又怎样,月空可是我亲生的,哈哈哈哈,所以还是我赢了!”
年轻的高大男人虽一本正经地穿着燕尾礼服,却大咧咧的蹲着,礼服后摆也搭在了地上,正不安分的戳弄面前小豆丁鼓鼓的脸颊,
“这么久没见了,快叫声papa听听!”
月空扭过头去,不太想理这个比她还幼稚的家伙,半月眼流露出不符合年纪的成熟色彩。
觉得没趣的五条悟终于直起了身子站住,长长的胳膊一捞顺便把小女孩也一把抱了起来,抬手便要将旁边切成小块的茶点往她嘴里塞去。
“放我下来,”月空伸直了胳膊,想要把他推开,“我都多大了,不用你抱。”
五条悟低头,墨镜顺着鼻梁向下滑落了一段,貌美无双的六眼直勾勾的盯着她,露出有点委屈的表情。
月空半推半就的被投喂完了那一块齁甜的马卡龙,才被放下来。
这种偏向西式的宴会对于她这样的传统深闺大小姐难得有一次,难免充满好奇,只可惜的是弟弟因为感冒发烧而没有来。
见她四处张望,在一旁的侍从弯下腰屈膝,道:“大小姐,那边有你的同龄人。”
早就不想呆在五条悟身边的月空撒开了他的手,成功逃离了聚集着大人的地方。
“啊,你应该是五条家的那位小姐吧,我是铃木,铃木园子。”比她年长几岁也高上不少的短发女孩第一个打了招呼,月空顿感不妙。
旁边沉稳的红发男孩开口时则彻底让她心碎。
好一个大杂烩的二次元世界。
但对比咒术■战和名侦探■南,打篮球的好歹更有安全感。
赤司巨巨,我要抱你大腿!
虽然说这里大多数都是未成年人,或者说是家族的未来继承人,但真正称得上是差不多和她同龄的只有赤司征十郎一个。
尚未经历家中变故和中二期黑化的幼版赤司征十郎自也是完美无可挑剔的,眼神温柔,微笑也发自内心的和煦。
两个人待在一起聊了许久,大概是因为从小相似的严格教育而有了不少话题。
只可惜轻松愉悦的时光总过的很快。
五条悟走到背后揪住了她的领子,强势的插入了两个小孩中间。
明明是成年人,但感觉赤司比他稳重多了。
“空咪,这是你的新朋友嘛~快介绍给papa认识吧!”
在这里的究竟谁是小孩子啊
最后离开时某个伟大的英雄父亲又把她扛了起来,像个女儿控一样发表好奇之问:“你很喜欢那个叫征十郎的家伙吗?”
月空不是很想理会。
“难道比喜欢papa还要喜欢吗?”
月空不语,只是一味地暗自咬牙。
“哦,我就知道~空咪最喜欢papa啦~”
该死的,她一个留守儿童什么时候和他关系那么好了!怎样的父亲和孩子说话会用jk一样的语气啊!
“是我的胜利哦!空咪比起那个叫征十郎的野男人更喜欢papa~”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月空稚嫩的脸上露出诡异的成熟表情,她正色道:
“比起你,我更喜欢他。”
“唔……”
也不管五条悟是不是装的了,她现在只想让他闭嘴,最好能让他破防。
“我最喜欢征十郎了。”
一大一小隔着那完全不透光的墨镜片对视。
“比起你,那个只认识半天的野男人更让我喜欢。
真是失败的父亲啊,五条悟。
随便一个青涩的小男孩就可以把女儿的芳心骗走,自己却到处被嫌弃,被女儿直呼其名连父亲都不愿意叫,更不要说是papa了。
将来某一天女儿和野男人结婚生孩子都不会通知你这种失败的父亲……”
终于回忆起点神奈川之外的记忆,结果却是这种事。
月空心中复杂得像是真正的女儿控父亲将挽着自己胳膊的可爱又优秀的女儿一路护送给又丑又穷的癞蛤蟆一样。
呵呵,所以五条悟是当真了吗
最喜欢征十郎,要嫁给野男人什么的……
不会他们两个人的婚约也有这个伟大英雄父亲在背后的推波助澜吧……
该死的,这是她的错,不仅差点误会了这个反封建先锋搞包办婚姻,赤司sama是也被迫的,感觉是她对不起赤司啊。
缓缓的咽了口水,她有点儿无力向高专众人解释了。
无论如何,现在还是关心当下比较好。
比如说,赶快想起来涉谷事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女生宿舍不管在哪个世界感觉都比较温馨整洁,充满安心感。钉崎大姐大领着她玩了大半天,原本还想教她化妆,只不过被月空婉拒了,两个人便又看了好一会儿的杂志。
“真厉害呐,大城市的女孩还可以去做运动社团的经理。我国中的时候可没有条件,现在来了东京,依旧是没有什么多姿多彩的社团。”
明明也还是孩子,却要去做那么危险的工作,这个世界太残酷了。
“啊,这就是你们学校吧!社员都很帅呢!现在的国中生都长得这么人高马大吗?这么有气势……”
他们打网球的不能以常识去理解啦。
钉崎虽然年长几岁,相比她却矮了一点,不过身形大体相仿,便找出了干净的换洗衣物,想留下她先在东京过夜,第二天再回神奈川。
月空原本拜托他们的事情就是拿着五条悟的鸡毛当令箭将她带离五条家。
“你大概还没有吃过我们高专的食堂吧,虽然没有什么美味可口的,但荒山野岭也只能吃那些了。”
盛夏的傍晚仍然是温热的,赤红的太阳在远处的地平线上被建筑物遮挡只留下一小角。
高专虽然占地面积广大,但人员几乎成反比式稀少,从食堂就可以看出。两个级部的学生加起来都没有超过10个,教职工也是寥寥。
相处时间虽短,但高专众人也都很照顾她这个年幼的家伙。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这个菜算是最好吃的了,你多夹点。”
“要喝什么饮料?玉米汤可以吗,女孩子喝常温的比较好。”
月空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是13岁的孩子。
“这么说来,月空桑应该叫伏黑哥哥吧?”
完全不熟の兄妹啊
“鲑鱼鲑鱼!”
“棘的意思是月空应该也叫我们哥哥姐姐吧!熊猫哥哥听起来就很不错呢……”
“鲑鱼!”
突破了次元壁,他们在她眼前,是那么鲜活啊。
文人喜欢以乐景衬哀情,她现在其实心里就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落寞。
无法张开嘴。
无法张开嘴。
无法张开嘴。
像是被噤声了一样。
她说不出来。
闹钟响起时,映入眼帘的是不熟悉的天花板。她现在在高专宿舍里。
抹了一把散乱的头发,月空深呼吸一口气。钉崎野蔷薇昨晚坚持打了地铺,让她睡在床上,现在正抱着大号毛绒玩具哼哼唧唧,被子掀开一角,长袖棉质睡衣也被蹭得卷了起来。
她将视线转向旁边的闹钟。
冷硬的面板上显示着时间。
「十月三十一日」
还以为会被吵闹的蝉鸣声叫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