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澄天光下，离开小巷的中也，很快被热闹街景吸引了注意力，片刻之前遇到的奇怪路人，已经被他彻底抛到脑后。
“想吃？”
注意到他视线盯着某个方向不动，商音抬眼看过去。
走过街头的小摊贩推着自行车，后座人高的草垛上，插了红艳艳的糖葫芦，透明的糖衣在日光下晶莹剔透。
看着就很有食欲的样子。
如此具有华夏特色的小吃，只能说，这里不愧是唐人街。
商音仰头望天，没从记忆里找出来，秦无赦禁止中也吃外面食物的记忆，说服了自己的她拉着中也朝小摊贩走去，
“阿叔，给我们一串糖葫芦。”
自从被收养后，中也从未有过缺衣少食的体验，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生活豪奢，那些看似寻常的衣食，本质都是价值连城的奇珍。
但，众所周知，不论生活如何富足，外面小吃对孩童的吸引力，总是要胜过家里精心烹调的食物。
中也本想解释自己不是馋，然而视线落在红莹莹的果子上，就很难再移开。
他沉默着接过商音递过来的半串糖葫芦时，不由得脸颊微红。
“你以前没接触过这些食物，第一次吃，不能吃太多，免得肠胃受不住。”
商音开开心心的把糖葫芦分两半，用自己背着人群催生出来的树杈串好，递给中也时还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中也以前的确没吃过普通食物。
以前在实验室的时候就别提了，便是来到事务所后，他平日里的吃食乃至喝的水，都是富含灵力的高营养存在。
长久接触无垢食物，乍然服食凡食，肠道很难适应，有可能出现排斥反应，因此商音也不敢给她多吃外面的食物。
商音并不是特别赞同秦无赦这种过于精细的养崽方式，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中也先天羸弱，不趁年幼时补足，难免影响成长。
而很显然的，秦无赦过于奢侈的养崽，效果立竿见影，不过短短几个月，中也体质便有了明显提升。
虽然因为没有正式进行训练，所以战力的提升不算明显，但潜能方面的提升，堪称翻天覆地。
如果说，最初之时，他的潜能是一，未来可抵达的高度是十，那么现在，他的潜能已经提升到十，未来可抵达的高峰已至百。
但还不够。
秦无赦希望，他的潜能是无限，未来成就也是无上限，所以肉眼可见，高营养的健康套餐，他还需要吃很久。
想要踏足长生，基础必须牢固。
商音也知道，秦无赦对中也的期望，虽然不赞同她的做法，却也不至于反对，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偷偷带中也出来打牙祭。
毕竟说到底，她不赞同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理念上的差异。
她始终觉得，秦无赦将中也养得太精细，不利于他适应环境，在从小野蛮生长百无禁忌的她看来，很多忌口都是没必要的！
只是，她也清楚，中也的体质，因此尽管带中也打牙祭，递到他手中的糖葫芦，已经被她先用灵力冲刷了一遍。
主打一个安全美味两不误。
并不清楚商音的小动作，中也举着半串糖葫芦吃得很珍惜，晶莹剔透的糖衣被他咬得脆响，钴蓝色的眼眸里，满是餍足的愉悦。
被他太过容易满足的模样逗乐，商音弯了弯眉眼，视线随意扫过四周，目光定焦在不远处儿童乐园里，
“那边好像很热闹的样子，要过去看看吗？”
儿童乐园并不大，设施也很简陋，但在动荡的横滨，这里已经是难得还在运行且安全的露天娱乐场所，因此聚了不少孩童。
中也跟着看过去，肆意玩闹的同龄人让他眼眸一亮，疯狂点头，三两口吃完糖葫芦，扔了木签便朝那边跑。
说是儿童乐园，其实前身只是附近商户给自家小孩搭建的玩乐场所，东家添一点，西家添一点，慢慢也变得像模像样起来。
商音扫了眼，儿童乐园里的孩童基本都是附近人家的，纵使以前没来往过，至少也都眼熟，于是很放心的任由中也融入人群中去。
都是些稚龄孩童，正是爱呼朋引伴的社牛年纪，中也本身也不是腼腆的性格，哪怕只是初次见面，也很快和他们玩在一起。
商音本体乃是仙阶的虚空魔藤，天赋不仅点在空间之道上，更点在寄生掠夺上，属实是种臭名昭著的灵植。
大抵也是因此，除却出生的太微垣，她踏入其余的任何世界，都会受到排斥，几乎所有世界，都在拒绝她的到来。
虽然因着秦无赦的缘故，这方世界暂且接纳她，但在动用本源之力后，陡然而生的被排斥感，足以证明了世界对她的恶意。
虽说这方世界太过弱小，不能直接将她驱逐，但顶着重重排斥行动，依旧让她有种力不从心的疲惫。
困顿之下，商音没再跟过去，自己寻了个能被中也看到的角落秋千坐下，慢悠悠的晃着秋千，昏昏欲睡。
直到某刻，她突然惊醒般坐直身子，满是同情的往人群中笑容灿烂的中也看了眼，随后又没骨头似的瘫回秋千里。
·
事务所里，听完白藏汇报的秦无赦，签字笔在她指尖翻飞旋转几圈，吧嗒一声被放下，她抖了抖刚刚写好的规划书，
“看样子，阿也的训练计划，可以提前开始了？”
身为求道者，修炼在秦无赦眼里，就和读书在华夏父母眼里一样，属于理所当然的，且必须去做的。
所以从收养中也开始，她便已经为他安排了训练计划，只是他的身体状况实在太虚弱，这才一直以养身体为主。
等后来身体养好，白藏和商音的到来，又让秦无赦将关注点落在他的情绪上，这才一直没有开始训练他。
但现在，随着他与兰波的碰面，用句俗套的话来说，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他必须成长起来，去迎接自己的未来。
虽然在此之前并未养过孩子，但她收过徒弟，有着下属，秦无赦自认是个无条件护短的人。
但她对自己人的爱护，却绝非将他们圈养在羽翼下的庇佑，她更愿意教给他们自由翱翔的能力，赠他们展翅高飞的勇气。
如今养崽，自然也当如此。
她会教给中也明辨是非的智慧，也会教给他周全己身的武力，盼着他茁壮成长，坦然无悔的往前走。
·
“这布局，是不是有点过于眼熟了？”
白藏凑过来看了眼规划书上的图纸，摸着下巴，语气困惑。
秦无赦瞥了她一眼，“我直接抄用当初白玉京的演武场规划，你多久没去演武场了？”
白·热爱下厨·常年泡厨房·从不踏演武场大门·藏，缩了缩脖子，转移话题，
“你准备把演武场建在哪？”
秦无赦看向走廊尽头的储物间，“直接在那开个洞天。”
所谓洞天，是依附于主世界的空间，与主世界紧密相连，却又处于不同的纬度，除却特定的通道外，再无法彼此往来。
与国内超凡界的[折叠空间]类似，但因为纬度问题，洞天的存在，远比折叠空间要隐蔽，也更难以管理。
因而时至今日，国内[折叠空间]众多，但真正的洞天，却仅有两处，都是秦无赦亲自开辟，亲自设定管理权限。
一处是国内所有典籍备份存放之所，[琅嬛洞天]，是文脉所在，是国家的记忆。
一处是国内高精尖机密研究之所，[凌云洞天]，是龙腾之地，亦是国家的未来。
它们的存在，是华夏的最高机密。
而今日，秦无赦将在此界开辟第三个真正意义上的洞天。
不论是太微垣，还是上苍，洞天都是平常之所，因而初来此界的白藏并未有什么反应，倒是刚刚回来的长庚闻言追问，
“你和国内报备过了吗？”
“没有，你也不必去报备，近几年，都尽量减少和国内的联络。”
秦无赦摇头，指尖无意识的轻点桌面，“命运的序幕即将拉开，大戏开场前，恰是剧场最混乱的时段。”
“华夏要的是从戏台上离场，洪荒结界已经启动，但要想彻底抽身，却绝非易事，只能靠潜移默化。”
“我们身上汇聚太多世界的注视，与国内联络过于频繁，只会让华夏重回世界的注视之下。”
而华夏重归世界注视，便注定逃不开“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的结果。
世界缺失的，她自己会补上，但绝不允许世界因为平衡而削弱华夏。
说秦无赦自私也好，狭隘也罢，但她绝不允许，自己的故国成为那个“损有余”。
长庚和白藏都不是愚蠢的，只是两人先前并未往这个方向考虑过，因而秦无赦提起后，两人皆是恍然。
丝滑的略过这个话题，白藏兴致勃勃的开始提建议，“洞天里能给我辟块地吗？我想自己种点菜。”
长庚亦不甘落后，“能给我留个做实验的地吗？”
秦无赦深吸一口气，“我只负责留地方。”
长庚眼神大亮，“没关系，其他需要的我们自己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