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月一路狂奔到楼下的时候,看见简凌之正在研究自己的雨伞时,松了口气。
简凌之的伞在那男仆推门的时候被门剐坏了,她在心里骂着祸不单行,今天真是晦气,一边在犹豫要不要借一把伞。看见得月跑下来,正开口要问他借伞,得月连忙打断道:“少爷请您上去呢!”
简凌之不明白路商临这是想干什么,拒绝道:“不必了,我的伞坏了,想借一把……”
“我的姑奶奶呀,您可别折腾小的了!我们少爷正在气头上呢,听见您走了差点咳背过气去。”
简凌之疑惑地看着得月。“有……这么夸张么……”
得月猛地点头,附和道:“您再不上去,他就要下来了。”
简凌之挑眉,又脱了鞋穿过会客厅往楼上走。“那……你记得帮我换一把雨伞,多谢了。”
得月点了点头,把那把坏了的伞扔到外面,关上门进来的时候,抬头看去,就看到正要开门出来的路商临一下栽在了要进门的简凌之身上,把她抱了个满怀,然后咣地一声甩上了门。
得月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地想,幸亏今天让简凌之进来了,然后再想到刚才说她的那两句坏话,又觉得自己可能也快上路了。
简凌之听到关门声,吓了一跳。她扶住路商临,咬牙切齿道:“看着你挺瘦的,怎么这么重!”
路商临依旧没有放开手,把头搭在她肩膀上,没精神地说:“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简凌之翻了个白眼儿:“大哥,你能别把重量压我身上么?而且我的裙子会被压坏的!”
路商临移了移重心,在简凌之耳边呢喃:“你还真是没良心,担心衣服都不会担心我。”
“废话!我已经弄脏一身了,那是人家晚伊的衣服,你让我一会回去怎么跟她交代!我真是有病,今天为什么要来撞这个晦气!”
“那身衣服她穿着不合身,本来就说要给她换一件的,你不用管。这身……”路商临终于放开简凌之,看着她这身黑色鸡心领洋装,是用一整块纯棉的黑色布料裁剪而成,领子开得恰到好处,不保守也不裸露,收腰完美凸显了女性的身材曲线,裙长刚好到小腿,配上高跟鞋显得人优雅又妩媚。“这身衣服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我觉得你穿着好看,但又怕你不喜欢,所以没送过去,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
简凌之有些脸红,遂打起岔来:“哎,那就好,要不然我等穷人,什么时候能还上这两件衣服的钱啊!”
“我说你可真是掉钱眼儿里了。”
“那是因为二爷你没受穷。我以前有钱的时候我也不考虑这些。”
“你以前?”路商临挑眉,等着简凌之解释一下。
简凌之自知说漏了嘴:“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行了,你出来晃悠什么,赶紧躺回去。”
路商临站着不动,任简凌之怎么推他,他都岿然不动。最后简凌之烦了,直接绕过他走到了地上的食盒旁,指着它说:“再叮嘱你一次,给你炖了润肺的东西,要不老咳嗽拖成肺炎就坏了。”
路商临一直看着简凌之,没有反应也没有回答,就只是看着她走过去,说话,再看着她走回来。“听见了没有?”
路商临什么都没听进去,却乖巧地点了点头。他任由简凌之拉着走到床前掀开被子上了床,简凌之啧了一声,上前去把他的被子掖了掖。
路商临依旧靠在那里,看着简凌之好看又有些英气的侧脸,她离他很近,甚至他倾身就可以碰到她。简凌之受不了那双直勾勾的眼睛,问道:“你能别盯着我看么。”
“不能。”
“哎……”简凌之无语地叹了口气,把路商临左胳膊的被子也掖好刚要抽身,就感觉到路商临拽住了她的胳膊。“你要干嘛?”她下意识地问。
路商临眼眸深邃,看着她的脸,温柔但却炽热:“我想吻你。”
简凌之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想都别想!”她一把把路商临的头扒拉到一边,自己站了起来。
“还以为我病了一场,能得到点好处呢……”
“虽然我说这话不太合适……”简凌之看着路商临正色道:“但是有人来看你,你把人拒之门外,是不是不太好?我倒是没关系,但如果是你的合作伙伴,你的世家往来呢?”
路商临歪着头,解释道:“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来,不是有意拦你。我身边的人没几个知道我住哪儿。所以压根不会有人过来看我,几个知道我病了的,我也叮嘱不让他们来了。所以……”
“所以,我今天真是晦气!”简凌之想想自己多少是有点蠢了。再想到刚才自己的内心戏……“好了,看你没事儿了我就踏实了,我要走了。”
路商临皱眉:“不行。”
“你知道今天外面多难找到车?再晚外面没车了!”
“让得月开车送你。”
“那不好吧……大下雨天儿的,让人跑一趟。”
“那就我送你。”
“你说什么胡话呢,就你现在这身体,能注意点驾驶安全么!”
“那就明天再走,你今天住我这儿。”
简凌之仿佛听到了笑话,无语地笑出了声:“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偷跑出来是吧!”
路商临不在意,继续加码:“你以后都可以住在这里,不必再回那个院子。”
“不用了!我看我还是回那个破院子安全些。”
路商临依旧笑着看她,然后若有所思地说:“我发现你出了那个院子,精神都不一样了。在那里面整个人半死不活,出来以后好像能去闹天宫。”
简凌之哼哼笑了笑,看着路商临精神不错,她心里倒是踏实不少。“对了,看你精神不错,想请你帮我个忙。”
路商临点点头:“可以啊,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你……”简凌之指了指一脸欠揍表情的路商临。
“这不是姐经常挂在嘴边的么,我又欠你了,我还不上了……所以我想着从今天开始帮你干什么就当下要回报。”
简凌之翻了个白眼,从桌上拿过来她的教案草稿,拿到路商临跟前。“我草拟了一个英文教学大纲,但是你也知道我的文化水平,好多字我不会写,所以想请你帮我看看。”
路商临点点头,接过那几张纸,往床的另一边挪了挪,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上来。”
“什么?”
“上来。”他又拍了拍。“你上来我就给你看。”
简凌之走了过去,坐在了床边。“我就坐这儿,不然我不让你看了,突然想到可以找淮山帮我看。”
路商临冷哼了一声,拿过桌上的一本书垫在下面,用笔一个一个指着字:“字写的不错,可怎么都是草体呢?”
“啊,有些字不会写,你看见有问题的圈出来就行。”
“那……”他大概扫了一眼:“这得半篇儿都有问题。”
本来开始简凌之还不信,结果两个人一个字一个字确认过去,真的圈出来将近一半的字。简凌之看看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
简凌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从路商临手里想拽走那几张纸,路商临却只递给她一张。“剩下两张我扣下来当人质,省得等我病好了你又躲着我。”
“我没有躲你……”简凌之低头看着路商临,对方也认真地看着她。“二爷还是多保重身体吧,切勿自苦。”
“你会担心我么?”
简凌之扬了扬头,轻声道:“我会。”
路商临笑笑:“那我就不叫自苦。”
两人一时无话,却没有觉得这宁静的时间那样难捱了。
“你炖的汤呢?我要尝尝。”
“要现在吃么?还凉着呢。”
路商临摇头:“无妨。”
简凌之去食盒里拿出那白瓷盅,还好没怎么撒出来。
路商临打开看,发现里面几乎没有汤,全是梨和银耳。
“你这是放了多少银耳啊?”
“这玩意儿……”简凌之无所谓地说:“吃呗,反正是润肺的。”
路商临接过勺子翻了翻:“姐知道这东西一小盒要价几何?”
“很值钱么?”
路商临预判着简凌之马上要有的表情,慢慢地说:“差不多二十两银子吧。”
“什么?这玩意儿怎么可能这么贵!”简凌之被惊地目瞪口呆,亏她当时还在感叹怎么弄点银耳还装匣子里。
看着预料之中的简凌之欲哭无泪的表情,路商临好整以暇地说:“这得差不多放了一半吧……十两银子,我的少奶奶,是不是觉得天都塌了?”
简凌之抽抽嘴角:“那一盅你别吃了,我要拿回去……”
路商临听到简凌之怅然若失地说出这句话,差点笑喷出来。
最终简凌之在路商临的劝说下,把另一盅喝了,感觉自己在嚼银子。
外面的雨小了,天色因为下雨天而黑得更早些。简凌之起身,整理了一下坐皱了的裙子:“我要回去了。”
路商临掀开被子站在床边:“我送你。”
“别了吧,你这身体……算了,让得月送吧。”
路商临得意地笑笑,从衣柜里拿出来一身西装。简凌之扫了一眼,里面竟然挂了一柜子西服,难怪感觉自己看他永远在换着花样穿。
“对了,你那件衣服……”
“哦……扔……”
简凌之和路商临同时说了话。“是我帮你补补,还是……”
“那感情好,麻烦姐帮我补吧。”
“可是,我不一定能给补好……”
“没关系,一想到你每天都拿着我的衣服,我就通体舒畅。”
“有病……”
看着路商临开始解睡衣扣子,简凌之连忙拦住他:“你干嘛?!”
路商临皱着眉回望她:“换衣服啊!你在想什么?”
“我还站这儿呢,你等我出去再换!”
“你下楼让得月去备车,然后在楼下等我一下。”
男仆望月正在打理花园里受了雨打的花圃,看见得月热了车后站在花园旁边,凑了过去刚想打听他开车要去干嘛,就看到从洋房里走出来的两个人,当他看清楚路商临正一手打着伞一手揽着一个女人的肩膀时,哆嗦了一下。
雨基本上已经不下了,路商临把伞向简凌之的方向倾了倾,另一只手挡着落在她肩膀上的雨,两人一起从门口的台阶上走下来,一路经过花园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简凌之经过男仆望月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望月激灵了一下。她轻轻扒拉开搭在肩膀上路商临的手,对望月笑了笑:“今天还得多谢这位小哥帮我开门。”
望月看了一眼身旁的得月,却见他只是恭敬的低着头,又偷眼看了看一脸疑惑看过来的路商临,闭着眼睛大声说道:“小的不敢。”
简凌之还是笑:“大家都不容易,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
“是……是。”
路商临看着简凌之问道:“怎么回事?”
简凌之摇摇头没看他,依旧盯着望月:“没什么,只是多谢这位小哥今天为我开门。下次,希望我能进来的顺利些,行么?”
望月有些结巴,头更低了一些:“是……啊不对,小的不敢。”
“走吧。”简凌之回头对路商临说,然后径直向前走去。路商临跟了上去继续为她撑着伞,转头吩咐道:“得月,我跟简小姐有话说,一会你再过来。”
“得令!”
“得月哥……”望月抬起头看着两人的背影,呆呆地问:“这……这女的谁啊?这么大派头儿,让少爷给她打伞?以前没听说少爷身边有这么一号大人物啊!”
“哼,不就是你今儿一直挡在门口那个么!”得月也抬起头抠着手指甲,想到今天下午的事还心有余悸。
“她不是疯寡妇帮的么?真是个泼辣货啊。”
得月翻了个白眼:“什么寡妇帮,我也被你害惨了!你可给我长点心吧!我告诉你,少爷现在心思都在那个女的身上呢,你小心你的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瞎说!”
“幸好她没说什么……”望月呢喃道:“不是!她到底是谁啊?跟着少爷也去过不少大场面的地方,没见过这号人啊!”
“你没看见咱少爷那样儿么?八成,以后会是这儿的女主人喽……”
“啊……”望月转身魂不守舍地走了:“那我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