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慈私立医院,已经到了下班高峰。
不过,医院这种每秒生死都在反复纵跳的地方,医护们很多时候都不能准时下班。
不过有一个人例外,沈槐安可以数着秒针,等待自己的下班时间。
她已经从最开始的不甘转为无奈,最后变成了无所谓。
她现在每天就在医院混日子,偶尔构思一下手头的实验,等待一个时机辞职。
“沈主任,他们真是太过分了。”魏佳嘉有气无力地说。
她从最开始的义愤填膺到现在的有心无力,她没有办法帮助自己喜欢的前辈摆脱困境。
“佳佳,别太为我的事情操心,你现在的注意力应该放在你转正这件事情上。”
“可是……”
没等她说完,门框就被敲响了。
“沈主任,有人找。”
沈槐安感到奇怪,这个医院会有谁来找自己呢?
她走了出去,魏佳嘉也好奇的跟了出来。
在魏佳嘉的视角里,能看见沈主任苗条匀称的背影,而另一头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
女人灰色的风衣里面是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五官锐利,留着一头略长的狼尾。
很有攻击性的长相,可偏偏这个女人却有一副很有感染力的微笑,正和怀里的孩子说着什么。
“你来做什么?”沈槐安步子有些快,定定的站在孟矜骄的前面。
“小鱼说想和你一起吃饭,我没办法就带她过来找你了。”语气有些无奈。
“我正巧要下班了,选好吃饭的地址了吗?”
“还没看好,也不知道小家伙喜欢点什么。”
“去吃中心区的那家牛排吧,儿童餐很不错的。”
“嗯,好。”
……
魏佳嘉在后面看着,越看越像一家三口。
她连忙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把这个想法晃出去。
“对了,佳佳,我先下班了。”沈安槐注意到后面的魏佳嘉。
“哦,沈姐你慢走。”
医院停车场,一辆黑色迈巴赫驶离了这里。
高层的阳台,一男一女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切。
“书豪哥,瞧这婊子攀上大款了,还迈巴赫呢,肯定是傍上了什么又老又丑的女人。”
说话的女人其实长的还算漂亮,只是配上她尖酸刻薄的表情就显得有些扭曲了。
“倩倩,这辆迈巴赫是辆改装车呢,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全城这么改车的,好像只有那位孟总了。”
“孟总?哪个孟?”付倩萌好像想到了些什么。
“哪个孟?全国最大的那个。”
听到这里,付倩萌的表情更加扭曲了,眼里满是嫉妒。
“一定是一个很老很丑的女富婆吧,也亏她沈槐安吃得下,装清高。”
赵书豪笑了笑,并未反驳,只是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
中心区的牛排店,古典又优雅,接待的都是上层人士。
“请问这边有预约吗?”服务员带着精致的笑容。
“有的,8点,我姓孟。”
“好的,孟女士这边请。”服务员引着她们来到一个位置。
这个牛排店是不提供包厢的,提供的都是散座,但是隐私做得非常好,有屏风遮挡。
孟矜骄点了两份菲力,又让服务员把自己之前寄存的那一瓶酒开了。
她给小家伙选了一份眼肉牛排,恰好适合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并且备注了儿童餐。
在等餐途中小家伙一直挨着沈槐安,却也不说话。
“怎么了小鱼,你不是想和沈姐姐吃饭吗?怎么不说话?”孟矜骄有些好笑的戳穿她。
小家伙小脸蹭地一下红了,低着头,小手搅在一起。
“你别逗她了。”
看着孟矜骄玩心大气,沈槐安赶忙给小家伙解围。
这个时候屏风被敲响,服务员把菜端了上来。
两个大人的牛排配菜都是些口蘑,芦笋,小番茄什么的。
而儿童餐却上了一份炸薯条,配了一些意面。
“女士您的酒,要我为您倒上吗?”服务员上好菜,拿出一瓶酒问道。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对了,小朋友用不来刀叉,拿一双筷子吧。”
孟矜骄接过这瓶红酒为两人的酒杯添上。
这瓶陈年老酒在做菜的30多分钟里已经醒好了,现在打开有一股醇香的酒气。
服务员刚好拿来了筷子,摆在小家伙的盘子旁边。
小家伙吃着意面和薯条,但对那一整块牛排却束手无措。
孟矜骄本想拿过小家伙的盘子给她切一切,但被另一双手抢先了。
沈槐安那双本应握住手术刀的手,此时却拿着餐刀在切一块牛排。
牛排切好了,沈槐安把盘子还给小家伙,又把孟矜骄的盘子拿了过来。
牛排店灯光是暖黄温和的,是为了映衬店里优雅古朴的氛围,还能听见小提琴悠扬的曲调。
女人今天挽了一个丸子头,但却有一些碎发从额间洒落,被暖黄的光裁出剪影,显得异常温馨。
可能是今天陪了小家伙一天,现在又看着曾经的爱人为自己切牛排,这么温馨的一刻,让孟矜骄有些恍惚了。
“已经切好了,你在想什么?”沈槐安的话让她回过神。
“没什么,谢谢。”
接过这份切好的牛排,孟矜骄却感到食之无味。
她明显感到自己最近恍惚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找了借口也都越来越可笑了。
她望着对面的女人清冷却温柔,这是她喜欢的样子,这是致命的毒药。
她早已中过这样的毒,而且中毒颇深,已经无药可救了。
是啊,无药可救了。
……
孟家新宅。
时间已经很晚了,楚婉婷正在一边看肥皂剧一边织毛衣。
听见玄关有响动,往那边一看,两大一小的身影挤在玄关,被偏暖的光一照很温馨。
“呀,都回来了。”
“嗯,妈还不睡呢?”
楚婉婷看到这一幕倍感欣慰,看来女儿的余生幸福有望了。
“这不是等你们吗?我一个人在家也睡不着。”
楚婉婷给回来的几人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鱼汤,给她们暖暖身子驱寒。
“妈,现在挺晚了,而且我们都回来了,你要不先上去休息吧。”孟矜骄喝完汤后感觉浑身冒汗,就把风衣外套给脱了,挂在了衣架上,“明天不是还要和赵姨她们去逛花鸟市场吗?”
“哎哟,你不说我都忘了,那我得赶快去睡了,你们也早点休息。”楚婉婷说完就上楼了。
孟矜骄先给小家伙洗漱完,又快速给自己冲了一遍澡,在把小家伙抱回她的房间。
“小鱼,晚安!”孟矜骄替她掖好被子又拍了拍。
小家伙听话地点点头,闭上了那双圆溜溜的眼睛。
等离开小家伙的房间,刚合上门腰腹就被一双手给环住了。
手越缩越紧,衣料传来窸窣的摩擦音。
孟矜骄抬手搭在自己腰间的手上,有些凉,很细腻。
二楼走廊窗户没有关严,秋风萧瑟,深秋的天气已步入严寒。
“安安。”温柔的嗓音在黑暗中,犹如大提琴的曲调。
往日的黑暗是保护色,孟矜骄在此的掩护下纵情于沈槐安的怀抱。
看不见,她可以骗过自己的眼睛,也理应可以骗过自己的内心。
但今天,她却道出了她的名字,亲手撕过黑暗的幕布,将两人置身于灯光下。
孟矜骄用力掰开腰上的手,转过身。
“今天很开心,但到此为止了。”
沈槐安没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沈槐安莫名觉得心慌,明明眼前人的语气是那么温柔,可这是与平常截然不同的态度。
人是高等动物,总有一种趋利避害的直觉。
孟矜骄似乎不想跟她多说,推开眼前的人,打开自己房间的门。
门缓缓关上,一只手挤了进来,紧接着一个身影钻了进去。
房间没有开灯,黑暗中孟矜骄被抵在门边的墙上。
颈窝处有温热的呼吸打在上面,潮湿又黏腻。
沈槐安抱得很紧,孟矜骄没有动没有挣扎,任其伏在自己身上。
“最近我想了很多,我的确有些贪得无厌。”孟矜骄仰头靠在身后的墙壁。
“我嘴上说着划清界限,却借黑夜和你苟合。”她痛苦地闭上眼睛。
“黑暗可以骗过我的眼睛,我可以骗过我的心……但,我太累了……我真恶心,我对我的行为感到不耻,我是个贪婪的胆小鬼,企图得到你的爱,却又害怕失去。”她顿了顿,“极限的拉扯,总会把紧绷的身体弄坏,我想,我真的要放下了,放过自己也放过你。”
“不,我一直渴望着黑夜降临的时候,这时既是惩罚也是奖励,我不觉得是折磨。”
“你怎么不明白呢?我受够了在黑暗里藕断丝连一样的暧昧……我曾经默许过你的举动,给你带来的困扰,我很抱歉。”
“你为什么要躲?你在怕什么?孟矜骄。”
“我在怕……我在怕曾经的一幕重演。”
孟矜骄发力将靠在自己怀抱的人推开。
“已经很晚了,以后晚上别来我的房间了。”
夜晚很静,可以聆听到孤寂灵魂的呜咽。
孟矜骄躺在床上,心中的郁结消散了,她终于把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无论是她孟矜骄,还是沈槐安,都是不成熟的。
即使她们的外表和平时的行为看起来有多么的成熟稳重,风姿卓越。
但内心极深处都是极度敏感不安的,这是不可以轻易示人的。
这些话她早就打好腹稿,但一直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说出来。
孟矜骄知道,这样畸形的关系是不对的,暧昧却不给名分,听起来很渣,不是吗?
但她舍不得,她割舍不下;而她也原谅不了,她放不下。
她一直清醒的沉沦,是时候做个决断了。
只有割断过去,才能迎接未来。
孟矜骄活在回忆里很久了,是时候往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