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转身瞧去,火把烛光映照之下,是一张清秀中带着一股明艳的面容,挽着她的那位男子眼神深邃,平日总是微微上扬的唇角才稍微中和了这人身上的凌厉感,显得温和起来,但此时,他的嘴角紧紧抿着。
如果不是二人唇色发白,相互搀扶,还让人以为,他们刚相约归来,毕竟这二人是如此般配。
“老大!”再术看到锦泗来救他,分外兴奋,在那激动地咋咋呼呼,高尽只是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垂了下来。
锦泗看着绑在木头堆上的二人,眼神沉了沉,越过一个个村民,往里走去。
“村长,秘密之门,今日必须打开。”
村民们都愣了一下,谁都没想到她不仅不认错,反而明目张胆地恐吓。
“小四,你怎么……”大娘对上锦泗看过来的眼睛,怔住了,那双眼里,有愤怒,有坚定,还带着一丝狠厉。明明锦泗什么都没说,但大娘却觉得面前的人,就是没有她印象中的乖巧了。
锦泗挣脱开言淮扶着她的手,站直,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掏出袖中的短剑,往外一挥,那短剑便在空中旋转了几圈,稳稳扎在了木桩上,刚好割断了绑着再术的绳子。
“去把其他人叫回来。”锦泗命令道。
再术点点头,不顾村民的反对便跑到村长家,把老雷和霍外呈叫来。
“小四,你不该出手。”村长紧紧地盯着她,沉声道。
锦泗微微作揖,算是行礼,“今晚冒犯阿爷阿娘,是小四之过,但阿爷,属实不该未经我允许,对我身边人下手。”
大娘本能地不想与锦泗闹僵,在一旁温和解释道:“小四啊,你可能刚醒来不知道,他们试图打开秘密之门,这是我们天泉村的机密,处罚二人,是大家的意思。”
“是处罚,还是处置?”锦泗扫过一个个村民的脸,他们无人不拿着火把,喊着威词,却忘了造成他二人昏迷的,是他们最喜爱的百花大会,“我放下脸面,在这扮演一个陌生人给你们看,不是为了让你们欺负我同伴的,明白?”
讨伐队伍里有几个婶婶羞愧地低下头,也反省了一下,拜托锦泗扮演的是她们,锦泗昏迷,恐怕与百花大会脱不了干系,他们趁锦泗困在法阵中,在这处置她的同伴,属实过分。
有一个婶婶率先站出来道:“抱歉啊小四,这事是我们错了,那你现在能给我们解释一下,他们为什么要找秘密之门了吗?”
锦泗也不是真想为难他们,见他们有了觉悟也就不再揪着这事儿,解释道:“在下奉官府之命,前来调查一桩疑案,秘密之门,许是这案件的线索,不可不查。”
村长冷哼一声,“我们天泉村避世已久,这秘密之门大家都未曾打开过,怎可能与山下的案件有关联,小四姑娘办案也要讲究证据吧。”
“谁说没有关系?”人群外传来一道声音,是霍外呈扶着老雷来了。
锦泗看到大家都好好的,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什么事都可以慢慢来,只要他们都还好好的。
再术帮腔喊着:“这话怎么说呀?”
他先下手为强,就不信这帮村民还闹腾。
“天泉村从不进外人,我们进了之后,黑衣人便紧跟其后,为什么呢?难道是我们来天泉办案,威胁到他们了?”霍外呈故作疑惑道。
“可是老大,我们出行很谨慎啊,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来天泉了?总不可能是村子里有他们的眼线吧?”再术笑呵呵的。
锦泗看他们一唱一和,就差把指控都说出来了,好笑地打断他们,“没有证据的事,不要瞎猜。”
老雷被扶着走到锦泗身边,接着道:“那我们这不让查,那不让查,怎么找得到证据啊?”
锦泗在心里暗自感叹自己短短不在这么一会儿,老雷竟学的跟他们一样调皮了,刚想说这话题就被身边人接走。
“所以村长,我们需要详细的调查一番,尤其是秘密之门,这样才好洗清天泉村的嫌疑,望村长理解。”
锦泗看向言淮,这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明明天泉是受害者,到他口中,竟成了嫌疑的帮凶,虽说他们几句话里都是这个意思,但言淮轻飘飘一句话就给天泉定了性,好让他们不得不配合调查,属实是厉害了。
言淮察觉到锦泗的视线,投过去一个“嗯?”的眼神,锦泗笑了笑,凑近低声道:“不愧是国主的信息官啊,好生厉害。”
村长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虽说他们与世隔绝已久,但看他们与黑衣人以三挑十还能胜出,便知晓他们的厉害,若他们不配合调查,必然落了个嫌疑人的罪名,就算不用天泽出手,也挡不住官府的攻击。
“行,”村长咬咬牙,艰难道:“秘密之门可以打开,但只能有一个人随我进去,并且要答应我,所见所闻,都要保密。”
“村长!”村民们焦虑地喊他,“打开秘密之门,若是被长老知道,肯定……”
“我心里有数。”村长带着锦泗往后山走,一边走一边说:“可我更不愿你们遭受非议,尤其是天泽人。”
锦泗看着村长甩过来的严厉视线,愣了愣。
阿爷一开始见他们上山并没那么抵触,她能感觉到,阿爷对天泽的恨意突如其来,难道在她昏迷的时间段,还发生了什么事,使得阿爷性情大变?
锦泗转念一想,既然阿爷有古怪,那其他人会不会也有……阿娘!阿娘从起初的面目和善,处处维护到如今的面色虚伪,一言不发,相比阿爷来说,阿娘于锦泗更为熟悉,也许是阿爷变化太大,才让锦泗一时间忽略了阿娘的变化。
已是深夜,越往树林深处走,越是更难看清路,锦泗好几次都被落在地上的树枝绊到,阿爷在她斜前方带领着,撑着的拐杖在地上发出踩踏落叶的声音,窸窸窣窣的,有点渗人。
锦泗看着那一动一动的拐杖,突然蹙了下眉,阿爷起初,有用拐杖吗?
她念头刚一冒头,本来走在前方的阿爷突然转过头来,眼里的反光在黑漆漆的树林里显得尤其的亮,锦泗看到的一瞬间,还以为一双眼睛漂浮在空中,吓她一跳。
阿爷盯着她,不走,也不开口,在锦泗鸡皮疙瘩竖起前,他说:“到了。”
锦泗懵懵地点点头,在附近看了看,果然看到一座石台,与村口那座几乎一样,不同的是,这座石台久居深林,上面早已铺满枯枝落叶了,石台子上还围绕着一团散不去的雾气,不像深夜的雾,倒像是……邪气。
“阿爷,这石台……”话音未落,锦泗便被拐杖一击,腾地往后飞去,倒在了石台上,石台上的雾气像是闻到了活人的味道,瞬间将锦泗团团围住。
锦泗挥了挥眼前的迷雾,对村长喊道:“阿爷,这是秘密之门?”
村长握紧了手中的拐杖,对上锦泗迷茫的眼睛,沉声道:“小四,其实秘密之门很早就被长老封锁了。这座石台下,便是秘密之门的入口,我进不去,你也进不去,但若是你献祭给大地,大地会替我解开封印的。这便是我们天泉,最高级的法阵,祭生阵。”
锦泗看着台下的村长,颤声道:“祭生?用我的生命,换一把锁?”
“我对不起你,”村长低下头,面色挣扎,但吐出的字分外清晰,在寂静的深林里,一字一句,都似带着最锋利的刀刃,要将锦泗的皮肉深深刮下来,“秘密之门被封锁,天泉无数的法阵秘籍都一齐被封印在此,外人不知道,但我清楚,再这么下去,天泉永无出头之日。”
锦泗反应过来,“所以,百姓传的天泉与天泽有纠纷,难道就与此事有关?”
村长看着石台上的雾气,“马上就要成形了,你又何必知道这么多?”
“我要一个真相!”锦泗怒吼道,“就算拿我献祭,我也应该知道我到底因何而死。”
村长对上锦泗凶狠的目光,妥协道:“好,那我就告诉你,那位长老,便是天泽派来的卧底,他封印我们的秘籍,害了我们天泉人,我那些愚蠢的村民,还不知道他们仰仗的长老是凶手呢,但我也不打算告诉他们,等今日秘密之门重新打开,他们自然就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了。”
“你真是疯了,”锦泗顿时感觉对面那人比这团邪气还要可怖,“那你为何,不拿你们村里人献祭?!”
“因为你体内有祭生的气息。”
锦泗嗫喏张口,“气息?”
“我送你上村口的法阵,只是为了查探你是否有这股气息罢了,唤醒你的,是你自己。”
难怪,难怪她醒了言淮还没醒,不是因为体质不同,而是因为这根本与法阵无关。
锦泗现在清楚了一切,她虽不知道自己体内为何会有祭生的气息,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她天生灵脉闭塞,本就不是正常人,再加上祭生,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锦泗看着村长,勾唇笑了声,冷静道:“你想让我献祭,可没这么容易。”
村长眼睛危险的半眯着,冲上前来,“这可由不得你。”
“老雷,你伤好的还挺快的嘛,刚刚还气息奄奄的,现在都能走出来了。”霍外呈扶着老雷重新躺下,再术在一旁笑道。
老雷憨笑了声,“多谢阿娘给的灵药。”
大娘站在床前,嘴角抿了抿,就当做是笑了,几人没把这奇怪的笑往心里去。
高尽坐在桌上喝茶,脖子被绳子勒得有些红,他摸了摸脖子,随口道:“锦泗怎么还没回来?”
言淮站在门前,看着后山的位置,沉声道:“已经有一刻钟了。”
那边他们还在打探灵药的事,兴许是因为这药实在好使,若是知道配方,以后路上遇到危险,便能应急了。
老雷好奇道:“阿娘,这灵药,配方能否透露一下啊?我们保证不外传。”
再术和霍外呈好煞有介事地竖起三根手指,点点头。
突然大娘眼瞳红光一闪,看向他们,失神道:“需要血。”